急救室门口的那盏红灯依旧没有熄灭,夏南瑾总觉得,夏擎已经进去好久好久了,可是,她又不敢把情绪外泄,深怕会影响到了母亲。
姚月茹不时会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随后又重新垂下眼帘静默地等候。
突地,急救室的门由内往外地开启。
她们立即便起身走过去,然而,出来的却是一名护士。
那护士看了他们一眼,用淡漠的声音开口:
“病人失血过多,现在急需输血,可是我们的血库供求不够,得要你们家人给病人输血,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吧?”
听到“失血过多”这样的字眼,姚月茹险些便站不住了,就连旁边的霍霁听到这话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夏南瑾吃了一惊,后听见说要他们家人输血,便连想都没想就站了出来。
“我是病人的女儿,我来输血!”
那护士看了她一眼,便示意她跟着她过去。
“就算是病人的女儿,可输血这事还是得先验一下合不合适才能捐。你随我来,我带你去抽血检验,检验的结果出来以后,再安排你进急救室。”
她连连点头,朝霍霁看了一眼。
霍霁表示他会留在这里代她守着姚月茹,她才抬起步伐跟着护士离开。
抽血的过程并不复杂,没一会儿,就抽了一小管子。夏南瑾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站在检验室前等结果。
她心里想着,她身体一向不错,就连生病也没几回,应该是符合输血条件的。
半晌,护士走了出来,她心里着急,也就没发现护士脸上的异样。
她走了上去,面带急切。
“结果怎么样?我能给我爸输血了吧?”
那护士手里拿着报告,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顿了下,才开口回话。
“夏小姐,你不符合捐血条件。”
这样的结果,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夏南瑾忍不住抓住了护士的手,迫切地追问。
“为什么?我的血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血没问题,”那护士道,“只是,你与病人不是同样的血型,你无法给病人进行输血。”
不同的血型?这是什么意思?
夏南瑾后退了一步,眼里充斥着震惊,可她还未回过神来,身后,便传来了姚月茹的声音。
“什么与病人是不同的血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扭过头,姚月茹与霍霁正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看样子,应该是等不及了才跑过来想要看看结果出来了没有。
却怎么都想不到,会听见这样的讯息。
就连夏南瑾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可能不同的血型?她是夏擎的女儿啊,她的血又怎么会与夏擎的不一样呢?
还是说,意思是她跟夏擎是不同血型,她的血型是随姚月茹的?
她茫然地杵在那,姚月茹越过她,走到了那护士前面,神色惊诧。
“结果到底是怎样?喃喃的血型怎么可能会跟病人是不同血型?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喃喃出生时,我记得很清楚,她的血型跟她爸爸是一样的!”
这话,就犹如在本就不平静的湖里砸进了一块重石,激起了万丈的风浪。
夏南瑾的脑子“轰隆”地一声被炸开,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姚月茹,脑子里只回荡着她的话。
她出生时,她的血型是跟夏擎一样的?
那又为什么,如今抽检的结果是跟夏擎的血型不一样的?
这,代表着什么?
她不敢往下想。
那护士有些莫名其妙,她也不过是按照检验结果说话的,又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两人不同血型?
可是,姚月茹仍然不依不饶地追问。
“一定是你弄错了对不对?不会不一样的,我记得很清楚,喃喃她跟她爸爸是一样的血型……”
霍霁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但他到底还是没说些什么,走到姚月茹身边制止她。
“妈,这问题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爸的事。”
闻言,姚月茹这才如梦如醒,不再纠结血型的问题。
然而,夏南瑾却是一直都没能回过神来。
霍霁打了一通电话,用了一些关系让人从别的医院送来紧急的血液,姚月茹重新回到急救室门口等待,嘴里一直在念念有词,祈祷着夏擎会没事出来。
没一会儿,别家医院送来了血包。
急救室门口的灯一直都亮着,那种红,尤为刺目。
夏南瑾独自杵在角落里,脑子里一再地回荡着那护士的话,还有母亲的那一番话。
她的血型检验出来与夏擎的不同,而姚月茹却又信誓旦旦地说,当初她出生时,检验出来的结果是跟夏擎同样的血型……
她觉得脑子就快要被炸开了,她阖上眼,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往坏的方面想。
霍霁姿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后,便走过来轻轻地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
她微仰着头看他,他没有吭声,只紧了紧抱住她的手。
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大概接近四点的时候,那盏红灯终于熄灭了。
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姚月茹第一个迎了上去,夏南瑾的脚步顿了顿,犹豫了几秒才过去。
“病人的情况没有恶化,待会儿我们会将病人送去病房。霍先生已经订好了VIP病房,那里有专属的护士照顾,家属不用太过担心。”
听说没事,姚月茹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赶往病房等候。
夏南瑾没有迈开步伐跟上。
她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一直放在身前的手终于松开,那掌心里,因为长时间的过分用力,已经印出了几道血痕。
她却是仿佛感觉不到痛意一般,沉默得教人可怕。
男人执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掌心,剑眉微蹙。
“我让护士来给你上点药吧,不然会感染的。”
她摇了摇头,低着声音道了一句。
“不用了,我没事。”
他伸出手,帮她抚去散落在鬓间的碎发,声音低沉。
“不要想太多,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过去病房吧,你这样,难免妈会胡思乱想的。”
她没有如他所言般抬步,而是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双手绕到他身后,紧紧地抱住。
“霍霁,我好怕。”
她的声音闷闷的,隐约透出了一股颤意。
他反手将她抱住,将她微微拉开,顺势在她的额头烙下了一吻。
“有我在。”
她咬着下唇,低着头与他一起走向病房。
这医院的VIP病房还有一间休息室,以供访客休息,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夏擎刚好被送过来,姚月茹正守在床边,眉宇间尽是疲惫。
夏擎仍在昏迷期间,他双眼紧闭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脸色也不是很好,灯光打在上头,带着一丝苍白。
她走了过去,无言地看着夏擎的脸,心,有一块地方在隐隐抽痛。
她无法想象,若真的如她所想,那么,她该怎么办。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事情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倘若那检验结果没错,那么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
夏南瑾强迫自己扯起笑容,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过牵强。
“妈,”她走了过去,站在姚月茹的身侧,“你都守了一宿了,回家去休息一下吧!医生都说爸没事了,那铁定就是没事了,你回去睡一觉,再给爸煲些汤什么的。他失血过多,得好好补一补。”
姚月茹看着丈夫,此时听见女儿的话,想了想,到底还是点头。
“你说得也是,我得给他补补身子。”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
“喃喃,你在这好好照顾他,若是累了,就到外面的休息间眯一下眼。我回家煲点汤水,这样一来,等到他清醒以后就能及时进补了。”
霍霁走了过来,嘴角噙笑。
“妈,我送你回去吧,回来的路上还能给喃喃买点早餐。”
姚月茹没有拒绝,临走前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拉开门离开。
随即,病房里就只剩下她。
外头的天仍然暗沉,恐怕还得过一两个钟头才能天亮。
夏南瑾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细看之下,她的身子仍在不可避免地轻微发抖。
一方面,是夏擎的事情使然,一方面,是那个检验结果。
她举起手,抹了一把脸,总觉得,有一股寒意在蔓延四肢百骇,冷彻心扉。
在那种情况下,她的血液检验结果,还有姚月茹所说的那席话,无一不把最后的答案,指向一个可能。
那就是,她不是夏擎的亲生女儿。
可是,这怎么可能?
自她出生后,就一直陪在父母的身边,小时更是寸步不离。而且,看姚月茹的反应,她也是对那个检验结果相当惊讶。
她只能安慰自己,指不定是检验结果出了问题。
但是,她今天抽血检验的原因,是因为夏擎急需输血。而在这种情况下,抽到的那管子血样是不可能弄错的,况且,这抽血和检验之间不是很长的时间,出错的几率小之又小。
她是真的害怕,怕她不是夏擎的女儿,怕她这么多年来认定的,都是假的。
霍霁从外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坐在椅子上呆滞的模样。
他将买回来的早餐放到旁边的桌子,轻唤了她一声。
夏南瑾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外头的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蒙蒙亮了。
一看时间,六点了。
霍霁将早餐从袋子里拿出来,招呼她过去吃。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男人从洗手间洗了一条毛巾,坐在床边帮夏擎抹抹手,那神色尤为专注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