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中原社会处于动荡和混乱之中,当时皇帝昏庸无能,政治腐败黑暗,政客勾心斗角,军阀混战不歇。这样的社会政治背景,既可以造就顺应历史发展的英雄豪杰,也会滋生出各色各样的野心家。曾经一度专断朝政,玩弄皇帝于股掌之中的大军阀、大贪官董卓,就是后者中的一个。
一
董卓,生年不详,卒于汉献帝初平三年(192年),字仲颖,陕西临洮(今甘肃岷县)人。董卓的家乡是东汉王朝的边陲重镇,与羌族相邻,山高水险,民俗多受羌胡习俗影响,人人惯于骑马射箭,凶悍野蛮。董卓生得虎背熊腰,又少学武功,好行侠义,广交豪杰,一度被当地人称为“健侠”。董卓曾经游历过羌人居住的许多地方。以其豪爽和威猛,与各部落羌人首领结下了很深的交情,得到许多羌胡人的爱戴和拥护,以后董卓组建的凉州兵集团就是以这些豪帅大户率领的羌胡人作为基干的,他们雄悍无比,战斗力极强。渐渐地,董卓在陇西有了些名声。当地官吏注意到了他,让他做了凉州的兵马掾,带兵巡守边塞。
董卓之所以被东汉政府的一些官吏看中,与当时的民族矛盾和斗争密切相关。东汉时期,羌人居住在青海高原上,虽然和汉朝有着经济联系,并向汉称臣纳贡,但由于朝廷官吏和地方豪强的民族歧视和虐待,羌人反抗汉人统治的斗争一直连续不断。东汉政府为平灭羌人的反抗,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因此,像董卓这样通晓羌胡情况,又在羌族中有些声望的人,很容易受到重视。汉桓帝永康元年(167年),董卓以六郡良家羽林郎的身份,跟从中郎将张奂攻打西羌。因他屡战有功。提为耶中,后调任县令、郡都尉,迁任西域戍己校尉。董卓从一名小小武夫,一步步地成了独霸一方的军阀。黄巾起义爆发后,东汉政府派董卓做河东中郎将,率兵前去镇压,但在和黄巾军对阵时被迎头痛击,大败而归。为此,董卓的官职也一度被免去了。
但董卓很快又被重用。灵帝中平二年(185年),凉州边章、韩遂乘黄巾起义之机,割据金城(今甘肃兰州),并以诛宦官为名向三辅(汉代长安划为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个行政区,称为三辅)发动进攻,这为董卓的东山再起创造了机会。汉灵帝团董卓及其部下皆为凉州人,遂起用董卓为破虏将军,随司马张温西征凉州。张温率领的汉军被边章、韩遂的芜汉军队击败。只有董卓用凉州兵对付边、韩的凉州兵,尚能取得些胜利,因而被升为前将军。中平四年(187年),韩遂杀边章,和马腾联合,又一次进攻三辅。东汉朝廷又拜董卓为前将军,与左将军皇甫嵩共同击败了韩遂、马腾的进攻。到了这时,董卓的凉州兵团更加壮大,势力迅速膨胀起来。从此,董卓自恃战功显赫,手中又有一支极具战斗力的军队,开始不听东汉政府的招呼了,政治野心越来越大。汉灵帝为阻止董卓势力的发展,以“少府”之职征调董卓入京,意在夺其兵权,董卓却以羌胡兵不听命令为由,抗旨不就。灵帝无法,想改任董卓为并州刺史,把他调离关中,董卓仍不肯接受,并驻兵河东,静观时变。汉灵帝只好就地委任董卓为河东太守,使他成为专任一方的朝廷大员。在东汉末年众多军阀中,董卓是第一个敢于恃众抗命的地方军阀。
二
东汉时期,宦官、外威之间争权夺利的斗争异常激烈。如和帝时,宦官郑众杀外戚窦宪;顺帝时,宦官孙程杀外戚阎显;桓帝时,宦官单超杀外戚梁冀,等等。公元189年,汉灵帝刘宏驾崩,十七岁的少帝刘辩即位,朝廷大权旁落于其舅父外戚何进手中。何进为了诛杀与之有隙的宦官,召董卓率兵入京相助。这时的董卓早已蓄有异志,何进的召唤无异引狼入室。这位历经几十年行伍生涯、身经百战而久负盛名的大军阀,充分利用和把握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还在董卓向洛阳进军途中,京城中的宦官与外戚已经发生火并,结果两败俱伤,何进被杀,宦官头目张让也投河自尽。董卓远见洛阳城内火起,知道京城有变,遂引兵日夜兼程,黎明时领兵赶到洛阳城西,得知少帝在邙山上,急忙前往逢迎少帝回宫。进入洛阳,董卓便开始实施他的篡夺朝廷大权的计划。他先是收买吕布,杀死了掌握京城治安大权的丁原,然后又逼走了掌握兵权的两位朝廷大员袁绍和曹操。这些障碍扫除之后,董卓开始实施他计划中的核心部分废帝立帝。有一次,董卓召集朝中百官合议大事,董卓首先开口说:“皇帝懦弱,不足奉宗庙、安社稷。今想仿伊尹、霍光故事,改立陈留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敢吭气。董卓又大声说:“我所说先前霍光定策,延年按剑,如有人敢破坏大议,以军法处置。”满座震惊。第二天,董卓就胁迫何太后“策废少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刘协为献帝。董卓废立的目的,除了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外,还要彻底消灭外戚何氏的势力,拔掉朝官和“名士”所凭借的旗帜,以便于牢牢控制住国家大权。因此不久,董卓又杀死了少帝,毒死了何太后。董卓还重用当时的一些名士,如周必、伍琼、郑泰等人。著名大儒蔡邕受宦官打击,逃亡在外,董卓召他进京,三日之间升三次官,迁为侍中。董卓软硬兼施,大耍手腕,众朝廷大臣或服于淫威,或甘愿卖命。这时的董卓,名虽为相,实际上成了凌驾于皇帝之上的人物。
三
董卓不仅是政治野心家,还是地地道道的大贪官。初入洛阳并控制政权后,董卓看到京师地区贵戚云集,富豪之家宅地相望,金帛财物家家厚实。就纵容和放纵他的部下到处抢掠,随意抄没,淫人妻女,无恶不作。初平元年(190年)二月,董卓的军队开到阳城,当时百姓正在社下集会,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不热闹。忽然,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闯来,把老百姓团团围住,将男子全部杀死,还把割下的血淋淋的人头挂在车辕上,把掳来的妇女和财物装在车厢里,驾着抢来的牛车,一路上狂呼乱叫,声称攻贼获胜。回到洛阳后,把男子头集中在一起加以焚烧,把女人赏赐给士兵为妾。东汉著名诗人蔡琰在她的《悲愤诗》中写道:“斩截无子遗,尸骇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真实地描绘了当时的这一幅悲惨景象。
董卓杀死何太后,将何太后合葬汉灵帝文陵,乘机强行掳取陵中随葬珍宝。后来,董卓又发掘洛阳东汉诸帝寝陵及公卿墓地,将陵墓中珍宝偷掠一空。董卓在洛阳的骄横跋扈,胡作非为,激起了满朝文武和京都人士的不满和愤慨。关东一些州郡的牧守,纷纷举兵声讨。袁绍凭借他显赫的家世和在士大夫中享有的威望,被推为关东军的盟主,从此,拉开了汉末军阀混战的帷幕。
面对关东军表面强大的阵容,董卓害怕了。他决定挟持天子离开洛阳,西迁长安,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洛阳作为东汉的都城,已有一百六十多年的历史。城池、宫殿、苑圃、住宅、戏园,无所不有十分豪华壮丽。在撤离洛阳时,历史上最大最惨的一次劫难厄运,降临到了洛阳古城头上。董卓将洛阳及周围二百里内的数百万人民强行迁入关中。人民不愿意离开家园,董卓就派出步兵和骑兵威逼,用强行驱逐的办法,将人民一群一群地赶着往西迁移。途中,董卓军队对人民实行野蛮践踏和随意抢掠,造成很大的伤亡,再加上缺乏粮食服多人因饥饿而死。洛阳至长安一路上,尸横遍野。为了防止迁移的人留恋家园再逃回去,董卓命令部下将洛阳及周围所有值钱的物品悉数抢光,房屋一律烧毁,鸡狗杀尽,不复遗留。由于当时的造纸业不发达,印刷术还没有发明,许多书籍是用嫌帛这种丝织品书写的。野蛮愚昧到极点的凉州兵,竟然用这些嫌帛,大的制成车篷,小的制成口袋,使大批珍贵的典籍被毁。昔日繁华的洛阳城,经这场劫难后一片荒颓,残破凋零。董卓还派部将郭汜、张济率兵在陈留、颍川等地,到处杀人,抢掠财物,造成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
董卓到了长安后,更是变本加厉地榨取人民血汗。他下令将秦始皇在长安所铸的铜人和长安皇宫里的铜钟、铜马、飞廉以及旧有的五铁钱统统收集起来,全都用来铸成小钱,在市场上使用。这种做法,造成了物价的腾贵,以致于谷一斗至数十万钱,严重破坏了钱制破坏了物价的稳定,使得人民在兵灾之外又添了一重灾难。而董卓根本不管人民的死活,却一心要过骄奢淫选的生活。他下令征集了二十五万民夫,筑堡垒于离长安二百六十里的一个地方,与长安城等同,称为“万岁坞”。四周绕着高墙、深沟,四角立着望楼,里面是豪华的楼阁庄园。坞堡内储存了足够三十年用的军粮,收藏了二三万斤黄金,八九万斤白银,其他珠宝锦绣堆集如山,还有几百名年轻漂亮的姑娘供他玩乐。董卓整天沉湎于酒色歌舞中,过着荒淫无度的生活。他看着许许多多的奇珍异宝,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得意洋洋地声称:“事成,雄居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老百姓对董卓恨之入骨识希望残暴的董卓赶快死去。长安城中流行着这样一首歌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千里草”指的是“董”字,“十日卜”就是“卓”字。意思是说,残暴的董卓啊,你怎么还活着,十日之内,你死了吧!
董卓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他想尽各种奇招杀人取乐,不仅是与他作对的人,甚至官僚同事都不放过。对抓获的关东军战俘,董卓用涂沫了油膏的布匹缠绑起来,从脚下点火烧杀。袁绍的从事李廷被董卓抓获后,被投入沸水中活活煮死。有一次,董卓举行一次盛大的宴会。他当着众官命人斩杀北地(今甘肃灵武西南)数百个降人。先是截断舌头,接着斩去手足,再凿其双眼,最后扔进大锅烹煮,现场惨不忍睹,座席中诸官看后都心惊胆裂,惟独董卓仍狂饮大嚼,谈笑自如。董卓如发现诸将中有与他想法不一致的,常常当场处死。
也许是董卓自感作恶太多,他很怕有人行刺,每当他从“万岁坞”出来时,总是要带上一群武士保驾,并且衣服里面要穿上厚厚的铠甲。他认为有了这些防范措施,就可以万无一失,高枕无忧了。中国有句俗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董卓的倒行逆施,横行霸道,激起了天怨人怒。初平三年(19年),司徒王允、司隶校尉黄琬、中郎将吕布等,在一起商议诛杀董卓的计划,他们趁汉献帝生病刚好,大会群臣于未央宫之际,派亲信士兵十余人,装扮成卫士模样,守在宫门,等董卓入门之时,一拥而上,将董卓刺下马,随后赶到的吕布,举矛将董卓刺死。
董卓死讯传出,长安城内一片欢呼,许多人卖掉自己的衣服首饰置酒庆祝,大街小巷到处载歌载舞。看守董卓尸体的士兵,见尸体肥胖,就在董卓的肚脐中插上灯芯,像灯一样点着了,火光达旦,一直把董卓的尸体烧成了灰烬。宋朝文学家苏武,写了这样一首诗来嘲笑董卓的下场:“衣中甲厚行何惧,坞里金多退足凭;毕竟英雄谁得似,脐脂自照不须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