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梁传·桓公十八年》还有这么一句话:“以夫人之伉,弗称数也。”意思是文姜处事霸道,对鲁公傲慢无礼。《穀梁传注疏》也记载“夫人骄伉”,说明姬允已经失去了对文姜的控制。文姜在私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强迫老公带她去齐国,姬允应该是反对过,但没有成功。
姬允想必已经知道了文姜和姜诸儿那些拎不上桌面的风流故事,他明知道此行去见姜诸儿,难保文姜不会旧情复发,再和姜诸儿乱搞一腿。但来自文姜的压力又让姬允感到窝火,同时又无可奈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好去好回。
姬允与姜诸儿会面的地点在泺(今山东济南西北),虽然史料上没有记载,但完全可以推想出,当姜诸儿和文姜见面的时候,二人的心中会激荡出怎样的浪花。这就好比妻子带上丈夫去见旧情人,妻子当着丈夫的面对旧情人投怀送抱,把一顶绿帽子扣在丈夫的脑袋上。丈夫成了电灯泡,燃烧自己,照亮情敌,这是多么让人尴尬和愤怒的事情。
当姬允意识到此行带文姜是个巨大的错误时,错误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应了那句老话,“该来的,迟早会来”,躲是躲不掉的。有一次,文姜外出,虽然理由千奇百怪,但姬允知道她是去干什么的。果然兄妹二人一见面,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立刻宽衣解带,红绡帐中成了好事。
对于一个已婚男人来说,野男人和自己的老婆通奸,是件极伤尊严的事情,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愿意戴绿帽子。姬允对文姜本来抱有希望的,他希望文姜能悬崖勒马,戒掉“毒”瘾,好好跟他过日子。
文姜带着双重满足回到姬允的驻地时,已经忍无可忍的姬允,对着坐在铜镜前自我欣赏的文姜大发雷霆,咆哮之声震动屋瓦。维系夫妻感情的最重要纽带,就是忠诚,特别是在男权社会里高端女人对感情的背叛,必然会在政治上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甚至直接改变历史的发展进程。
虽然姬允得国不正,但他对文姜的感情确实是非常真挚的,当年姬允接纳在江湖上几乎无人问津的文姜,从某种角度讲,是在拯救文姜。不过文姜从来没有这么认为,她甚至认为是姬允破坏了自己和兄长的甜蜜爱情。如果让文姜自己选择的话,她一定会选择留在齐国,与兄长长相厮守。
正是出于这种心态,文姜对姬允毫无好感,更多的是憎恶。在文姜的潜意识中,兄长才是她的丈夫,此生最可托付的人,姬允不过是个同床的路人。姬允冲着文姜发脾气,不但不能改变文姜的执迷不悟,反而激化了文姜对他的这种憎恶之情。对姬允怀恨在心的文姜在丈夫那里挨了骂,转身就去找她的姘头姜诸儿,把自己受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
历史上还有一个相似的例子,就是南朝宋前废帝刘子业和自己的姑妈刘英媚之间的乱伦故事,刘子业为了长久霸占姑妈,毒死了姑父何迈。但刘英媚深爱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和侄子的乱伦深以为耻,只不过畏于强权,不敢反抗而已。
相比之下,文姜的行为尤为恶劣,这是一出红杏出墙被揭穿后,对受害者反攻倒算的人伦闹剧。为了捍卫她所谓的爱情,她不惜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酿出一场骇人听闻的政治变局。
话题再回到姜诸儿身上。老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文姜再怎么折腾,如果没有姜诸儿的配合,事情也不可能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姜诸儿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和堂弟公孙无知钩心斗角,最终导致齐国大乱,二公子争位,齐国差点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以姜诸儿的地位,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偏偏喜欢自己的同胞妹妹。以姜诸儿的本意,如果不是封建礼教所束缚,他都敢立文姜为夫人,这种事情他绝对能做得出来。
和文姜一样,姜诸儿对姬允也有一种莫名的憎恶,他始终把姬允当成自己不共戴天的情敌。正是在这种非理性情绪的推动下,再加上文姜的哭诉,让姜诸儿咬牙决定:做掉姬允,然后和文姜做一对长久的露水夫妻。
姜诸儿明知道杀掉姬允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外交麻烦,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原因应该有二:
一、他深爱着自己的妹妹,不能容忍妹妹受“欺负”,虽然明明他勾搭人妻在前。二、自持齐国实力强大,杀掉姬允,鲁国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特别是第二点,是姜诸儿敢于下黑手的主要原因,自古强权即真理,有了枪杆子,即使所有人骂自己,又能改变什么?郑庄公姬寤生与天子交恶,甚至箭伤天子,依然不影响郑国的小霸事业。
自古杀人有罪,但强者无罪,出于这种考虑,姜诸儿理直气壮地干起了这票杀人买卖。其实这个故事的情节很老套:淫妇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和姘头密谋,杀死丈夫。
我们都知道名著《水浒传》中有西门庆和潘金莲谋杀武大郎的精彩故事,施耐庵以他的如花妙笔,把这段故事写得跌宕起伏,是《水浒》最经典的桥段之一。对比一下,不难发现,西门庆、潘金莲谋杀武大郎,几乎就是全盘照抄姜诸儿、文姜做掉姬允的情节。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两场情杀案中,文姜主动出手谋杀亲夫,而潘金莲则是被动地谋杀亲夫。潘金莲淫则淫矣,但未必毒辣,文姜则是“五毒俱全”。
西门庆很狡猾,他虽然策划谋杀,却是唆使潘金莲给武大郎灌下毒药,而姜诸儿干脆亲自披挂上阵,置亲夫姬允于死地。事情发生在公元前694年四月十日,姜诸儿打着国宴的幌子,请姬允赴宴。
当时没有“鸿门宴”一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姬允此次赴宴,肯定与文姜乱伦一事有关系。不过姬允虽然想到了文姜会把自己发脾气的事情捅给姜诸儿,但他不相信姜诸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自己下毒手。
姬允对姜诸儿和文姜的性格都不是很了解,这对“奸夫淫妇”为了他们所谓的爱情,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而且姬允也忘记了当年自己是如何杀兄夺位的,他自己做事心狠手辣,却希望别人发善心,岂非荒唐。
这场“鸿门宴”的结局没有任何意外,姜诸儿先是用甜言蜜语打消姬允的戒防心理,然后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把姬允忽悠得找不着北。等姬允醉得不省人事时,姜诸儿给守候在旁边的大力士彭生递了个眼色。彭生心领神会,把如同一摊烂泥的姬允抱进了鲁国公的专用马车,在车上,彭生“拉杀”了姬允,就是折断肋骨,姬允惨叫吐血而亡。
奸夫姜诸儿一直在不远处等待着彭生的好消息,而淫妇应该不在现场,但以她对姬允的刻骨仇恨,当她得知姬允的死讯时,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庆祝方式是何等的夸张。
姬允的死,也就意味着姜诸儿可以和文姜长相厮守了,但来自鲁国强大的外交压力,也迫使姜诸儿不得不做出一些虚假的姿态,以缓解鲁国的愤怒。打手彭生为主人办完了事,还没来得及数赏钱,就被姜诸儿杀掉了。
杀彭生,是鲁国对齐国提出的唯一要求。鲁人知道桓公之死,是姜诸儿的杰作,但慑于齐国强大的实力,鲁国不敢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只好退而求其次,杀彭生泄愤。
鲁国突遭这种弥天大祸,而天下皆知桓公的死因,如果不对齐国施加一点压力,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迹?这就是鲁人所说的“无所归咎,恶于诸侯”。
姜诸儿远比西门庆幸运,因为他是大国之君,鲁人奈何他不得。西门庆虽然在阳谷县势力大,但奈何武松是个愣头青,一刀就把他宰了。而文姜之所以没有落得潘金莲身首异处的下场,原因有二,一是她背后站着齐侯姜诸儿,二是因为她是新任鲁公姬同(即鲁庄公)的亲生母亲。
特别是第二个原因,虽然姬同痛恨自己的母亲,断绝了母子关系,但在文姜回到鲁国办事期间,姬同并没有加害母亲。估计是文姜受不了儿子的冷眼,在鲁庄公元年的三月,文姜裹着金银细软,乘车狼狈逃回齐国。
如果唯心一些讲,鲁桓公姬允的被杀,不过是在为当年他杀害隐公还冥债,也算得上“死有余辜”,但鲁国世系自桓公以下,皆是姬允的子孙。所以鲁国史家对文姜杀害桓公一案耿耿于怀,极力将文姜描绘成一个万恶不赦的淫妇。
《左传·庄公二年》记载文姜在榚(今山东长清西)幽会时,用了一个特别刺眼的“奸”字。《左传》作为一部正史,书中却记载了大量社会上流人物的八卦故事,如婚外恋、养小三、兄妹乱伦、公媳乱伦,甚至还有祖母和孙子的乱伦。
作为最有名的春秋八婆之一,文姜的“精彩故事”让后人惊叹,《左传》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绝好的题材。何况文姜和鲁国有世仇,自然会极尽丑化之能事。文姜和姜诸儿的每次幽会,《左传》都会记录在案。
从鲁桓公被杀,到姜诸儿后来在齐国内乱中被杀,前后相隔八年。在这八年中,《左传》共记录文姜和姜诸儿幽会五次,每次记载都笔带辛辣,极力挖苦。这一次记载文姜邀请姜诸儿共赴宴会,共享二人甜蜜世界,下一次记载文姜窜到齐国军队中见齐侯通奸。
历史是男人写的,特别是封建礼教极为森严的春秋时期,文姜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当时人共同遵守的行为约束,她在史书被抹黑也就不足为怪。“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文姜在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是她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路是自己走的,坑是自己跳的,怨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