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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八天(1)

礼拜日太阳过了中天,女王就让大家在恬静的喷泉旁边坐好,开始轮流讲故事,内菲莱奉命先开了头:

古尔法多向瓜斯帕鲁洛借了钱,给他的妻子当做和她睡觉的报酬,后来当着瓜斯帕鲁洛的面说是那些钱已归还他妻子,妻子没有否认。

蒙天之恩,很高兴今天由我牵头。可爱的女郎们,女人愚弄男人的故事已讲过很多了,我现在想讲一个相反的故事。我并不责备那个男人的行为,也不为那个女人喊冤叫屈,而是赞扬那个男的,责备那个女的,同时说明男人也会让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上当受骗。

且说米兰有个名叫古尔法多的日耳曼雇佣兵,他为人正直,对人十分忠诚,在那些人中间很少见。古尔法多非常讲信用,向人借了钱总是如期归还,从不拖欠。古尔法多在米兰的时候,爱上一位名叫安布萝佳的俏丽的太太,她丈夫是个名叫瓜斯帕鲁洛·卡加斯特拉乔的富商,和古尔法多是朋友。一天,他捎信给安布萝佳,请她顾念他的一片真心,如果她有什么需要,他都会办到。那位太太最后答应她可以满足古尔法多的要求,不过两个条件:第一,这事要干得隐秘,不能给别人知道;第二,她目前需要二百金币,古尔法多如能慷慨解囊,以后一切听他吩咐。

古尔法多一向很尊敬那位太太,发现她居然如此贪财卑鄙,不禁有气,他炽烈的爱情简直转为憎恨。但是他回话说,她提出的所有条件他都乐意照办,只要告诉他什么时候可以去找她,他就带了钱前去。除了一位知心朋友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贪婪的女人听了很高兴,回古尔法多话说,她丈夫很快要去热那亚办事,到时他就可以来了。古尔法多先去找瓜斯帕鲁洛,借了二百金币,几天以后,瓜斯帕鲁洛到热那亚去了。古尔法多和他的朋友到了她家,然后,古尔法多在朋友的眼前把金币交给了她,说道:

“夫人,请收下这笔钱,在你丈夫回家时给他。”那女的收了钱,但不知道古尔法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自作聪明的想古尔法多故意这么说是为了不让他的朋友疑心,便回答说:

“当然可以,不过我得当面数。”她把金币倒在桌子上,清点了一下,确实是二百枚。

她开心地收好钱,把他带进她的卧室,然后用身体满足了他,以后又和他做过几次,直到她丈夫从热那亚回来。然后,古尔法多挑了一个估计两人都在的时候去看他,当着他妻子的面说:

“瓜斯帕鲁洛,我向你借的那二百金币,开始是想做一笔买卖,后来没做成,钱也不需要了,于是就拿来还给了你的妻子,她现在也在,你可以问问她,把我的借据销了吧。”

安布萝佳知道自己上当了,却又不得不承认收回了钱。

瓜斯帕鲁洛便说:

“古尔法多,那就可以啦!天主与你同在,我会毁掉那张借据的。”

古尔法多走后,那女的愤怒极了,然而还是把钱交给了丈夫;而那个精明的情郎一文不花就耍弄了那个贪财的女人。

瓦伦戈的神父和村妇贝尔科洛蕾偷情,给她披风作质,向她借了一个石臼。他把石臼归还时讨回披风,告诉她披风是石臼的抵押品。

听故事的告诉她都认为那个贪财的米兰女人活该倒霉,称赞古尔法多做得对,女王又对潘菲洛微微一笑,让他接下去讲。潘菲洛说道:美丽的女郎们,我要讲的故事是披露那些总是欺侮我们而不会受到我们欺侮的人,正是那班神父教士。然而,我想讲的是一个乡村的偷情故事,故事不长,但结尾令人发笑。最后让我们认识到教士们的话不可轻信。大家或者听说过,离这里不远的瓦伦戈村有个出色的神父,身体强健,喜欢对女人献殷勤。他肚子里没有什么知识,可是每到礼拜日,他总站在一株榆树底下,不断地向村民们讲些圣洁的话,尤其爱向村民的女眷大发言词。男人们出远门的时候,他就进行家访,给他们的妻子带一些节日免费分发的圣牌、圣像、圣水和教堂剩下的蜡烛头,同时给她们祝福。在女教民中间,他最喜欢的贝尔科洛蕾,她是本蒂韦尼亚·德·马佐的妻子。

贝尔科洛蕾皮肤很黑,长得非常健壮。她干农活是一流的,别的女人都不能与她相提并论。她爱唱《小河淌水》,关键时她能领跳乡村舞蹈,体态非常优美。礼拜日早晨,如果她去教堂,神父唱《求主怜悯》和《三圣颂》时就扯开驴叫似嗓子装出唱诗大师的样子。但如果她没有去,神父就无精打采地敷衍了事。不过他平时非常谨慎,她的丈夫和村民们都没有觉察。为了讨她的喜欢,神父经常送她一些他在自己菜园里种的据说是周边地方最好的新鲜蒜头、一小篮豌豆或者几把葱。没人的时候,他就贪馋地盯着她瞧。但她是个谨慎的女人,通常她总是扭过头去装作不知道。一天中午,神父在乡间小路上看见本蒂韦尼亚·德·马佐赶着一头驮东西的驴子,就问他去哪里。他回答说:

“噢,神父先生,我去城里办点事,这些东西是孝敬检察官博纳科里·德·吉内斯特雷托的,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让我出庭,案子是他办的,我求他帮帮忙。”

“你做得对。我祝福你,早点回来。如果见到拉普乔或者纳尔迪诺,你让他们记得把我要的链枷上的皮带给我带来。”

本蒂韦尼亚答应后朝佛罗伦萨方向走了。神父觉得这是去看贝尔科洛蕾的好时机,于是就向她家走去,进门便喊道:

“天主保佑。家里有人吗!”贝尔科洛蕾在楼上听到声音便回答道:“欢迎你来,可是这么热的天气你还出来走动!”“我看到你男人到城里去了,因此,我来陪你一会儿,”神父回说。那女的下了楼,坐在凳子上挑选她丈夫刚打下来的菜籽。

“怎么啦,贝尔科洛蕾!你打算把我活活渴死吗!”神父开始挑逗她。

“我把你怎么啦!”贝尔科洛蕾讽刺他。“没什么,只是天主都让我干的事你却不让我干,”神父说。

贝尔科洛蕾说:“得啦,得啦!神父还要干那种事!”神父回答:“当然,并且干得比别人强。再说,只要你不声张,从了我,对你也没有害处。”贝尔科洛蕾说:“这样吧,你既然这么喜欢我,可以帮我一个忙,然后我再依你,如何!”“你尽管开口,我一定照办,”神父主动提出。贝尔科洛蕾说:“礼拜六我想去佛罗伦萨而现在我需要五里拉。”神父说:“可是我现在身边没有五个里拉,但是礼拜六之前我一定给你,行吗!”“也就你想得出,”贝尔科洛蕾说,“你们当神父的嘴里套套的,可从不兑现。你以为我是戏曲里最后落得一场空的比柳莎吗!别做梦啦,她因为轻信才当了婊子。你现在没有,去取了再来。”

神父说:“可现在是天赐良机,又没有别人。等我一个来回后,也许会被人看到。我觉得现在是最合适的机会。”

神父看到那女的一定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可,而他却决定凭信用交易,便说:

“既然如此,为了让你放心,我把这件蓝色披风留下抵押。”

“这件披风又不值钱!”贝尔科洛蕾抬起脸看看披风说。

“我告诉你,这是杜埃织造的特莱毛料,村里还有很多人以为是夸特罗毛料呢。我刚前不久从旧货商洛托那儿买来,他收了我七个里拉,内行的布列托说我便宜了不止二十五个铜钱。”

“是吗!”贝尔科洛蕾说。“这我还真不知道呢。不过你得先压我这。”

神父这时已是迫不急待,赶快脱下披风交给她,她放好以后说:

“好啦,我们到棚屋里去,那里不会有人看到。”两人便进了棚屋。完事以后,他单穿一件法衣,准备回去。到家以后,他想,一年也赚不到五个里拉,认为自己留下披风是很大的失算,于是很快想出一个分文不花的办法。第二天恰巧是个节日,他让邻居一个小孩去向贝尔科洛蕾家借石臼一用,因为宾古乔·德·波焦和努托·布列托上午要来神父这儿吃饭,神父打算用石臼捣调味汁。贝尔科洛蕾把石臼借给了小孩。到了中午,神父估计两人大概在吃饭了,便叫来一个待童,对他说:

“你把这个石臼送到贝尔科洛蕾家,然后对她道谢,请她把神父作押的披风交给你带回来。”

侍童来到贝尔科洛蕾家,看到她和本蒂韦尼亚在吃饭。他把石臼放在桌子上,然后,把神父吩咐的话说了一遍。

贝尔科洛蕾当着丈夫的面只好站起来,打开箱子取出披风交给侍童说:

“你回去告诉神父先生:‘她以后休想再用她的石臼做调味汁了。’”

侍童拿了披风回去,把她的话传达给神父,神父却笑了。

贝尔科洛蕾心里恨透了神父,一直不搭理他。到了秋天,神父吓唬她说她会落进大魔鬼的嘴里,她由于害怕,同意再进棚屋。神父给她带去了鲜葡萄汁和热的栗子,两人重新和好。以后多次幽会,那五个里拉神父始终没有给她,还让她把铙钹打得很欢。

卡兰德里诺、布鲁诺和布法尔马科去穆尼奥内河边搜寻隐身宝石。卡兰德里诺认为自己找到了,拿着许多石头回家,受到妻子指责。他盛怒之下打了妻子一顿,还向作弄他的伙伴诉苦。

潘菲洛的故事结束以后,女王又让艾莉莎接着讲。艾莉莎敛容说道:

我们这个城市气象万千,各种各样的人。前不久有个名叫卡兰德里诺的画师,人傻乎乎的,性情也孤僻,和他关系密切的是两个画师,一个叫布鲁诺,另一个叫布法尔马科,他们喜欢交际,脑子也聪明灵活。他们喜欢和卡兰德里诺交往是因为他的傻劲让他们开怀大笑。还有一个名叫马索·德萨焦的青年,性格开朗,办事伶俐,只是爱捣乱。他听说卡兰德里诺脑袋缺弦,决定跟他开个玩笑,让他对一些的事情信以为真,以他来取乐。一天,马索在圣约翰教堂里看见卡兰德里诺。马索想,这正是实现捉弄的极好时机。马索便和一个朋友走近卡兰德里诺身边,装出他不在的样子,开始谈话。马索侃侃而谈。

卡兰德里诺仔细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很快便站起来加入谈话,钻入了马索下怀。他继续大发言论,卡兰德里诺问他那些功能特异的宝石在哪儿。马索说大部分是在贝林佐内,是本戈迪的巴斯克人的居住地。

“你去过那里吗!”卡兰德里诺问道。“岂止去过,我去了超过一千次了,”马索回答道。卡兰德里诺又问:

“那地方距这里有多远!”马索回答说:“路程远极了。”

头脑简单的卡兰德里诺轻易相信他说的绝对属实,便说:

“我真想去那看看啊。天主保佑你,那么你说的那种功能奇特的石头,我们这里有吗!”

马索说:“有,我们这里有两种呢。一种是塞蒂尼亚诺和蒙蒂斯奇磨石,把它放进麦子里就能磨出面粉,另而一种是隐身宝石,功能非常神奇,谁身边带着那种石头,别人就没法看见他。”

“真神奇!但是你说的第二种石头,去哪儿呢!”卡兰德里诺问道。

马索回答说穆尼奥内河边就有。“那种石头是什么颜色,多大呢!”卡兰德里诺问道。“有大看小,颜色都近乎黑色。”马索回答说。卡兰德里诺把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决定和两个朋友一起去寻宝,赶在别人之前弄到宝石。最后他终于在修女院找到他们,卡兰德里诺说:

“伙伴们,如果找到宝石我们都不用干活了,只要带一个口袋到货币兑换商那里把他桌上的金币银币装走,谁都看不见我们。我们很快可以成为富翁,不用再像鼻涕虫那样每天贴在墙上涂涂抹抹了。”

两个人听了他的话轻轻暗笑,但脸上还是作出惊讶的样子,赞许卡兰德里诺的主意高明。

卡兰德里诺说:“我们现在就走,不要再耽搁了。”“不急,”布鲁诺说。他转向布法尔马科说:

“我认为卡兰德里诺讲的有道理。可我认为现在这个天气太热,石头都泛白了。我们应该赶在太阳把它们晒白之前一大早去。再说,穆尼奥内有很多人,今天又是工作日,会被他们知道的。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在节日的早上去,也不会被别人看见。”

布法尔马科赞同了布鲁诺的主意,卡兰德里诺也是。三人决定好在礼拜日一早前去觅宝。礼拜日那天他一清早起身,找到两个伙伴,三人朝穆尼奥内河边走去,分头寻找宝石。

卡兰德里诺急切地跑在前面,只要是黑色石子就捡起来往怀里揣。两个伙伴跟在他后面,零星也拣一两个石子。很快,卡兰德里诺怀里已放满了石子,后来披风里装足石子。两个伙伴看看天色快到吃早饭的时候,卡兰德里诺也装足了石子,布鲁诺便对布法尔马科说:

“那家伙到哪里去了!”布法尔马科说:

“不知道呀,刚才他还明明在我们前面呢。”“是啊,我想这时他肯定已回家吃早饭,不管我们了,”布鲁诺说。“这个玩笑开大了。我们也真傻,居然上了他的当。”卡兰德里诺听到这些话,以为隐身宝石已经找到了,因为他正站在他们面前而他们却视而不见。他心花怒放,扭头就要回家。布法尔马科见此,便对布鲁诺说:

“那我们也回去吧!”“好吧,我向天主起誓,以后再也不听卡兰德里诺的话了。假如他还在我们附近,我一定用这个石子砸他的脚后跟,让他一个月都记得这个玩笑。”

说完,他就朝卡兰德里诺的脚后跟扔出一个石子。卡兰德里诺痛得直抽冷气,但却没有嚷出声来。布法尔马科拿起他捡来的石子,又说:

“哼!假如卡兰德里诺在的话我就砸他的后背!”然后他也扔出那个石子,正好打中后背。他们两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丢石子。到了城门口,两人早已经和守城门的士兵打过招呼,请他们在卡兰德里诺进城时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放他进去。事情也巧,卡兰德里诺路上居然没有遇见什么人,也没有人与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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