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薄慕倾大步追了过来,一脸忧色地扶住了她的手臂,用帕子给她擦嘴。
“没事。”御凰雪扭头看药馆,心一横,轻声说:“丁一你在这里照顾她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甩开了薄慕倾的手,直奔医馆。
医馆里躺着好些人,都是刚刚那场惊马事件里伤到的。有人摔伤了,有人撞伤了,有人被马踩断了腿。
老大夫和小药僮都忙得不可开交,御凰雪跟在老大夫身后,赔着笑脸,一个劲儿的央求他先给自己把把脉。
“姑娘你到底伤到哪里了呀?能走能跳能叨叨的,比得上这些伤者急吗?”老大夫被她叨叨得不耐烦了,扭头看着她,花白的胡子吹得老高。
“把把脉就好了,我婆婆还等着消息呢,若还没有,说要休了我。”御凰雪挽着袖子,把雪白的手腕递到他的眼前,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老大夫听她说得可怜,这才转过身,拇指往她腕上一摁,拈着胡须,静静地听了会儿,慢吞吞地说:“喜脉,你当少喝酒,少哭泣。”
“这也能把出来?”御凰雪佩服得五体投地,最近情绪不稳,确实哭过几场。
“好了,诊金放在柜台上,多吃多睡即可。”老大夫转过身,继续去帮伤者上药。
御凰雪愁肠百结地走出来,眼前街灯盏盏,街上行人寥寥无已。丁一抱着小歌守在一边,身后一株玉兰花花开正好。
“雪儿。”薄慕倾叫了她一声,声音发紧。
御凰雪扭头看他,淡淡地问:“什么?”
“你……”薄慕倾眸子下垂,看向她的肚子。
她掀掀眼皮子,手往小腹上抚,“怎么样?”
“帝炫天的?”薄慕倾缓步走近,黑亮的眸子里亮着两团火,低低地问道。
“关你何事?”御凰雪抬腿就走。
“雪儿……”薄慕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急地喘息。
“帝麟的。”御凰雪蹙眉,匆匆说道:“所以,你别去帝炫天那里道喜。”
她不知道这孩子的爹是谁,除了和帝麟有那么一晚,还能拿谁来当挡箭牌,她还能怎么办?
“他的?你怎么和他……”薄慕倾满脸愕然,手指猛地收紧。
“你不知道吗?在玥王府上……”御凰雪痛得倒吸凉气,连连甩了几下手,把他的手掌甩开,“郡王,我们说过的,不要在我面露出这样的神情,你是你,我是我,我还要说几回?”
“他的孩子,你不能要。”薄慕倾急切地说道。
“管得多,管你的公主去吧。”御凰雪抬步就走。这孩子能不能要,想不想要,她还没来得及想呢,薄慕倾管个什么闲事?
“公主找你麻烦了吗?”薄慕倾跟上她的脚步,小声问道。
“阿宝是什么人,未必你不清楚?就算全天下的人找我麻烦,她也不会来找我麻烦。薄慕倾,你已经伤过一个人了,不要再伤第二个。”
“雪儿。”薄慕倾又拉住了她的手腕,急急地说道:“我们能不能不要提她?”
“方才明明是你提的,我们能不能不要纠缠不休?你是想这满大街的人都来盯你和我偷情不成?我倒无所谓,反正我的男人不差你一个。”
薄慕倾缓缓松手,御凰雪现在凌厉得像刀子,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割。
“倾郡王,多谢相救。以后相见,敬请隔上十丈远。我死我活,都不再受你恩惠。”御凰雪淡淡说完,拔腿就走。
她越冷漠,阿宝的机会就越大。她和薄慕倾的事已是前世,她希望阿宝可以一直做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不要像她,被情伤得体无完肤。阿宝,她确实是个好姑娘……她,好像、好像,那时候时候的小阿雪啊!
“你送小歌回去,走角门,告诉守门的侍卫,我回趟藏雪楼。”她走到丁一面前,小声交待。
“夫人不回去?”丁一犹豫了一下,看向她身后的薄慕倾。
“我办点事。”御凰雪摇摇头,叮嘱小歌道:“你放心,明天早上就能好了。我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小歌瞪着泪眼看她,动弹不得,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快步走进夜色里。
薄慕倾不远不近地跟着,身影被灯笼的光拉得老长。
御凰雪故作不知,越走越快。薄慕倾当年可没这么执着,难道真是玉娘说的,女人不坏,男人不爱?所以男人都爱往勾栏院里跑,跑着玉娘的小脚说好香,但明明玉娘的脚有汗,散发着一股子汗味儿!男人不要脸,还说这叫香汗。
香?
呸!
她用力啐了一口。
薄慕倾被她这动作吓到了,停下脚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背影。
御凰雪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拐了个弯,直奔藏雪楼。
奶娘知道滑胎的药,赶紧弄一副来喝掉。她才不想给莫名其妙的男人生孩子,让他来这破烂的世上受苦。就算她要孩子,她也得和她的那个他,能陪她到老的他,一起生。
她要为他红袖添香,素手解衣袍。
她要那个他温柔待她,如水如风,把她一生妥善收藏,不让她受这冰凉风雨,刻骨风霜。
这个他,她不知道是谁,帝炫天吗?藏心?
谁知道呢?
正脚步匆匆地走,面前突然一阵香风,熏得她脑子都晕了。抬眸看,前面四个媚骨男儿,正微笑着看着她。
“见鬼了?”
她揉揉眼睛,面前的男子都拖着长长的黑影。四张一模一样的面孔,长眉入鬓,眼眸狭长,清秀俊朗,玉树临风……
脑子里匆匆闪过数十个美好的词,但很快就被他们身上的香给击碎了。
男人这么香,不是鬼怪妖精,就是菊栏小倌。
“谷主有请。”男子抱拳,温文尔雅地行礼。
“你们的脸……”她走过去,仔细端详他们的脸,好奇地问:“四胞胎?”
“是。”男子微笑,手轻轻地往她手臂上一搭,“夫人请随我们走一趟。”
“放开她。”薄慕倾身形急闪而至,出手直击男子搭在她手臂上的手。
“倾郡王莫要多管闲事,我们百溪谷最不喜别人多管闲事,立谷至今七十年,还没有管了我们的闲事,还能活着的。”站在后面的男子往前走了两步,笑吟吟地看着薄慕倾。
“管定了。”薄慕倾手臂一抖,两把短剑从袖中滑出,紧紧握住,拦到了御凰雪身前。
“倾郡王不去捉刺客,在这里管炫王的夫人,真是有趣啊。”站在最后面的男子也走了上来,也是双臂一振,手中多了两条蓝莹莹的蛇。
“今日我的小欢,还没进食呢。”他微微笑道,手一掸,蛇从他的腕上弹出,直扑薄慕倾。
“小欢小心点喽,倾郡王双剑能斩落狮子的头颅。”男子退了两步,气定神闲地看着蓝蛇被剑气逼得掉到地上。
小蛇似乎听得懂,在地上盘成一团,蓝色舌信子吐了两下,猛地又往上弹去。
薄慕倾正全力对付它时,另两个人拖着御凰雪跃起就走。
薄慕倾被另两个人用蛇困住,斩落多少条蛇,那两个人就再放多少条。他无心恋战,虚晃一招,拔腿追向御凰雪被带走的方向。
两个男子也不理他,飞身跃起,落到了高墙上,却是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御凰雪被二人带到了一栋大宅里。
花树林立,满院飘香。大红的灯笼一盏连着一盏,但御凰雪很快就看出了大宅的特殊之处。这些树全是假的,花也是。她脚步顿了顿,小心地凑近去看。粉色的绢细薄丝柔,像真的花瓣一样,花蕊是黄金珠玉。
“夫人最好莫碰。”跟在她身后的男子客气又温柔地说道。
百溪谷的东西,她才不碰!
前面的大殿门敞着,珂离沧歪在椅子上,盯着她看。
“怎么,求我给解药?”御凰雪慢步走上台阶,笑吟吟地问他。
“呵……胆子还真大。”他伸手,往怀里挠了几把,扯开了衣袍问她,“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毒?”
御凰雪摊开手掌,薄唇轻扬,“那这个是什么?你把这花瓣给我拿掉,我就把你的红疹子给你弄掉。”
“和本谷主谈条件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珂离沧眯了眯眼睛,身子缓缓往前倾来。
御凰雪不慌不忙地握住拳头,笑眯眯地说:“从鬼门关走过几次的女人,其实也不怕下场有多糟糕。”
珂离沧楞住了。
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子对一眼,低低地笑。
“你叫什么名字?”珂离沧兴趣大增,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是炫王府十九夫人哪。”御凰雪镇定地说道,看珂离沧的表情,她多半不会受什么罪了。
“他有什么好,跟我做媳妇儿吧。”珂离沧嘴一咧,站了起来,大步走向她。
“嫁出去的女人,哪还有自由。谷主有心,找他要去啊。”御凰雪打了个太极,把帝炫天拖出来挡着。男人么,该用的时候不用,留他何用?
珂离沧长眉轻轻一扬,卷住了她一缕发,往后一抛,高大的身子微弯,俯到她露出乌发的雪白耳尖边小声说道:“何必要,我喜欢抢。”
“他是王爷。”御凰雪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爷?就算是皇帝,又能耐我何?何况他这王爷也不怎么样。”珂离沧骄傲地大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往怀里一摁,笑着说:“快把解药拿出来,本谷主带你回百溪谷去。”
御凰雪嘴角轻抽,这人还真不怕死,脸皮也厚得厉害。她摊开掌,冲掌心的桃花呶呶嘴,“这个……”
“乖,先把这里给本谷主弄好。”他用另一只手,往红疹上又抓了两下,眉头微皱,盯着她说:“别磨磨蹭蹭,惹得本谷主生气。”
“行。”御凰雪左右看看,指着桌上的棋盘说:“你我下一局棋,你能赢,我给你解药。若不能赢我,我也给你解药,但你得让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