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炎在御剑山庄中劈出了一间闲置的院子给她,这座院子坐落在御剑山庄东南角落,风景甚好,环境清幽,是一个极清静的所在。
时则入秋,天气渐入寒凉,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颇有凋零,倒是有几株金茶花开了些花骨朵儿,金黄金黄的,有些夺目。
在这一次秋狩中所遭遇到的行刺,龙炎回到御剑山庄之后却并未对任何人提起,像是全然没有发生过这档子事一样。
这天清晨,天刚破晓,门前几朵金茶花开了花蕊,因染了清晨的露珠格外鲜艳,丛中石径微有潮湿,她刚推开房门,一双赤足还未完全迈过门槛,就见着龙炎步履缓缓的走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白衣侍女,天际有几缕薄雾懒懒散散的飘着,虽然来御剑山庄已经有几天了,可是除了刚开始的两天龙炎会过来看看,已有好几日未曾见他迈进过这间院子了,她定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刚要对他打个招呼,他的声音倒是抢先一步,“君姑娘早起了,这几日可还住的习惯?”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这话,他已经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回了,刚来的几天,龙炎天天都会过来看她,每一次来都是这样的开场白,而面对这样的问话,她也一向都是这样的切口:“习惯!”
这样的切口对起来,起初倒也适应,只是次数多了,每回都是这样的对话,让君十三娘觉得,他是不是除了会说这样的开场白之外是不是不再会别的什么了?
她几乎不用去怎么想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习惯就好,只怕在下那些地方做的不好,怠慢了姑娘。”
果然,同她料想中一字不差的话语就这样又听了一回,她也同之前一样的回答,“哪里,庄主客气得紧。”
依他对话的经验来看,当说完这些例行的切口之外,接下来应当是带着她四处走走,看看御剑山庄四周的美景之类,或者拉她找处闲亭泡泡茶,聊聊天,以前他都是这样做的,但是这一回他却并未这样,像是有些不按以往的套路出牌,“这几日天已渐冷,我招呼几个会裁剪料子的仆人制了几件袍子,君姑娘试试可还合身。”
身后的两个侍女捧着袍子从龙炎身后站出,她瞟了一眼,眉间一挑,倒不是这几件衣服制的不好,而是他为自己准备的这几件袍子皆是白袍,在这偷瞄的一眼中还有件雪白的狐裘,以及一双鞋子,自她得了人身开始,一直都是绿裙赤足,她其实不需要别的衣裳,也不会觉得冷,更没有穿过鞋子。
这身衣裳,是龙炎凭着记忆里君十三娘的体型吩咐匠人赶制的,当两个侍女为君十三娘穿扮好这身衣裳拉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几缕薄雾飘绕过房门,她神色清冷,雪白的狐裘包裹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并不显得如何臃肿,侍女为她梳了发,是很美的发式,她从不知晓足上穿上鞋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与她神思相连,此时却在脑海中无端飘出这样一句话来,“原来,我也是有穿过鞋子的。”
这并非是这个时候的君十三娘说的话,而是在拿一片废墟之中的君十三娘此刻的想法,这样的话飘进脑海,我莫名觉得有些低沉,却也说不上为什么。
她的个头并不高,只到龙炎的胸口,站在两阶石台上也不过刚刚与他平头,他一向看她都是俯首,在他的印象中,也并没有见过她穿别的颜色的衣裳以及头上戴过什么发饰,而这一次,他平视着她,见着她不同于往常的衣裙以及发饰,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称赞道,“看来我估量出的尺寸刚刚好。”
她清冷神情微微一笑,问道:“我这身打扮是不是有些别扭?”说着摊开双手低头仔细的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的这身白衣白袍,有些不适应的撇了撇嘴。
“哪里。”他摇头一笑,是欢喜的笑容,“刚刚好!”
而今,龙炎已是御剑山庄庄主,每日要处理的大小事件颇多,并不能每天都来看看君十三娘。
前几日,庄里进来一批矿石,听闻是世间少有的顶级矿石,是龙炎为铸剑所准备,近几天,因龙炎都在为铸剑忙碌,都没怎么来看君十三娘,以至于这几天她都过得有些寡淡。
虽然龙炎领着她在庄里走过几回,但是对于庄里很多地方她依然还是不怎么熟悉,而且庄里很多地方都是极机密的所在,外人不能进入,而且在这个堪比城池一样的巨大山庄里,除了龙炎她也不认识什么人,因此,龙炎不来找她,她都待在这处院子里,并不外出。
今晨,庄里的园丁要来修建花草,被君十三娘拒绝了,她本身可算是与这些花草同类,修建花草免不了要切胳膊断腿什么的,心里多少都有抗拒,她并非不知园艺,她只是觉得,花开花落,叶荣叶枯都是自然,而并非要以外力去干涉,修建出个花样自然是看着好,可让其自生自灭养出个天然的妆容也未尝不可,她本就这样生长了千年,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些花花草草更喜爱什么。
刚把老园丁送出门口,一身白衣的女人悠悠向她走来,她打量了一下这个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发现这个陌生的女人身上的穿着与打扮竟是与自己不差分毫,若不是她个头低一点儿,从远处看背影的话,估计分辨不出谁是谁。
老园丁对这陌生的女子恭敬的鞠了鞠躬,然后绕开走远了,陌生女人朝她走过来,声音柔柔戚戚的说着,“早就听说龙炎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我这厢一直没得空过来见见,原以为会是个多了不得的美人,竟没想到只是个小姑娘。”
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亲切的意思,反而似有几分轻蔑和嘲笑,她自是听不出这话里是个怎样的意思,满脸疑惑的将她望着,声音低低的问她,“姑娘是?……”
她并没有回答她,绕过君十三娘进了院门,石径通幽,两旁花簇花事繁茂,溢了一院子的芳香,她的脚步停在石径上,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间院子,悠悠道:“前日听仆人们说起,龙炎让制衣裳的裁缝裁了一套与我这身一个模样的衣裳出来,说是给个小姑娘做的,今日我得了空闲,就过来看看我这身衣裳穿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到底是个怎样的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