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这话不仅弄了吴氏个没脸,就连一旁的顾荣、顾寿两个老爷们,面上也不好看。
九叔公唤作顾临,已是年近花甲,顾家上一辈人丁兴旺,只不过先帝在位时,和西蛮起了战事,清河村好些个老少爷们都被征了兵丁,死在战场上没回来,顾氏宗族里也折了不少人,九叔公捡了条命回来,只是瘸了条腿,他走时还是翩翩少年郎,回来时鬓角染了霜,新娶的媳妇以为他死在战场上,早早就改嫁了,拖着条断腿的顾临,肯嫁他的莫不是图朝廷给的那点抚恤银子,索性就没再娶妻,在老屋里住了下来,遇着那没爹没妈的,全当自己孩子照顾着,又不懂甚经营之法,老了没法下地,才落得晚景凄凉。
顾荣、顾寿这一辈见了顾临得喊一声九叔,如今叫云歌这孙子辈的给训了一通,也难怪心里不舒坦。
云歌见他们被自己驳得都不言语,便道,“那都散了吧,以后也甭上我店里来了,我家底薄,攀不起你们这些亲戚。”
这话竟然是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顾家众人皆是一惊,顾月狠手在薛照巡身上掐了一把,那孩子扯着嗓子便嚎开了,他这一哭不要紧,余下的七八个孩子跟着也哭起来。
这会儿有人开了口,“侄儿媳妇这话可不对,你若啥时候想改嫁都成,可蓉姐儿,轩哥儿是我们家的孩子,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平白无故的这么不来往,要是铮哥泉下有知,怕是会寒了心。”
云歌想了半晌才弄明白六姑姑嘴里的铮哥是她公公的名讳,她抬眼看向顾敏,这位六姑姑是个好打扮的人,衣裳是新裁的春衫,脂粉抹了一脸,看着跟唱戏似的,头上还插着过年的时候从自己那连要带抢拿去的银钗,“那诸位觉得,我夫君病亡,族中竟无一人搭理,公公他泉下有知,寒不寒心呢。夫君尸骨未寒,你们欺上门来,晚上能睡得安稳吗?月初他祭日的时候,我可是跟他说了好些话呢,大姑母说是也不是?”
世人皆惧鬼神之说,更何况顾家这些乡野之民,面上皆是一变,反观被点名的顾月仍旧言笑晏晏,“若是航哥儿晓得你这般替他孝敬长辈,想来也是安慰的。”
云歌没接话,转身进了铺子,秋蓉跟着她,蹦蹦跳跳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冲众人做了个鬼脸。
马氏还想跟着凑过去,被吴氏一把拉住,她平日里素来瞧不上这个眼皮子浅的妯娌,但眼下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着不被人看笑话,这事不得不管。
“三嫂子,你拉我作甚!”
“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先回去再说。”
马氏还待再争辩,被吴氏眼明手快的捂了嘴巴拽着走了。
顾月素来知道这个三嫂有心计,族长又跟三叔是亲兄弟,她打云歌酒坊主意头一个找得就是她,也不晓得她用什么法子说动了族里的老老少少,就连一向精明的族长顾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此事。
明明主意是自己出的,可做主的偏偏成了她,饶是心有不忿,在这种情况也,也只能忍了一口气。顾月目光扫过酒坊的招牌,听说还是公主的手迹,早晚有一天,叫这些东西全入了我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