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四季并不分明。春与秋不过是客串的角色,在整整一年之长的舞台剧里,露一下脸,便匆匆谢场。
温度,在一场暴雨的时间里陡然转凉。要穿上厚厚的外套,才足够温暖。
可是,薄凉没来得及穿外套,只是去超市买了点东西,雨就稀疏地落了下来。她在路边,买了把伞,撑起来,环抱着自己艰难地行走着。
“薄凉。夏薄凉。”
不知是谁在仓皇而逃的人群中那么着急地叫自己。她四处望去,竟一眼看见了凌暮光。
怎么能呢?怎么能在这种狼狈不堪的场景里重遇呢?
薄凉的心,又开始不听话地跳动着,一时间慌乱到手足无措,竟丢了雨伞就跑了起来。
凌暮光哪肯就这么任薄凉跑掉,撇开人群就向薄凉追去。
薄凉哪里跑得过一个男孩,没跑几步,就被他抓住了手臂。
凌暮光把伞撑在了薄凉的头顶上,便笑了:“薄凉,为什么每次我一叫你就想逃呢,为什么一定要在我面前弄得自己这么狼狈呢!”
薄凉抬头看凌暮光的脸。依旧是她喜欢的白白嫩嫩的模样,弯弯的眼睛,始终带着令人着迷的神情。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总是温柔着和她说话的男孩,却面不改色地欺骗了自己。
薄凉狠狠地推开他,喊道:“你还找我干嘛?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出糗才开心呢?”
凌暮光愣住了:“我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给你打电话手机总是无法接通的。薄凉,你为什么一直都没再联系我?悦舞说你出国了,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悦舞说我出国了?”薄凉错愕地重复道。
“是的。她说你和你爸爸闹翻之后,你被他潜出国外了!她甚至给我看了你在巴黎发给她的照片啊!”
薄凉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的话。
若是凌暮光说的是真的,那么,悦舞为什么会这样说?她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啊!
薄凉问:“那一天,你到底有没有发短信给我?”
凌暮光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回答:“我后来才只知道,是乔安背着我偷偷发的。”
凌暮光见薄凉不作声,有些着急,又解释道:“薄凉,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薄凉冷笑道:“你的苦衷就是宛悦舞吗?”
凌暮光诧异地望着薄凉,问:“你……你知道我和悦舞以前的关系?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薄凉,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骗你。薄凉,我真的很想你。”
说完,他抛下伞,紧紧地抱住了薄凉。
雨,越下越大。街上的人来来回回地狂奔着,都在躲这场措手不及的雨,谁会在意这一场不是恋人却情意绵绵的拥抱。
薄凉的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不能完全相信凌暮光。可是,爱情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乔安对她千依百顺的好,及不上凌暮光一个或许是虚情假意的拥抱。
遍体鳞伤的爱,远远比不痛不痒的妥协来的深刻。不是吗?
所以,在凌暮光的怀里挣扎了几回,薄凉终究,还是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都说,爱情是自私盲目的。所以,薄凉没有告诉凌暮光,她和乔安谈恋爱的事情。更何况,凌暮光没有给她承诺。
他只是说:“薄凉,等我。”
他说,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却没说什么事情。
薄凉没有问。
因为,她也有一些事情要解决。那便是乔安。
她在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打电话约乔安在“哎哟”见面。
乔安诧异道:“薄凉,你不是再也不去‘哎哟’了吗?”
薄凉没有多说,却坚持在“哎哟”见面。
乔安答应了。
薄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在“哎哟”结束与乔安的恋情。也许是因为这些是是非非的感情是在“哎哟”开始的,所以,需要在“哎哟”统统结束掉。
薄凉想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包括悦舞和凌暮光。包括乔安和自己。
然而,当薄凉进“哎哟”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话便不需再问出口。
因为,凌暮光正背对着她,他的怀里,是嘤嘤哭泣的悦舞。而乔安站在两人的旁边是一脸的无奈。
单凭这副画面,薄凉便已知晓所有的真相,更何况,凌暮光一直拍着悦舞的后背,说道:“不哭了,好吗?”
薄凉听得心寒。
“凌暮光,你这样温柔的语气,难道不是独独对我的吗?”
薄凉在心里这样想着,针扎般地刺痛着,却偏偏露出了个明媚的笑容,咳了一声,道:“你们都在呢?”
凌暮光看到薄凉,脸就苍白了。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放开悦舞。
薄凉心酸酸的,可是,还是不动声色地说:“怎么了你们?”
凌暮光没有回答怎么了,却问:“薄凉,你怎么来了?”
薄凉便上前挽着乔安的胳膊说:“我来找男朋友啊!”
薄凉似笑非笑地看着凌暮光,凌暮光的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痛。与此同时,她注意到悦舞的眸子里刀一般的仇恨与冰冷。
可是,薄凉管不了那么多。她转过脸,对乔安说:“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决定放你去外地实习。”
乔安愣了,刚刚被薄凉的温柔熔化了的心顷刻间跌入冰窖。他知道,这隐喻着什么。
谁料,薄凉却向着他展现出自己最美好最迷人的笑容:“可是,我会等你回来。一年为期。”
乔安欣喜若狂,他失态地搂着薄凉,在两个失意的人面前。
薄凉又瞥了一眼凌暮光,问道:“真没事吗?你们。”
凌暮光仍然没有说话。可是,悦舞说话了。
她挣脱了凌暮光的身体,擦了眼泪,对薄凉说:“没事,我只是和男朋友闹别扭。”
说完,她仰起头,对凌暮光说:“我们走吧,好吗?暮光。”
真亲昵啊。她是故意的吧?薄凉想着,心里却像充足了气的气球,砰得就炸开了。
可是,他们都微笑了。四个人,各怀鬼胎,微笑着,散了场。留下看客,唏嘘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