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院校都是一样的。报道之后,分了班,开了班会,便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薄凉没有参加班会。因为,她是走读生。而班会开在晚上六点之后,并且,没有人通知她。
辅导员林妤在点名时念了“夏薄凉”的名字,念到第三遍便有些不悦的语气了。
当然,这些,薄凉起初都不知。她照例优哉优哉地在早晨八点半晃到学校,却发现满操场都是穿着迷彩服的学生,这才慌了神。
找不着辅导员,不知道自己排在哪个队,也不认识同学,薄凉索性坐在看台上,看这些人操练。
总是有些出错的人,同手同脚的样子惹得薄凉“咯咯”地笑得不停。
“同学,你在这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薄凉闻声望去,脸就发白了!
薄凉认得这个脸上刻满了严肃的中年男人。办手续时经过教导处,听见他在里面训一个男生,很凶,那声音整幢职工楼都听得见。被训的男生一声不吭地听着,头都不敢抬。
薄凉猜想他一定是教导主任之类的人物,心一凉,觉得自己完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没有人告诉我今天军训,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个队。”
薄凉以为自己一定得挨训了,谁知道这个老师听了,居然淡淡地说:“你跟我来。”
薄凉诚惶诚恐地跟在他后面,去了教导处,这才知道他姓阮。
阮主任问薄凉是哪个系,叫什么名字,便把林妤叫来了。当着薄凉的面,便把林妤斥责了一番。
林妤觉得委屈,申辩道:“我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荒谬!作为辅导员,你没有自己学生的联系方式也觉得理直气壮吗?”
林妤不做声了。薄凉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有些愧疚,便说:“阮主任,都是我不好,没纪律性,别怪林老师!”
阮主任愣了。许是在他眼里,现在的学生都是肆意妄为目无尊长的,他哪里遇到过像薄凉这样愿意承担责任的学生,不由地点头笑了,让林妤帮薄凉安排一下,便放她们出去了。
带薄凉去拿迷彩服的路上,林妤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夏薄凉同学,你倒挺会讨人欢心的。”
薄凉当然知道这句不是褒义,却仍然不卑不亢地说:“谢谢!”
虽然她刚才帮林妤说了话,但看起来她不是个大度的辅导员,似乎不太领情。
所以,薄凉想,以后自己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果然,这样的预感在薄凉军训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清晨,便得到了验证。
这一天,她醒来,肚子一阵坠痛,觉得不适,去了趟卫生间,便知道自己又得面对林妤那张冷淡的脸了。
她拿着自己从校医那开的证明,去敲林妤办公室的门。
刚敲门,就听到林妤在里面刻薄的声音:“都拿这招来忽悠我,谁知道是不是想偷懒呢!”
薄凉就径直进去了:“那林老师要不要我们当众给你检查一下啊?”
薄凉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把请假条放在了林妤的桌上。
林妤一看薄凉,脸都绿了,半天才想到一句话:“夏薄凉,你进来之前不知道敲门吗?这么没有礼貌,你父母怎么教你的?”
薄凉镇定地说:“林老师,我敲门了,您可能太专注教导这位同学了所以没听见。所以,请您不要随便轻视我的父母!”
旁边的同学忍不住了,“扑哧”地笑出来,薄凉这才留意到,这不是沈轻忧吗?
薄凉见沈轻忧看着自己,便笑了笑。
林妤见她们在她眼皮下就这么肆意妄为,不禁大发雷霆:“你们俩竟然藐视师长,你们的假条我都不会批。你们不军训,可以,都给我到操场上站着去!”
毕竟是自己的老师,薄凉和沈轻忧还真能造反嘛。见林妤真的发火了,也只得乖乖地低着头站操场上去了。
迟迟不肯收敛它的坏脾气的盛夏,不甘于华丽收场,恁是给初秋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天气依然炎热,阳光在中午时分直射在薄凉的脸上,刺得她摘下眼镜,眯起了眼睛。
沈轻忧便说:“夏薄凉,你戴着眼镜,真认不出你。”
薄凉笑了:“沈轻忧,你说,我们在这罚站,到底是谁连累了谁呢?”
“缘分吧!谁也不赖谁!”沈轻忧说。
薄凉害怕听到“缘分”这个词。于是,她看着自己被光阴拉得冗长的影子,不说话了。
站了两个时辰,汗从薄凉的脸上不停得往下滴,粘在衣服上,狼狈不堪。转头看沈轻忧,也是一样,觉得好笑。
可沈轻忧笑不出来。她正痛苦地捂着肚子,偌大的汗珠从她额上大把大把地滴下来,砸在地上。
薄凉吓坏了,连忙扶起她,问:“你没事吧?”
沈轻忧艰难地说:“我痛经!”
薄凉跺跺脚,叫了声“不管了”,便扶她去了医务室。
校医给她开了药,嗔怪道:“这么严重怎么不好好休息,自己身体自己得负责!”
薄凉说:“假条我们辅导员不批呢!”
校医便问:“这么不通情理的辅导员,谁啊?”
“林妤。”
校医一听,“哦”了一声,没继续说了。可是,临走时,却还是叮嘱她和沈轻忧:“想想办法把假给请了,女孩子这方面一定要注意的!其实,林辅导员,人挺好的。只是,之前出了些事,所以,性格才有些怪僻。”
薄凉点点头。
迫不得已她还是得找阮主任告林妤一状,否则这假批不了。
她将沈轻忧送回寝室,正欲去找阮主任,却碰巧在路上遇见了。
她把这事原原本本地说了,阮主任深思了下,问:“假条带来了吗?”
薄凉把假条拿了出来,阮主任在口袋里掏出支笔,批了“准假”二字,说:“这假条我批了,你别找林老师了。要是她还有话说,那就让她来找我!”
薄凉心里一阵欣喜,说:“谢谢阮主任!”
阮主任愣了下,仔细地看了看薄凉,转而笑了,什么也没说,就让薄凉走了。
薄凉折回沈轻忧的寝室,将假条递给她,雀跃道:“搞定了。你安心休息吧!”
沈轻忧躺在床上虚弱地笑,道谢。
薄凉想起什么,问:“对了,你怎么也在林妤那请假啊?”
“我是她学生,能不向她请假吗?”
“你在哪个班啊?”薄凉愕然。
“财经2班。”
薄凉听了更惊讶了!这么凑巧地,沈轻忧竟和她同系同班。
沈轻忧听说她们是同学,也很诧异,感叹道:“还能说不是缘分吗?”
薄凉不反驳,也笑了。
看看时间,薄凉说:“你休息吧!我回家了。”
沈轻忧点点头,说“好”,可是想了想,又问:“咦,你怎么不住校啊?”
薄凉随口应着:“我家是江城的啊!”
沈轻忧不解道:“我家也是江城。可是我也住校啊!”
薄凉想了想,便答道:“我爸爸的意思。”
沈轻忧深深地看着薄凉,似乎要从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一样。她说:“知道吗?夏薄凉。原本,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是独立特行的女生,但这件事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
薄凉淡淡地回了她一个微笑,道了别,走了出去。
阳光依旧刺痛自己的眼,晒干了残留在自己脸颊的泪水。
薄凉怅然地想,什么时候起,在别人眼里,夏薄凉变成了这么矫气而又依赖父亲的女孩了?
关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薄凉似乎很久都不放在心上了。可是,刚刚沈轻忧的话她为什么这么在意呢?
也许,她无所谓在沈轻忧眼里自己是什么样的女孩,却难过自己丢失了最美好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