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递进标记的频率统计
一、标记词语的出现频率
1.1“不但A，～B”句式现代汉语的递进连词从语义上基本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表示递进意义的；一类是表示补充、修正或限制的。前一类是“不但A，而且B”之类，后一类单用“而且”，还可以用其他的“不、或者、更确切地说”等。
递进体可以是单句，也可以是复句，还可以是句群，篇章等。递进体一般要用关联词语，不用关联词语就会成为并列关系，递进体常用的关联词语有“并且、且、而、而且、甚至、更、简直、以致、以至、从而、尚且、何况、尤其”“不但（不仅、不光、不只）A，而且（还、也、反而、简直、甚至、就是、尤其）B”“尚且A，何况B”、“既A，更B”“固然A，也（尤其）B”等。我们统计了华中师大语料库1000多万字的语料，预递词是“不但”的句子中承递词出现的频率：
不但A，而且B496不但…，还…351
不但…，也…209不但…，连…也/都…186
不但…，并且…146不但…，反而…115
不但…，就是-也/亦…94不但…，反倒…35
不但…，甚至…33不但…，更…33
不但…，亦…32不但…，且…31
不但…，又…24不但…，倒…24
不但…，都…14不但…，便是…13
不但…，竟然…12不但…，简直…10
不但…，同时…10不但…，相反…9
不但…，即使…也…9不但…，只怕…8
不但…，尤其…4不但…，便…也…3
不但…，却…3不但…，越发…2
不但…，皆…2不但…，兼…2
不但…，单是…2
不但…，最难得的是…2（主要也是1/尤其应是1）
不但…，居然…1不但…，即…1
不但…，只…1不但…，偏…1
不但…，直…1不但…，既…1
多级递进句“不但A，而且B，甚至…”、“不但…，并且…，尤其…”等共计25例。
从上面统计可以看出：围绕“不但A，而且B。”形式标记聚集了一大批以递进为语义内容，以“不但A，而且B”为代表的形式标记。这表明在递进范畴内部有一个核心标记，围绕核心标记又产生了许多非核心标记。如果以出现200例为高频显现的话，那么“不但A，而且／也／还B”为超高频显现，“不但A，连-也／都B”、“不但A，并且／反而B”为高频显现；“不但A，就是B，也／亦C”为次高频显现；“不但A，反倒B”则为一般显现；“不但A，相反B”则为低频显现。从数据统计来看，一般的倾向是抽象性越强，容纳的内容越多，出现的频率也就越高。越具体的搭配，如“不但A，居然／即／只／偏／直／既B。”等由于抽象性较弱，对语义要求非常具体，因此受到影响，出现频率就低。
1.2“～A，而且B”句式承递词是“而且”的句子，其递事的预递词可以出现的有：“不但”、“不仅／不仅仅”、“不单／不单单”、“非但”、“不只”、“不光”、“不惟”等。我们根据华中语料库1000多万字的语料进行搜集，共收到6904个“而且”句。其中可以和它搭配的预递词有“不但”、“不仅/不仅仅”、“不单/不单单”、“非但”、“不只”、“不光”、“不惟”等9个。它们出现的频率统计如下：
不但A，而且B498不仅A，而且B327
不仅仅A，而且B12不单A，而且B96
不单单A，而且B3非但A，而且B64
不只A，而且B34不光A，而且B16
不惟A，而且B9
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不但A，而且B”一直都在社会语言运用中占据优势。而“不单单A，而且B”要么是出现时间不长，还在顽强竞争，要么是适应范围窄，还没有在语言运用的竞争中扩大其运用范围。
以上的句子总共有1059个。其余的全部是“而且”单用的句子有5845个，单用的比例占到了总数的83%。单用“而且”句在递进句中应该是常规表达句。在递进句中，和“而且”搭配的预递词中“不但”出现的频率还是最高的，其次是“不仅”，再次是“不单”、“非但”、“不只”、“不光”等。有的虽然也出现，但是频率比较低，比如“不惟”，它的书面语色彩更浓，所以现代汉语已经很少用了。
根据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只出现承递词不出现预递词是最常规的形式。有预递词和承递词的是典型的递进格式。只有预递词，没有承递词的情况即使在语言的实际运用中也是出现频率很低的。
二、标记词语的历时考察
2.1预递词的历时演变典型预递词“不但”，见于魏晋时的曹操诗《善哉行·其三》“君子多苦心，所愁不但一。”《龟虽寿》“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它来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不徒”、“不独”，是因音转而产生的不同的书写形式。再往上推有“不惟”、“不唯”、“不啻”等。在近代汉语中有“不论”、“不特”、“不止”、“不则”、“不惟道”、“不道”、“不只”、“不单”、“不仅”，现代汉语中还保留了出现于清代的“不单”、“不仅”。此其一。其二，见于春秋战国时期的有“非唯”、“非惟”、“非特”、“非直”、“非独”、“非徒”、“非但”等。中古至近代又有“非止”、“非论”、“非仅”等。其中“非但”、“非独”、“非特”、“非徒”保留在现代汉语书面语中，可看作是古汉语的痕迹。其三，春秋时有用“匪”表示“不但义”的，中古至近代出现了“匪惟”、“匪唯”、“匪特”、“匪啻”、“匪直”、“匪独”、“匪徒”、“匪特”、“匪止”等，这组词使用频率最低，特别是在近代汉语中，现代汉语中完全消失。（卢卓群，1999：315）
2.2承递词的历时演变承递词的代表是“而且”，见于战国时《荀子·富国》“故知节用裕民，则必有仁圣贤良之名，而且有富厚丘山之积矣。……而或以无礼节用之，则必有贪利纠譑之名，而且有空虚穷乏之实矣。”在上古，即有了“而”、“而又”、“能”、“亦能”、“乃”等，中古有“乃又”、“乃亦”等，近代汉语中因音变而产生的特殊风味的“仍”、“仍更”、“那更”、“那堪更”等。此其一。其二，上古有“且”、“又”、“且又”、“又且”、“又乃”、“又将”、“并”，中古至近代有“且亦”、“且是”、“且况”、“况且”、“且并”、“并且”等。这里有两组同素同义逆序词，经历史的选择，“况且”、“并且”为现代汉语所接纳。其三，上古的“亦”、“亦且”对近代影响较大，近代有“亦自”、“亦乃”、“亦止”、“亦并”、“抑且”、“抑”。太田辰夫说：“时代往后也产生了和‘也’呼应的用法，这只是因为‘也’代替了‘亦’。”现代汉语中有用“也”与“不但、不仅”配合的。其四，中古出现了“兼”、“兼期”，它影响到近代汉语，产生带有“时代方言”味道的“兼亦”、“兼交”、“兼之”、“又兼”、“更兼”、“更且”、“更”、“兼且”等。
以上这四组承接连词，各组之间的演化有交叉现象，它们的变化都有自己的规律。其义基本上都当“而且”讲。在历史发展中成批的淘汰，很多都只出现在一段历史时期内。“不但”、“不仅”与“也”配合，始见于元人杂剧，和“还”、“就是”配合使用，见于清代中叶。（卢卓群，1999：315）
2.3匹配演变承递词和预递词的配合使用历时演变从历史的发展看，配对使用的句法模式的定型是历史的必然。但是这种句式的定型化却经历了漫长的过程。
中古之初“不但”、“而且”已经产生，但是他们配合使用却比较晚，在我们所见到的语料中，是始于《红楼梦》：
（1）若真也葬花，可谓“东施效颦”了，不但不为新奇，而且更是可厌。（《红楼梦》第三十回）
直到辛亥革命后，在现代汉语中，“不但A，而且B”才成为递进复句式的代表格式，即所谓规范化句式。同时也出现了“不仅（不只、非但）…，并且（还、只、连、就是）…”变式。
三、标记词语的连用和共现顺序
3.1标记的位置由于递进的标记词语不仅有连词，还有副词，以及短语等。词性不同，它们在句中出现的位置也就不同。“关联词语在小句中的位置是由关联词语本身的词性决定的。”（张斌，2000：306）递进的标记词语有预递词和承递词。预递词一般都是连词或者短语，没有副词。如：
（1）此人不但有钱，而且还有文化。（谌容《梦中的河》）
（2）这当中不光有外国人，也有中国人，而主要的是英国人。（文选）
例（1）基事A“有钱”，递事B“有文化”在用“不但，而且”连接的同时，有副词“还”，这使陈述更能体现传信者的主观态度。例（2）基事A“有外国人”与递事B“有中国人”用“不光”连接，后项连接词语“而且”没有出现，用副词“也”取代构成具有程度差的递进。
此外，预递词的位置和基事、递事的主语是否相同有关。如果主语相同，那么预递词在主语的后面，如果主语不相同，那么预递词在主语的前面。例如：
（3）他不但沮丧，而且挺难过。（《梁晓声作品自选集》）
（4）不但戏剧家、画家要“练功”，作家也应该“练功”。
例（3）基事A“沮丧”，递事B“挺难过”用典型的递进形式“不但，而且”连接，主语“他”出现在第一小句句首，表明预递词前的主语也相同。例（4）基事A“戏剧家、画家要‘练功’”，递事B“作家也应该‘练功’”用“不但”连接，后项连接词语“而且”没有出现，用副词“也”取代构成具有程度差的递进。
承递词在句中可以和前面的预递词配对出现，也可以单独出现。承递词可以由连词和副词充当。副词往往也只是在递事里面出现，并且只能用在谓语前面，不能用在主语前面。例如：
（5）我们觉得，他不但是应该被憧憬的人，而且也是可亲可爱的性格。（杜鹏程《保卫延安》）
（6）我爱上海，我更爱今天的上海。
（7）张芳学习好，李红学习更好。
例（4）是承递词和预递词成对儿出现，例（5）是预递词单独出现。例（5）（6）基事和递事的主语是相同的，例（7）基事和递事的主语是不同的。
而起关联作用的承递连词，在后面的递事句里，一般用在主语的前面。例如：
（8）哥白尼的学说不只在科学史上引起了空前的革命，而且对人类思想的影响也是极其深刻的。
例（8）是主语承前省略，所以似乎是用在动词谓语之前。这样也就出现了形式上的承递连词和副词连用的现象。
3.2标记的连用递进标记词语在句子中运用时，可以是成对的关联词语，也可以是单用的。这里的单用指的是只在基事句中出现，或只在递事句中出现。这样就出现了在承递词中可以只是连词，可以只是副词，也可以是副词和连词的连用。对于副词和连词连用时的种种错综复杂的相互关系，可以从以下几个不同的角度来加以考察。我们从连用的排列方式看，可以有断续连用和连续连用两种。
1、断续连用断续连用又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间断连用，即两个关联词语之间出现了停顿。例如：
（9）有时候事业给一个人带来的成就感是什么都不能代替的，而且，更主要的是，我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我要一个人承担抚养孩子的义务，情感和经济上都是双重责任。（安顿《绝对隐私》）
（10）安娜是个热情的姑娘，一向是敢说敢做，不会掩饰，不会装模作样，她喜欢史佐治，而且，又认为史佐治热爱她，于是，她就毫不怀疑地爱佐治。（岑凯伦《合家欢》）
（11）马希浩忍不住了，向安琪提出要求：“安琪，我既然已经来了，你应该把你的哥哥弟弟和妹妹介绍跟我认识，而且，也让他们认识我，我们已经有了婚姻之约，而我还不认识你的家人，那不是太笑话了吗？”（岑凯伦《合家欢》）
例（9）“而且，更”是递事标记的连用；例（10）“而且，又”；例（11）“而且，也”都是递事标记的连用，起到进一步强化递进的作用。
另一种是间隔连用。即两个关联词语之间隔着其他词语，这个成分往往是递事的主语。
（12）她不但瞒住任何一个人，不肯告诉别人她有了孩子，而且，她还要做表面功夫，继续厚待运好。（岑凯伦《合家欢》）
（13）这类的话，他们近来不但听熟，并且自己也说惯了。（钱钟书《围城》）
例（12）“而且”与“还”之间间隔了一个主语“她”。例（13）“并且”与“也”之间有主语“自己”间隔。
2、连续连用这是指两个以上的承递词的不间断共现。也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承递连词和承递副词的连用。例如：
（14）在很多人那里，勤奋的创造和充满激情的奋斗给他们带来了更巨大而且更持久的幸福。（礼平《晚霞消失的时候》）
（15）他非但没有部下骂街的那点自由，而且也不能因为市府没有指示环保局查明事故原因，他就袖手旁观。（谌容《梦中的河》）
（16）高安妮和何佑才一直做着朋友，何佑才虽然其貌不扬，而且已经三十多岁，可以算得上是步入中年，但是，他人品好，心地好，而且又十分能干。（岑凯伦《合家欢》）
例（14）“而且更”连续连用没有间隔。例（15）“而且也”连续连用其间没有间隔。例（16）“而且又”连续连用其间没有间隔。
有时承递副词和承递副词连用。例如：
（17）这一回她的变化非常大，第二天，不但眼睛窈陷下去，连精神也更不济了。（《鲁迅全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