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惊讶道:“我话够多了吧。”
“我怎么没发觉?”
“自从您过来,”元春辩解道,“我这嘴好像都没怎么停。”
“我不觉得。”
如此重复的答话,简直不像是出自王爷之口。不过……元春也知道他就是在故意惹自己多说话。
就冲这一点,自己在王府谨小慎微也算……值了。
元春轻轻靠住赵之桢的胳膊,额头更是顶在他的肩膀上,闷声说道,“以前呢,说话又不管事儿,干脆少开口了;好不容易说话管用了,要琢磨的事情也多了,又不得不慎言慎行。”
这番话说得赵之桢也跟着心中戚戚,他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在家里松快一二未尝不可。”
“今儿还不松快?”元春笑问,“仗着您,在大爷面前可都‘得意忘形’了一回。”
赵之桢道:“一家人不该生分。”旋即话锋一转,“我也就跟你说说真心话。有些事儿,宣之于口倒是一时痛快,可也授人以柄。”顿了顿,又长叹一声,“更怕吓着他们。”
元春猛地挺直身子,片刻后又缩了回去,“我想也是。”
赵之桢稍微侧过些身子,顺势把元春揽在怀里,“你倒还放心了?”
在他心里,元春纵然不如养母贵妃,可也颇有其几分神韵了。他自己改了“志向”,妃母默许,元春自然也该知道——至于元春能猜到多少,就看她的悟性了。
显而易见,元春如他所料地听出了弦外之音,还听得极准。
“王爷,”元春闭着眼睛,声音很轻,胸口却跳得厉害,“按说京里比您更有功劳,更有资历,甚至更有人望的老将还是数得出三四个。”
赵之桢原本爱怜的神情顿时僵在脸上,语气依旧沉稳,“愿闻其详。”他已经隐约猜到元春想说些什么。
你待我如国士,我奉您若圣君……总之就是将心比心。
元春深吸口气,“我只是听说他们家里倒都挺安生。咱们王府若不是赶上白事儿,您又看得紧,未必总能未雨绸缪。”这句“明指”大姑娘芳心萌动,她顿了顿,才又问道,“不过,为什么那些人前前后后都盯着咱们王府?”
这一世赵之桢不仅不限制元春消息进出,更是允许她调用府中人手,且议事时也并没刻意避开她。
前世想不明白,甚至一无所觉之事,这一世元春也终于能摸着个模糊的影子。
“那些老王爷们不敢……”她稍微抬了抬头,目光上移,眼见赵之桢明白她的意思,便又继续道,“便来对付您了。”
圣上亲政之后,逐渐收回先帝丢掉的权柄,当圣上分量越来越重,此消彼长之下,皇室中诸位藩王们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也是为何南边那位在钱多粮多兵不足的时候,却敢直接造反:自然是得了不少宗室明里暗里的许诺,这些同族的亲戚甚至表示要共襄大事。
可惜没过多久,南边那位在让圣上派兵剿灭后黯然自尽,而与他牵连颇深的高官也连着倒了好几位……宫中还因此没了个主位。
圣上来了回血淋淋的杀鸡儆猴,那些骄傲的王爷们一时无人敢撄圣上的锋芒,于是目光便转向了圣上的儿子们:皇子们总不至于各个都像他们老爹一样,老谋深算又心狠手辣不是?
自家亲戚们的心思,赵之桢也早揣摩了个透。
“只怕教训得不够,”他冷笑一声,“依旧不死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