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5日,我在深圳大梅沙万科总部采访王石。
万科成立于1984年,到2014年刚好30年。1984年是中国现代公司元年,万科、海尔、联想等中国最知名的企业都在那一年成立。在这30年复杂多变的商业环境中,这些公司到底具备了什么样的基因和能力,从而屹立不倒?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它们是否还有优势?这次采访正是带着这样的疑问而来。
采访持续了3个小时,王石并没有给出标准答案。显然,万科的成功没有依循“1加1等于2”那样的简单逻辑,而是一个不断面临挑战、做出反应和调整的过程。万科有核心竞争力吗?此前采访郁亮时,他甚至说万科没有核心竞争力,没有任何一种能力能保证万科一劳永逸、高枕无忧。这是一种自谦的说法,万科当然是中国最有竞争力的公司之一,但在不同的阶段,它面临着不同的问题,也需要用不同的能力解决。
如果以10年为期,刚好可以把万科的发展分成3个阶段:在第一个10年(1984~1994),万科面临的是生存问题和路线问题。这是所有创业公司都面临的问题。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巨大的市场正在苏醒,创业机会遍地。但很多公司没有活下来,因为没有解决好路线问题。路线问题属于价值观的范畴,它是一家公司的成长逻辑,比如是靠投机还是有所追求?是靠制度还是靠人?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些问题是一家公司赖以发展的“底层设计”,没有好的“底层设计”,高楼会不稳固。万科在第一个10年对这些问题做了深刻的思考,并在其后的发展中逐渐完善成了一套价值体系。
在第二个10年(1994~2004),万科面临的是专业化发展的问题。它做了著名的“减法”,卖掉了很多与地产无关的业务,向香港开发商学习专业的房地产开发能力,并以专业化的能力赢得了市场。
在第三个10年(2004~2014),万科从一家中小公司(100亿)变成了一家大型公司(2000亿)。这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这10年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阶段,万科面临的是综合发展的挑战。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战略、管理还是心态、文化,万科都有一系列的调整。本书记录的,就是从100亿到2000亿的发展历程中,万科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些年我有幸多次采访万科领导层,亲历万科发展的重要时点和重大事件,跟踪报道了万科从百亿到千亿的发展历程。我最大的感受是,万科从百亿到千亿的发展没有任何侥幸,也不是靠投机,它拥有一套强大的方法论——战略上它有充分的准备,管理上它有可靠的保障,文化上它有很强的更新能力。如果不出意外,2014年万科的销售额将达到2000亿,这离其销售额突破1000亿也就是4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在千亿这样的规模上,万科依旧保持着很强的活力,它还在高速增长中。
过去的10年,是房地产的黄金10年,也是中国经济发展最快的10年,还是中国企业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10年,很多企业已经把目标瞄准了千亿。这10多年中,时代的背景也在不断地被刷新着——移动互联网的时代已经来临,各种创新层出不穷,曾经的潮流转眼就被归入传统。BAT三巨头攻城略地,把手伸进传统产业;一个小米就秒杀了无数传统制造企业;在房地产行业,还出现了产品创新能力很强的万达,以超常规速度发展的恒大。
那么万科之于这个崭新的时代,还有领先和借鉴的意义吗?要回答这个问题,我认为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重新认识万科:它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它是一家追求核心能力的公司。郁亮谦虚地说万科没有核心竞争力,但它一直在追求核心竞争力。在管理上,万科公开透明,是公认的公司治理标杆;在文化上,它独树一帜;在产品上,它一直在进行住宅产业化探索,力图改变整个行业高污染、高能耗、低效率的生产方式。虽然在这个崭新的时代万科不够锐,但它是能力最全面、发展很均衡的公司,没有明显的短板,这正是一家优秀大型公司应该具备的特点。
它是一家尊重市场规律的公司。万科是房地产业的风向标,它对行业形势的判断准确,在历次调控中都是赢家。因为它是一家完全市场化的公司。在房地产这个政商关系特殊的行业,万科的发展靠能力、靠市场,它的成功是按规律办事的结果。
2004年,中国房地产市场爆发的前夜,万科制订了未来10年的发展计划,对于房地产黄金10年它有预判,因此在战略上做好了准备。“台风来了猪也会飞”,很多公司的快速发展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万科对千亿是有规划、有预期的,这要高明得多。如果不尊重市场、不按市场规律办事,也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它是一家与社会发展良性互动的公司。万科是中国最规范、最透明的公司,也是最早号召做企业公民、履行社会责任的公司,它的内部文化倡导公平、民主、自由,主张健康丰盛的生活。万科的这些价值主张和行为都符合社会发展的潮流,因此它成为中国社会形象最好的公司之一,也获得了更多的发展机会。
万科的以上3个特点,很多百年公司也都有。虽然目前很多新商业模式令人眼花缭乱,但它们出现的时间太短,没有接受生存检验,成功与否有待观察。从这个角度讲,万科依旧能够给很多企业提供借鉴。
在我看来,万科不仅是一家有人文精神的公司,也是中国最讲科学和理性的公司,从百亿到千亿的历程很完美地说明了它发展的科学性。超常规发展的企业通常无法学习,因为有太多偶然性的因素,但万科的发展体现的是科学性和规律性,因此也更值得借鉴。
当然,万科在千亿规模上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在第四个10年,万科能否成功走向国际?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万科能否突破传统的自我?且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