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芷书第一次踏入重光帝的寝殿,屋子里以深色为主要基调,和陛下的性子倒很是符合,一路走进,并没有太多陈设,房间简洁明了,只两排书架,看得出重光帝的勤勉。
太医们都已经退下,只留一个太医令在里屋候着,张太后端坐在重光帝床榻之前,既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此时不过一个关心亲儿的母亲。
床榻里的重光帝面色苍白,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和昨夜简直判若两人,让杜芷书都是震惊,看来陛下的这次淋雨显然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她此时有些拘谨地站立着,连元妃都得不到许可探望陛下,张太后却肯让她进来,实在让人费解。
“听闻陛下昨夜是去了皇后那里?”张太后转过身,看着杜芷书,问道。
杜芷书点头:“是。”
“好好的,陛下为何突然离开?”
原是兴师问罪来的,杜芷书跪地,答道:“是儿臣不好,言语惹怒了陛下。”
张太后微微眯了眼,凌厉看着跪着的杜芷书,道:“哀家一直觉着皇后识大体,做事亦很有分寸,本来夫妻间有些口角也是正常,可皇后与陛下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夫妻,是一国帝后,陛下是君,皇后是臣。”
“是,儿臣谨记太后教诲。”
本以为教训一番便罢,谁知太后再不吭声,杜芷书便也一直这么跪着,久了,膝盖渐渐泛疼,加上昨夜受了风寒,本就体虚,此时已是体力不支,她只得紧抿着唇强忍着,此时太后的怒意必须承受住。
半个时辰过去,杜太后才又说道:“皇后可觉着委屈?认为哀家在刻意为难皇后?”
杜芷书摇头,恭敬答着:“儿臣不敢,儿臣只愿能多聆听太后教诲。”
张太后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重光帝,双眼微微泛红,道:“吾儿这些年从没有这样病过,即便是当初坠马都不曾倒下,可昨夜却一个人在清芷阁外站了一夜,任凭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啊。世间没有做母亲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做母亲的不了解自己的孩子,陛下自幼性子执拗,认死理得很,当初哀家是不愿你入宫为后的,你小时候哀家也见过几回,被娇宠得很,但陛下执意,哀家便没说什么。入宫后,哀家见你温婉了许多,还想着你何时改了性子,如今皇后作为陛下的枕边人,凡事多顺着陛下,做姑娘时的小脾气该收敛的都得收敛了,再有这等事情,哀家决不轻饶。”
好一个决不轻饶!陛下自己好端端去淋雨,却把这一笔账算到她头上,实在比窦娥还冤!她也还病着,又有哪个关心过她,当年,她何尝不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入了这后宫,竟轻薄如草芥。她终于有些明白姑母,汲汲营营一辈子,为的便是高高在上,否则,便只会在后宫里等着被吞噬,温婉如二姐,她们又何尝轻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