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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每当我听mademoiselle,就想和你跳支舞

他就那样不分地点不分时间地索吻,吻的力度稍大,我支支吾吾要窒息了,他心疼了,放轻了点,直至停下,我睁开眼,瞧见他眼眶红红的。

“不要对我说你会很好照顾自己,不要说那些话试图让我放心,安心,我办不到,你记住,随时需要我回来,随时叫我回来。”他的手掌心覆在我的脑后,手指透过我的头发贴在我的头上,很暖很结实,另一只手抚在我的面颊上,他的吻再一次贴来。

我踮起脚,手搂着他的脖子,边吻他边点头边掉眼泪。

阮曼君,你现在越来越爱流泪了,接吻的时候,怎么能掉眼泪呢,真没出息。

“刚才你叫另一个男人吃早餐,吃你做的早餐,你知不知道,我吃醋了。”他艰涩地说,用拇指给我擦眼泪。

“小气鬼。”我说着,用手背拭去往下落的眼泪。

他就是这样霸道,好像我是他的女人,那么全世界的男人都最好离我远远的,我从未觉得他专制,我喜欢他给我的这种”他是我唯一的男人,我是她唯一的女人”归属感。

就算是在床上,当他进入我的身体,那么私密,我在他的怀抱中,欢畅,淋漓,我会不停地问他:卓尧,我是你一个人的,对不对......他的脸埋在我胸前,他点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让我全身热气沸腾。那种安全感,总能让我飞到云端,彻底,醉生梦死。

我们有多久没有分开了呢,足足一年了,一年来从没有分开过,他没有哪个夜晚不睡在我身边。

我都不敢想我独自带着孩子住在这栋靠海小楼,将如何度过夜晚,他没有提出带我去上海一定有他的原因,兴许是他清楚他上海的那个家不会接纳我,他怕我伤心。

我自作聪明地以为我都给佟家生了孩子,至少也会得到他上海那边家人的默认,默认我是他的妻子,我和他共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现在想想,我都能想象到林璐云见到我,会绝情地对我说:别以为生了一个孩子,就妄想进我们佟家的门,我不会承认你这个儿媳妇,是你从我身边夺走我儿子!

还有那个梦,那个白花花空间只有我一个人的梦,怎么喊怎么找也见不到卓尧。你相信征兆吗,每次有事情发生,之前就会有一些征兆,看你会不会留意到。我就是做了这个恶梦之后,卓尧就要回上海。

有句话说: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爱上他了。我和卓尧,已经朝夕相处一年,这仅有一次的分离,我仍体会到了离别的隐痛。

我送卓尧到小楼庭院外,黎回在我的怀里,明亮的眼睛望着卓尧笑,他给我最后一个拥抱,亲吻黎回的脸蛋,说:“我的佟太太,等我回来。”

他上车,坐在车里朝我微笑,忽而,我见他低头点燃一支烟。车缓缓从并不宽阔的小路上行驶,我站在原地,抱着黎回,直到车在拐了几个弯后,消失在椰子林间。

坐在院中那个藤木秋千上,摇摇晃晃,小黎回红润可爱的脸蛋,他小手抓着我的耳垂,在我的腿上稳稳坐着,他大概不知道,他的爸爸,去了另一个城市。

“爸爸去看望奶奶了,宝宝,你不仅有爸爸妈妈,你还有奶奶,两个姑妈,还有多多阿姨。”我对小黎回念着。

阳光冒了出来,秋日照耀在身上,明媚悠闲的时光,我想我可以找一份工作,当然,我可不要打电话去拜托那个宋太太。舅母一贯对周围大事小事均无所不知,不妨让舅母帮我打听看,在家能做的工作是最好。

空中传来飞机划过的声音,我抬头,卓尧是不是就坐这架飞机呢,算航班时间,正好是这个时刻。

“来,对爸爸招招手,爸爸再见。”我摇摇小黎回的手,对着天空说。

他走了,我被打回原形,丝丝缕缕的落寞,只盼他快点回来我身边。

小黎回名字背后那段浪漫的故事,卓尧对我说的那句情话:如果巴黎不快乐,不如回到我身边,只要我还活着,我此生都不再离开你。

他说得多好,此生都不再离开我。

手机响了,是多多打来的,她这段时间忙着和当初暗恋她的宋柏重温旧梦,怎么恰好在这个时候惦记起我了。

“多多,还记得我啊,光顾着和宋柏卿卿我我,都不理我了。”我使着小性子说。

“我的姑奶奶,你不也一样,你家的佟少啊,让季东转告我,如我有时间,速到渔村陪伴你。我正在香港免税店销魂呢,哎呀,这里的香水好便宜啊,我多买点。”多多咋咋呼呼地说。

原来是卓尧的安排,我听多多的口吻,显然在香港扫货意犹未尽,便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安心扫货,他会尽快回来的。对了,你别买太多香水,你就一个身体能喷多少啊。”

“人家喜欢嘛,宋柏是建筑师嘛,随随便便画张图纸就能挣很多钱的,我不花他花谁呢。”多多的挥霍毛病复发。

“我看你是被钱惯坏的,算你幸运,每次都能找个有钱男人,好好把握!”我提醒着她。

多多嗓门高八度喊道:“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啊,我先不说了,坑爹啊,刷卡都刷不及啊。”

匆匆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多多这个败家的娘们,和挥霍无度导致钟镇涛破产的拜金女章小蕙真有的一拼,章小蕙是跟一个男人破产一个男人,但愿宋柏挣钱的速度能赶上多多刷卡的速度。

忽然我想到自己,我呢,还批评多多,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卓尧跟着我在这里,和破产有何区别。

爱是无私,还是自私呢?

无私是给予,放手,不求回报的爱,自私是索取,占有,不断控制的爱。

我对卓尧放手过一次,我们说好的,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再也不放开彼此紧握的手。

舅母神通广大,居然很快就帮我联系到了一份工作,虽是可以用微薄来形容这份工作的收入,但好在可以在家里完成,还可以挣一点生活费,住在这人烟稀少的海边,能有一份工作也很不错了。

穿珍珠项链的工作,如果速度快,一天挣的钱比我在麦当劳送外卖挣的还多,我知足了,又干净又不需要多大力气。

“曼君,不是舅母多嘴,你真的要去做穿珍珠?你可是佟家少奶奶啊,佟家那么多钱,仅珠宝店都几十家,更不说佟家的房地产业和商贸中心,你何必自讨苦吃,那些小活,哪是你这种身份人做的。”舅母数数叨叨,似乎对佟家的事也蛮了解。

“舅母,你从哪道听途说的啊,卓尧现在和佟家的企业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些钱不属于我们,公司是他母亲和他二姐管理。”我纠正舅母错误的思想。

“电视和报纸上都有报道啊,佟家巨富啊,再说你好歹也是个律师嘛,就算你坐过牢......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好歹你是有学历的,你去穿珍珠,这不是那大炮打蚊子吗!”舅母抱着不平。

对于做什么工作,高贵或者平庸,我并没有带有色目光去看待,当初学习法律,做一名出色的律师,是我的理想,我不否认,不能重新做一名优秀的律师将是我人生的遗憾,不过正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才能和卓尧走到一起,这已将这个遗憾弥补。

“舅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人生嘛,有很多追求,我只想把孩子带好,也没有什么事业心了。”我说的是真心话,不过一想到过去我站在法庭上为我的辩护人唇枪舌战伸张正义,我就觉得无限怀念。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律师,我顺从冯伯文的安排,给他顶罪,是我知法犯法,被吊销了律师证,只怪自己。

“呐,你不要说你心底里没有一点点的不甘心,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俩,放着上海豪门世家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渔村,你们有没有想过未来啊。就算是贪玩私奔,也玩了一年了,该玩厌了。”舅母劝说。

也许是听我没有什么反应,舅母叹气了一声,把珍珠场的地址告诉了我,她打过招呼,我直接去领珍珠回来穿即可。

我一手抱着黎回,一手拎着一袋珍珠,这些珍珠要从颜色,大小上来分类,穿成一串串各种样式的项链,我向女工们学习,差不多都会了。

沿着海滩走,怕海风把黎回吹凉了,用我的厚披肩裹在他身上,他很乖,不吵不闹,我怕他饿了,就加快了步伐往家走。

身后传来两个女人的议论声。

“前面那个就是今天来的女人,唉呀,看她穿得非富即贵,没想到也会来和我们做一样的事,真是可怜。”

“她有什么可怜的,我们还不是一样的干活。”

“那可不一样,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求生计,看她那样子一定是以前很有钱,现在落难了,话说从穷到富是好过,从富到穷那就可怜了,我猜,她要么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现在破产了,要么就是......就是老公把她们母子俩抛弃了!”

“啧啧,听你这么说,确实可怜。”

我懒得回头去看身后这两个爱说闲话的女人,我加快了步伐,像是变得更有力量,人生就像潮水涨退,有高潮,也会有退潮,看开一点,生命中值得珍惜的太多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正在一深一浅地往海水中走,我想喊住她提醒她待会涨潮,没想到她直直地就往海水深处跑,很快海水就没过了她的腰。

难道是......自杀!不会吧,我刚还想着生命诚可贵,居然就碰上了轻生的人!

怎么办,我回头想找那两位说闲话的女人,可早已不见了踪影,急死我了,我还抱着孩子,我不能下水救人,周围也没有人,连渔船都没有。

在我最焦急的时候,怀里的小黎回让我急中生智,我对着正泡在水里的女人喊:“喂,小姐,游泳啊,麻烦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好戏剧化的开场白啊,我期待她能回头搭理我一句。

而她,没有,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样,还在往前走,海水越深阻力越大,我看着她随时都会被海水冲倒淹没。

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候,我怀里的小黎回,哇的一声啼哭,哭声响亮,我借势叫喊着说:“小姐,我的孩子好像不舒服,我手里提着东西,拜托你,拜托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知怎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我太急太害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自杀啊。

终于,她回了头,潮水一荡,她往我这边退了几步,她食指指向自己的脸,疑问地说:“你叫我?”

我欣喜地说:“是啊,我叫你,你快点过来,帮我个忙。”

她犹豫了几秒,才慢慢地朝海岸边走来。

她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我把披肩解下来围在她身上,将手中的一袋珍珠和工具塞到她手上,抱着黎回哄着他,装的是真的需要她帮助一样。

我当律师的时候,接手过一个案例,一个抢劫犯挟持一名人质逃亡,之后遇到一个小女孩对他说了一句:叔叔,你可不可以帮我系一下鞋带,我不会系。劫犯帮小女孩系好,小女孩谢过他,说叔叔是个好人。那句话,竟让劫犯放弃罪念,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有能帮助人的能力,他被感化。

我想,轻生的人,大概也是认为自己活着没有意义,她绝望得不需要别人对她伸出援助之手,但她不一定会拒绝向别人伸出援手。

“我家就在前面,去我家洗个热水澡,吃碗面,就算是我感谢你帮我提东西,走吧。”我握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把我惊的不轻。

她应该不认识我,但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的样子,因为我看过她的照片,听过她的故事,她还来过我的梦里抢走了我的卓尧。

她是,欧菲。

她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在这里自杀,她是来找卓尧的吗,一连串的问题我来不及想太多,但我必须阻止她轻生的念头,我要把她带回家。

我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跑掉,她不说话,只是帮我提着东西,顺从地跟着我走,她的手冰凉彻骨,头发还在滴水,浑身发抖,这个天气,在海水里泡一会儿人也会冻麻的。

她的脖子上有烧伤的疤痕,粉红色的疤痕,脸上倒没有,想起她和卓尧一同经历的那场火灾,我确定这个女人,就是欧菲。

我不能把我的身份告诉她,如果她是来找卓尧的,她要是知道我就是抢走卓尧的人,她肯定会不信任我,万一她想不开,我的良心怎安。

“请进噢,这是我的家,先洗个澡,我去拿一些我的衣服给你换上。”我送她去洗澡,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照我说的去做,湿成一片的长发沾濡在脸上,给她找了一条干净的干毛巾。

我把黎回哄睡着,挑了几件适合她身材的衣服,敲卫生间的门把衣服递给她,她小心翼翼把门开了一条缝,接过衣服就立刻迅速关上门,像是很怕我看到什么。大家都是女人,看到有什么关系呢。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袋里一片凌乱,居然还计划穿珍珠呢,我的生活都突然乱如麻了,理不清头绪。

太多的疑问,欧菲的出现,自杀,这和卓尧之间有怎样的关系。

在这时,卓尧的电话打了过来,我怕被她听到,就到庭院里接电话。

“卓尧,到上海了吗?”我随口而出卓尧的名字,赶忙回头,生怕欧菲听见。

“到了,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和孩子,都好吗?”他关心地问。

“你才走多久,当然都很好,你忙你的,不用惦记我们,晚上再通电话。”

“好,挂了。”他说完,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仰头深呼吸,保持平静,装作不认识,反正她不认识我,好好劝劝她,顺便问她有怎样的故事。

我回到厨房,做了一碗热喷喷的牛肉面,将牛奶放微波炉里加热。

做面给自己男人的前女友吃,还努力要做得很好吃,阮曼君,天底下是不是没有比你更蠢更单纯的女人了。

“我洗好了,谢谢你。”她穿着我的衣服走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我回头看她,才发现我拿给她的是一件绿色的针织衫。

思绪一下就跳到了那条绿裙子上面,她就是那条绿裙子的主人,卓尧的旧情人。我心慌乱了,我看她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的,我便说:“客气了,还好衣服合身穿着正好,来,吃碗面喝杯热牛奶暖暖身子,把寒气都驱走。”

她是个很温婉美丽的女人,五官比照片还要精致,身材也非常好,听闻她做过瑜伽教练,气质好得让我有些自卑了。

“我也很喜欢绿色。”她说着,端庄地做着吃面,手指洁白纤细,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她,嫁人了吗?

我第一次见到吃相如此优雅好看的女人,不像我,总是狼吞虎咽,饭粒沾到下巴和脖子上。

是男人,都会喜欢这样矜持温顺貌美如玉的女人吧。

卓尧的眼光,真不差啊。

我犯着醋意,却没办法不对面前的女人生出怜爱之心。这种女人是一类被称为奇迹的女人吧,美得让女人都我见犹怜,她是真正的名媛气质,我脑子里能联想到和她相似气质的女人,那也就是林徽因,陆小曼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自杀?”她吃了半碗面,姿势优雅地喝牛奶,突然对我提出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自杀?你长得这么好看,死了多可惜。”我特俗特没品味地问。

她笑,笑起来就更好看了,有一颗小虎牙,两个小酒窝,她说:“我好看?那是你被我的脸蛋欺骗了,我很丑陋的,你看到会吓到的。”

我尴尬了,转移话题说:“你听歌吗,我放歌给你听,我每次不开心就听歌,心情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极有礼貌地说:“好。”

显然,她并不赞同我说的听歌就会治愈心情,却还是那么优雅有礼。

我开了音响,随机播放出一首法语歌,是Berry的《mademoiselle》我和卓尧都喜欢法语,包括听歌也是,法语是说情话最动人的语言。

她听着歌,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那笑容,多么熟悉,像极了一个人,佟卓尧,你骗我,还说我们有什么夫妻相,我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才是真正和你有夫妻相。

我呢,此刻多像一个试图打探窥视你们过去的卑微小丑啊。

“每当我听mademoiselle,就想和你跳支舞。”她自言自语说,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对她想念的那个人说的。

没有任何一个词语可以形容我的心情,我在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思念我的男人,我孩子的爸爸,卓尧说过一句话:爱过我的女人,再也爱不上别人。

欧菲爱过卓尧,她还会爱上别人吗。

“你——在掉眼泪吗?”她问我。

“啊,没有,只是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我甩甩头,像一只狼狈的落水狗甩开身上的水。

我关掉音响,打开电视机,说:“听歌越听越伤感,不如,看电视吧,有韩剧,有偶像剧,有古装剧,我最喜欢悬疑剧,你自己换台吧。”

“有漫画书吗?”她对电视节目毫无兴趣。

“没有,我不看漫画。”我撒了谎,我还没有蠢到要把卓尧画的漫画拿出来给她看的份上。

“你先生呢,怎么不在家吗。”她问,她对我还蛮好奇。

我摆摆手说:“他啊,出差了,过段时间再回来。”

“那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吗?”她问。

我没有拒绝,我怕我拒绝了,她会去寻死,我笑着一副特别欢迎的喜庆样子说:“好哇,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孤单了,你在这我正好有个伴,不过,你要住多久呢?”

“三四天吧,我想明白一些事,就会走的,你放心,在你先生回来之前我一定走。”她说。

那就好,千万不能等到卓尧回来,她又不认识我,不可能死皮赖脸不走的,我利用这三四天好好给她上思想课,让她重拾生活希望,也算是在做帮卓尧的事吧。

她说她很喜欢这栋小楼的布局,能和自己深爱的男人住在这里,多美好。奇怪的是,她和我说了一些话,却没有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也没有提及她自己的身份,就好像我们是失散了多年的朋友。

她谈起她爱的那个男人,他的喜好,秉性,模样,分明就是卓尧。

听着另一个女人说卓尧的种种好,我听得入神,原来真正深爱卓尧,了解卓尧,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嫉妒得要死,却还要听下去。

“他这个人啊,霸道专一,我和他在国外念书就认识了,他喜欢李小龙,布鲁斯李,有段时间他还去武馆学咏春拳,在学校里和四个老外打架,全校的女生都被这个中国男子迷住了。他个子高高,清瘦,静下来时,就在广场中央坐着画画,我在旁边喂鸽子,故意把鸽子引到他的肩膀上......”她回忆着,像说着一个与我无关的男人和故事。

卓尧,那是一段我不曾参与的你的过去。

我们两个女人,爱的是同一个男人,欧菲毫无所知,顾自地回忆着和卓尧的往事,我听着,像听别人的爱情故事,我惆怅了,我以为欧菲是过去式了,却忽略了人的一生,最宝贵的是过去的记忆。

那些记忆是抹不掉的,卓尧会不会也像欧菲这样,回忆他和她的往事。

“既然你们那么相爱,为什么还会分开呢?”我问她,据我了解,欧菲是因为一场大火之后,就离开了上海,离开卓尧。

她一怔,从怀念中回过神,她喃喃地说:“为什么会分开呢......是注定的,我成不了世界上那个最幸福的女人,能够成为站在他身后的女人,是要有好命的吧。”

我给自己泡了一杯茉莉花茶,想着她说的好命,我的命好吗?

“我可以抱抱你吗?”她站起身,悲伤地说。

“嗯,抱我?”我放下茶杯,惊讶地看她。

“是的,我喜欢你,你的气息很熟悉,不是说,动物都是靠气息来投入感情的吗,人也是如此,我喜欢你身上的气息。”她说。

我身上的气息,还是卓尧残余在我身上的味道。

我张开怀抱,给了她一个友好真诚的拥抱。卓尧,你一定想不到,你的小漫画救了你的前女友,我还和她拥抱在了一起。

我没有想过,我是在拥抱我未来的情敌。

晚上她和我一起做晚饭,吃过饭,她抱着小黎回,很温柔慈爱的眼神凝望着孩子,小黎回在她怀里,竟是出奇的乖巧,还朝她笑,我回头看到这一幕,心一紧,这是个多讨人喜欢的女人啊,连小婴儿都这么喜欢她。

“他长得真漂亮,看到他,我就能想象到他爸爸有多英俊。”她说。

我微笑应承,想到了卓尧俊朗的面庞。

躲在卫生间接卓尧的电话,声音放到最小,还不能惹起卓尧的怀疑。

他的声音很低沉,说:“曼君,这边的事有些棘手,我需要时间......”

“你需要时间处理,对么?”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了一下说:“医院怎么说的,是不是公司还有事。”

“是,总之,一个大乱摊子,周围虎视眈眈,还有,冯伯文和戴靖杰出狱了,举报佟氏企业税务问题,现在税务部门在查账,我妈心脏病也是因此气发,不过应该没事了,过几天办出院手续。”卓尧说。

我听到冯伯文三个字,立即就后背发凉,用心狠手辣厚颜无耻来形容冯伯文毫不过分,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搞垮佟家的企业,还有戴靖杰,他的外公是钟利涛,钟氏仍有庞大的家族势力,他们狼狈为奸,报复佟家,那么卓尧能不站出来吗?

“你安心做你的事,需要我来上海,就告诉我,不管怎么样,冯伯文和戴靖杰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你要注意安全。”我担忧冯伯文会做出疯狂的报复举动,而戴靖杰,毕竟是卓尧同父异母的兄弟。

挂了卓尧的电话,我马上就打电话给多多,我让她去上海,她的朋友关系多,帮我打探更多关于冯伯文和戴靖杰的动静。

“曼君,你放心,我明天就从香港飞上海,冯伯文那小子我会安排朋友调查,那个税务局的局长我看能不能约出来见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别急。”多多说。

她就是这点好,再吊儿郎当办起正事比谁都用心,真正的好姐妹。

“对了,多多,我在海边救了一个自杀的女人,我把她带回了家,你猜这个女人是谁?”

“谁啊,不会是袁正铭的老婆吧,哈哈,她死了我还有机会。”

“是......卓尧的前女友......欧菲。”我吞吞吐吐小声说。

“你疯了,你神经了,你有病啊,你居然......你居然救了你的情敌,你还把她带回家,你不怕她晚上别把刀砍死你啊,你引狼入室啊,阮曼君!!!”多多激动崩溃般尖叫。

“那我怎么办,我难道不管她任她自杀吗,那是一条人命啊,换做是你,你也不会这么做。”我对多多解释说,我想让多多清楚我没有傻没有疯。

“不管怎么样,你不该把她带回家里,万一佟少回来看见了怎么办,再说你怎么就那么天真善良相信她真是自杀,要是演戏呢,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来破坏你和佟少的婚姻呢!对了,你别忘记,你和佟少没有办理结婚登记,连个婚礼都没有,你只是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而已!”多多的话如骤雨如鼓点落下敲击着。

我和卓尧的婚姻,只因为我们有一个孩子组建了一个家庭而存在,我们没有结婚登记,过不了他母亲的那一关,卓尧拿不到户口本,我们无法领取结婚证,我认为我们之间即使没有那一纸证明,我们依旧是感情坚固的夫妻。

我算是卓尧的什么?

多多一语击醒梦中人,我从没有认真去考虑这个问题,我和卓尧,没有结婚证,没有婚礼,黎回的户口也是托关系挂到我户口的所在地。

我还骄傲着我是佟太太,是卓尧的妻,有谁承认呢,只有卓尧和我自己承认。

“要是哪天佟少想甩开你,连一个招呼一个电话都不需要打给你,他仍可以娶别的女人,曼君,你是学律师的,你比我清楚没有法律保护的婚姻是无效婚姻。当然,我是你的好姐妹,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吓唬你,也不是挑拨你和佟少的关系,我是过来人,我就是这样被袁正铭踢开的。你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把欧菲带回家,我实话告诉你,当年卓尧对欧菲的爱,一点也不亚于现在的你,旧情复燃你懂不懂!”多多苦口婆心替我不值。

她认为我不应该把欧菲带回家,当时制止她的自杀念头之后,我就该走自己的路,怎么能还往卓尧的身边领呢。

“卓尧在上海这几天应该不会回来,欧菲说她三天内就走,何况她根本都不认识我,她看起来是很好的一个人,没有什么心机,她若是真想抢走卓尧,去年在巴黎他们见过一面,那时她就可以抢,何必等到现在。”我辩解,自我安慰着,告诉自己凡事往好处想。

“你把情敌带回家,你总有天会吃了这个善良的亏,农夫与蛇的故事小学生都听过,曼君,赶紧让她走,不要让她发现任何你和卓尧的蛛丝马迹。”多多警惕性果然高。

多多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我,是对我和卓尧的关系信心满满,我坚信他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哪怕那个女人他曾经爱过。

我不明白的是欧菲,她在法国交往了男朋友,法籍男子,她不是高调的爱着那个法国人吗,在博客里写了那么多关于她和法国男人的恋情细节,炫耀着幸福,称呼他为”亲爱的安东尼”

她却跑来这个小渔村,念念不忘卓尧。

我在客厅,没有看到欧菲,也没有看到小黎回,我马上上楼找,看见欧菲站在走廊上,面对着书房的门,我的心扑通乱跳,万一她进了书房,她一定会看见那些有关卓尧的东西,卓尧画的漫画,卓尧的字迹,卓尧和我依偎在一起的相片。

她平静笑道:“宝宝哄睡着了,我把他放在婴儿床里了,我今晚是睡这间房吗?”

还好,说明还没进去,我赶忙把她领到客房,推开门,开灯,我之前就检查过一遍客房,确定没有一丁点卓尧的有关物品,我从衣橱里抱出一床冬被,开空调,她受了海水浸泡,晚上得保暖。

“虽然空调开了,不过被子还是要盖暖和一点,你白天受了寒,可不能再冻了,走廊灯的开关你都熟悉吗,不要紧,走廊灯晚上不关。”我笑眯眯地说。

她坐在床上,打量着房间,转而温柔地看向我,说:“你怎么这么关心我,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这个年头,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不多了。”

我怎么回答,我不能说出我的心里话,我有对她的同情,也有对她的歉意,无论怎么说,我的出现,总是在她之后,有股夺走了卓尧的意味。

“没你的出现,也有别人的出现......”她突兀地说,说中了我心里在想什么。

莫非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我不是有意......”我准备说我不是有意隐瞒她的,她说出的话打断了我。

“哈哈,你不是有意救我的吗,没有你的出现,也会有别人出现来救我,不是吗?我会一直站在那里,站到有人来救我为止,我以为他会来救我,没想到是你。”她苦涩地说,笑容转淡。

在她面前,我像个笨拙的孩子,哪有一点伶牙俐齿,我慌乱不堪,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分明的清楚,当见到她的脸,她的笑容,我就会阵脚全乱。

安顿好她,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我和卓尧的照片都放进行李箱里,卓尧的大衣,卓尧随身带了多年的一支钢笔,他签字的时候就端坐着大笔一挥,我握着钢笔,想念他的模样。

都藏起来,藏好了,不能被发现。

我嗅到空气中的气息,清新好闻的淡淡木香,被子上,枕边,都是他若有若无的气息,我拿出卓尧送我的一瓶Chanel No.5香水,喷在房间各处。

喷完香水,嗅到的都是Chanel No.5的香气。

玛丽莲梦露在回答记者提问每晚穿什么睡衣入睡时,她说我只穿Chanel No.5入睡。有的时候,我会像玛丽莲梦露那样,只喷一点香水,像一尾鱼一样钻进被子里,等他来。

卓尧会边吻我边说我是个妖精,我迷恋他的身体,就像迷恋他的这个人一样,我渴望和他肌肤相亲,我会抚摸着他的胸肌像个女山寨王,大叫着说:疼先生,you are so sexy。他就那样靠在床上,用温润柔情的眼神望着我,那种目光告诉我,我是他唯一爱着的女人。

好生猛的我,好温润的他,我握着香水坐在床边暗笑。

夜里,我把小黎回抱到我床上,小家伙饿了,卓尧在的时候,都是他半夜起床温奶喂孩子,我在厨房给奶嘴消毒,忽然听见一阵阵细细碎碎的哭声,呜咽,抽泣,是压抑很久后的哭声。

欧菲躲在卫生间里哭,她并没有发觉我走出了房间。

哭出来也好,多少事,哭一哭,就轻松了很多。

我当若无其事,给孩子喂好奶,他在我身边睡下,小身体在茁壮成长,看着黎回,我就想到卓尧的面庞,一模一样,小黎回是卓尧的缩小版,我在儿子脸上轻吻一下,说:”儿子,和妈妈一起晚安。”

带着无比的满足和对卓尧的想念熟睡到天明。

那是怎样的步步惊心呀,欧菲在这里的三天,我怀着对她极其复杂的感情,想照顾她,开导她,最后我都词穷,想她走,又怕她走了后会轻生。

“你不想我死吗?”她用很玩笑也很冷淡的语气问我。

我一愣,佯作无事地说:“你死了我有什么好处,生命多宝贵,人只有这一生啊,仅有的一次生命,不要死,起码要顺应天命去死,而不是自己决定结束。”

“很多人都巴不得我死。”她冷清地说。

“别人我不管,但我可以确信我想你活下去,活得很好很好,你会幸福的。”我说。

“我一定会记住你今天对我说的话,好,我绝不死,你有红酒吗,陪我喝杯酒,我待会就走,算是相识一场给我送行。”她说。

我不动声色,和声应答:“嗯,我去拿酒。”

我走了几步之遥,她喊住了我,我回头,见她手撑着脸长发散落在肩上,她笑问:“喂,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不是朋友,能一起喝酒吗?”我笑答。

我大方地拿出了我珍藏的年份最久的红酒,我们俩喝光了一整瓶红酒,我没有醉,她也没有醉,相视一笑,她已换上她来时的那一身黑色装束,衣领偏高,脖子上的疤痕微微露了出来。

她走了,临走我们深深拥抱,我一直望着她的身影,看她上了一辆车,那辆车是外地车,她是和朋友联系好了来接她的吧,有人在她身边,我也可以放心。

回到家里,将藏匿起来的东西都一一拿了出来,我真像一个生怕外人瞧见自己珍宝的人,只等外人走了,才敢将宝物拿出。

卓尧,就是我的宝物。

我走进书房,见书架上的那一排漫画册似乎有人动过,我记得我把一本《圣经》放在漫画上面,而此时《圣经》放在了书架的下排。

联想到欧菲有几句敏感的问题,我想,她会不会识穿了我的身份。

卓尧离开的第七天,舅母来看我,像往常那样,拎了一些水果,她种的蔬菜,菜叶上布满了虫眼,舅母说她带着两个女儿亲自下地捉虫,她从不施药。每次舅母送来的菜里总有几只肉虫,都是卓尧拿去厨房洗。

他洗的青菜,我从不会担心里面有虫子,他是有轻微洁癖的男子。

舅母从她那橘红色的劣质皮包里,掏出一个方便袋,袋子上印有某某书店和电话号码,舅母从中拿出几本厚厚的书,我看了一下,都是律师常看的书籍,如《大律师,小律师》、《律师是这样做成的》和一些司法考试的复习试题。

我把这些书放回袋子里,无奈地说:“舅母,你把这些书都退回去吧,我的律师证吊销了,我不能参加司法考试,当律师,等下辈子吧。”

舅母不甘心地说:“那你又没有犯法,你是被姓冯的骗了啊,他骗你的感情毁了你的前程,你是被他栽赃诬陷的,要不这样,你去向法院澄清,把当年的事说清楚。”

见舅母激动了,我问:“舅母,你今天怎么好好地说起这件事,事情都过去两三年了,牢我也做了,还计较什么呢。”

“曼君啊,你得为舅母争气,昨天我打麻将手气好,连胡四圈,隔壁人家的儿媳妇就开始碎碎念,说手气这么好,怎么也不过过点好运给你外甥女,还说什么在上海当大律师嫁入豪门,原来还做穿珍珠这种粗活,真是可怜。曼君我跟你说,我要不是看她男人是中学校长,我非把麻将扔她一脸!”舅母气鼓鼓地说。

“所以你就特意去给我买书,想我成为大律师是么。舅母,你一片苦心和好意,我心领了,可你的外甥女是真的没出息了,不是什么大律师,也没有嫁入豪门。那些人爱说闲言碎语就随她们说去。”我说着,从沙发后面拎出我穿好的珍珠项链。

舅母有辆小电动车,等舅母回去路过珍珠场时帮我把穿好的珍珠项链送过去。

“我不管,你不许再穿珍珠了,好歹佟家在上海是资产雄厚,你为佟家添丁生子,怎能守清贫。你看他,都去了一个星期了,还没回来,八成是舍不得离开那边的豪门世家。”舅母说话刻薄,却无恶意。

我笑着坐在舅母身边,揽着舅母的肩膀说:“不会的,他妈妈生病了,做儿子的也该尽尽孝心,他都一年没回去了。卓尧每天都给我打电话,他儿子还在我这里呢,不要我也不能不要儿子,对吧。”

“一开始不是说他妈病得很严重吗,脑溢血加心脏病,怎么他一答应回去就立刻转危为安了,别是有诈,我看啊,那个佟夫人坏得很,恐怕是装病!”舅母猜想着,嘴角歪向一边,样子很滑稽。

“不会有人拿自己的病来骗人吧,好好的谁会说自己有病呢。舅母,你是电视剧看多啦,你的外甥女婿绝对绝对不会抛弃我的,就像舅母你,无论我怎么不争气,你也都不会抛弃我。”我搂着舅母,她们一家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舅母走前,叮嘱了我几句,让我抓紧催催卓尧,叫他赶紧回来,不行就说孩子想爸爸了,孩子生病了,看是儿子重要还是妈重要。

我把那几本书收下了,我想闲暇的时候,翻看几页,那些我熟烂于心的法律条文,依旧深刻。

我放弃了那份穿珍珠的工作,不是为自己,是为了维持卓尧的尊严,我不能让别人在卓尧背后指指点点,说他养不活自己的妻儿,要娇妻做粗活维持生计。

决意要把那几本法律相关的书再熟读一遍,每晚小黎回睡着后,我就看看书,写写做记录,等卓尧的电话。

他的电话每晚都会如期而至,他没有给我准确的回程日期,言语间有些躲闪,他不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叫我不要担心,通话的时间也变得短暂,总是匆忙挂断。

卓尧,你已经离开了我十天,我每天都要用十分钟来教孩子喊爸爸,起初我还怕等你回来的时候他还不会喊爸爸,不过现在,我怕的是他会喊爸爸了而你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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