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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十天(3)

菲亚梅塔接着说道:老国王查理战功赫赫,打败了曼弗雷迪国王,使教皇派被逐出佛罗伦萨,皇帝派纷纷回归。于是一名叫内里·德·乌贝蒂的骑士带领家眷和财物也离开了佛罗伦萨,但仍想在查理国王治下找个容身之所。便在斯塔比亚买了一块地皮,盖了一所富丽堂皇的住宅,住宅旁边修筑了一个花园。一年夏天,查理国王听说内里先生的花园景色优美,想去看看,于是内里安排了丰盛的筵席,在花园里隆重地接待国王幸临。

大家正开怀宴饮欣赏美景时,两个十五岁模样的少女来到花园里。她们的卷曲的金发灿灿闪亮,美若天仙。头一个进来的左手抓着两张鱼网,搭在肩上,右手拿着一根棍子。跟在后面的那个左肩扛着一个长柄煎锅,腋下夹着一捆木柴,手里拿着一个三腿炉架,右手拿着一个油壶和一支点燃的火把。国王见她们大为惊异,便耐心等着,且看她们如何动作。两个少女羞答答地来到国王面前行了礼,随后下鱼池捞鱼。两个小姐看到捞上来的鱼足够大家吃的,走上岸来,水淋淋的细麻布衣裳紧贴在身上,使她们秀目的肌肤好像全都露出来一般。她们收起带来的捕鱼器具,害羞地走过国王面前,进屋去了。

她们出水时,国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这时即使有人用锥子刺他一下,他恐怕也不觉得痛。他不知道她们是谁家的千金,越想越出神,一心只想取悦于她们。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留点神,会爱上她们的。再说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又说不清更爱哪一个。他思量了一下,问内里先生,那两个少女是谁。内里先生回答说:

“陛下,她们是我的双生女。一个叫美丽吉内芙拉,另一个叫金发伊索塔。”

国王连声赞赏,又说她们该出嫁了。内里先生回说,还没有合适的人家。转眼晚餐用完,只剩下最后一道水果时,两个少女穿了华丽的绸袍出来,手里捧着两个堆满各式时鲜水果的银盘子放在国王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她们走到一旁,唱着一支小调,歌词开头是这样的:

啊,爱神,千言万语也说不清,我来到了——她们的歌声清脆甜美,国王听得出了神,仿佛在他面前唱歌的是下凡的天使。少女唱完以后,恭敬地下跪,请国王恩准她们告退。国王心里虽然恋恋不舍,但仍和蔼地同意了。国王回京后压抑着他的倾慕之心,可是即使国事繁忙也念念不忘这对姐妹花。他和内里先生交上朋友,编造借口经常去他美丽的花园,其实是为了见到吉内芙拉。最后,他再也忍受不住这思念的煎熬,可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克制欲火,决定向内里先生开口,要娶他的一对姊妹花。他把打算告诉了圭多伯爵。伯爵是个正派人,听了此话,就说道:

“陛下的打算使我非常惊异,我看着你长大,比较了解你的为人。你年轻时爱情本当更容易缠住你,可是并没有沉迷于儿女私情。如今你已老,竟为这种事情神魂颠倒,叫人难以想像。容我进言,陛下刚得了天下,百废待兴,哪有寻欢作乐的闲情逸致!内里在家里盛情款待了你,让他的女儿出来相见,说明他把你看作一个仁君,而不是色狼。战胜曼弗雷迪固然是无上光荣的伟业,征服自己却是更大的光荣。”

国王明白这些道理。他长叹一声说道:“纵使我的欲念很重,克制它需要百折不挠的毅力,但你的一番话点醒了我。我既然能战胜别人,当然也能够战胜自我。不出数日,我就能像征服敌人似的征服我自己,空口无凭,你等着看我的实际行动好了。”

国王说了这些话之后,决定把内里先生的两个女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许配给两个青年人。他征得内里先生的同意后,准备了豪华的嫁奁,把美丽吉内芙拉嫁给马费奥·德·帕利齐先生,把金发伊索塔嫁给圭列尔莫·德·马尼亚先生,两人都是有男爵封号的高贵骑士。

彼得罗国王听得少女丽莎为他相思成疾,连忙安慰,把她婚配给一个高贵青年,吻了她的前额,终生做她的骑士。

接着,潘皮内娅说道:法国人被逐出西西里岛后,巴勒莫住着个原籍佛罗伦萨的香料商,他名叫贝尔纳多·普奇尼,家道富裕。贝尔纳多有个独生女儿,名叫丽莎,已到出嫁年龄,长得很美。彼得罗·德·阿拉贡国王成为西西里岛的君主之后,经常在该岛首府巴勒莫和臣僚举行欢宴。并且,按照卡塔卢尼亚风习竞技比武,贝尔纳多的女儿见到国王,顿时倾心。比武结束后,丽莎待在家里,茶饭不思,一心只想国王英俊雄伟的风采。她觉得最揪心的是知道自己的社会地位低下,她的爱情很难得到美满的结局。虽然有自知之明,但她仍偷偷地爱着国王。国王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情,心里根本没这个人。美丽的少女相思一日深似一日,痛苦也有增无减,终于撑持不住,卧病不起。她父母万分焦急,四处寻医求药,能替女儿做的事无不尽力做到。但都不见效,其实她知道自己痴情无法如愿,失望到极点,只想死,不想活了。

丽莎的父亲一再问她有什么愿望,他一定如她所愿。她想起辞别人世之前应该让国王知道她这片相思。她便请求父亲把米努乔·达雷佐请来。

米努乔·达雷佐是当时著名的歌手和音乐家,很受国王器重。贝尔纳多以为丽莎想听米努乔演唱,便去请他,米努乔为人随和,随即到来。他首先劝慰丽莎一番,接着拉起中提琴,唱了几支情歌。他本来想让少女高兴,却没料到反而给她的爱情火焰煽动得愈热。少女说要单独和他说几句话,大家都走出去,她说:

“米努乔,我把你当作一个最可靠的人。打算告诉你件心事,除了我指定的人之外,不可以泄露给任何人。至于这一个人我马上告诉你,还希望你多帮帮忙。不瞒你说,我们的国王彼得罗那天举行聚会和比武,给我看见了,我对他一见钟情,以致今日病到这种程度。我知道我的爱情高攀不上一位国王,实在是痴心妄想。我苦恼得再也受不了了,只想一死了之。当然,如果这样死去,我死不瞑目。除你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转达我的情意,所以请你帮我这个忙。你办到之后再给我一个回音,我死而无怨。”

她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少女深埋的情意和惨烈的决心使米努乔大为震憾,也为他感到担心,他考虑片刻,接着,他就想到可以用正当的方法帮他。他说:

“丽莎,我向他担保。决不拿你的事当儿戏,我一定帮你,包你三天之内听到好消息。好吧,不浪费时间了,我这就去办。”

丽莎再三拜托,答应安心等待。米努乔辞别了她,立即去找当时一位伟大的诗人,即锡耶拿的米科,求他编写了下边的歌谣:

爱神,你快快飞去见我的君王,告诉他我为他相思苦难当;相思苦难当,不敢与君言,还是一死了却心念。

爱神,请受我深深一拜,请你发慈悲,去君王的宫殿,告诉他,我对他多爱慕,多想念,我的心儿为他燃烧起爱情的火焰。啊,这片火焰烧着我遍体通身,我怕我这条命被烧成灰烬。叫我一辈子受苦,终身抱恨,想着他,我又是羞愧,又是害怕,啊,请你看在天主面上,把我这满腹的相思告诉他。

爱神啊,都怪你不肯把我的心意,向君王表明,我才得了这相思病,你不肯为我捎信,不让我眉目传情。现在只求你可怜我,到他身边,提醒他只因举行盛典的那天,看见他在骑士中间,带盾持枪,英豪无双,我从此日夜相思,病入膏肓,憔悴得不像个人样。

米努乔立即把这首诗配了曲子,曲调哀怨凄恻,词曲相得益彰。第三天,他前去宫殿,彼得罗国王还在用膳,吩咐他用提琴伴奏唱歌。米努乔把这支歌唱得哀婉动人,大厅里所有的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国王听得出了神。米努乔唱完后,国王问,这歌曲哪里来的。他从来没听见过,问他歌名是什么。

“陛下,”米努乔回答道,“这支歌编成歌词,谱成曲子,一共还不到三天呢。”

国王又问,这歌是为谁而作的,米努乔说道:“这件事除了我一人之外,我不敢对任何人泄漏。”国王想知道事情的原委,饭后让米努乔到他的房间里去,米努乔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国王。国王深表同情,决定就在当天晚祷时分去看望她。米努乔得了这个好消息,连忙出宫到少女家,把好消息告诉了她,还把那支歌唱给她听。少女听后满心欢喜,病情当场有了好转的迹象。只盼晚祷时分,君王驾到。这件事情她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国王为人豪爽多情,米努乔说的事在他心头萦绕了好久。少女的美貌他早有所闻,因此对她倍加怜惜起来。晚祷时,他骑上马,只说是随便散心,到了香料商人家。国王要求贝尔纳多打开他家一个美丽的花园给他参观。他下马进去观赏了一番后,提起贝尔纳多的女儿,问她是否出嫁。贝尔纳多回道:

“陛下,小女还没有出嫁,前些时候害病很严重,奇怪的是今天午后祈祷大大好转。”

国王一听心里明白,那位小姐为什么会好转得这么快,说道:

“这么漂亮的姑娘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未免太可惜了。我去看看她。”

国王带了两个随从和贝尔纳多一起走进少女的房间。少女精神很好,正望眼欲穿地在床上等国王。国王走近床前握住她的手说:

“小姐,这是何苦呢!你年纪轻轻,本应给别人带来喜悦,怎么自己病成这样!我劝你为我着想,振作起精神,恢复健康。”丽莎见她最倾心的人握着她的手,有点害羞,心里却喜欢得好像进了乐园一样。她打起精神说:“陛下,我怯弱的身子经不过过度的忧烦,所以病倒了。但陛下很快会看到我康复的。”这少女的弦外之音,只有国王一个人心理明白。国王好言安抚,和她交谈了一会儿之后离去。国王的仁爱心肠受到称颂,都认为是香料商父女的无上光荣。痴情的少女得到这番恩宠更是欢喜,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不出几天完全康复,并且出落得比先前更娇艳。一天,国王骑着马,带了许多朝臣,前去香料商人家。他把香料商父女召来。同时王后带了许多贵妇也来到。国王和王后把丽莎叫到面前,国王对她说:

“高贵的姑娘,你对我深挚的爱,我要有所回报。你已到出嫁的年龄,容我做主为你物色一个丈夫,希望你能赞同。但你永远可以把我当做你的骑士,我只吻你一下,我别无他想。”

少女当然顺从了国王的意愿。她立刻羞红了脸,低声说:

“陛下,我也知道,如果大家知道我爱上了你,会认为我昏了头或者发了疯,不看看陛下的地位和我有天壤之别。但自从我爱上你以后,我就决定,要依照你的意愿行事。所以,蒙陛下赐婚,为我挑选一个丈夫,我完全依从,一定尽我的本分敬爱我的丈夫。而且,即使陛下叫我赴汤蹈火,只要能叫你快慰,我也在所不惜。有国王做我的骑士,当然是我想都不敢想的荣誉。至于陛下要吻我一下作为爱的标志,要经过王后陛下允许我才能办得到。国王和王后陛下对我这般恩慈,我一生也报答不尽,但愿天主替我感谢你,报答你吧。”

王后很满意少女的回答,认为她确实像国王所说的那样贤惠。国王把少女的父母叫到面前,向他们说明用意,便召来名叫佩尔迪科内的贵族青年,把丽莎许配给他为妻。国王和王后除了给这对新人许多珍宝首饰以外,国王还把切法卢和卡拉塔贝洛塔两片富庶的采邑封赐给他们:

接着,国王对少女说:“现在我要索取你对我的爱情采邑了。”他双手捧着少女的头,在她前额上吻了一下。佩尔迪科内、丽莎的父母和丽莎本人都高兴异常,举行了豪华的婚礼。据说国王对少女一直信守诺言,终身以她的骑士自居,每次竞技比武总是佩着少女给他的纹章。

国王的作为深得人心,万世流芳。当今这样通情达理的君主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多的是残酷无情的暴君。

吉西波把未婚妻让给好友蒂托,让他们双双回到罗马。后来吉西波穷了去罗马,误以为蒂托不念旧情,气愤之下,只求一死,冒充杀人凶手。蒂托了救他,和他争相供认杀人罪。后来真凶自首。渥大维赦免三人。蒂托把胞妹嫁给吉西波,分给他许多财产。

菲洛梅娜奉国王之命开始讲道:尊贵的女士们,都知道国王有钱有势,只要高兴,天大的事也能办到。对他们来说,豪爽慷慨并不费劲。一个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只能说尽了本分,不值得大惊小怪,也不必把他捧到天上去。如果做了常人不能做的好事,才值得赞扬。国王们的一些功绩,赚得各位交口称赞。若和我们一样的普通百姓做的事能和国王相比,甚至超过他们,我相信各位更要赞不绝口。所以,我下边讲两个平民朋友之间的慷慨的事迹。

凯撒·渥大维还没有称帝,以执政官的身份治理罗马帝国的时候,罗马一个名叫普布利奥·昆齐奥·富尔沃的贵族有个儿子,名叫蒂托,天资聪颖。普布利奥把他送到雅典学哲学,托付给老友克雷梅特监护。克雷梅特让蒂托住在他家,和他的儿子吉西波一起,共同请一位名叫阿里斯底波的哲学家来教书。两个青年情同手足。学习哲学后进步很快,这样过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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