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归寒邪胡乱说道。
“归寒邪,你这样子,我下辈子就不愿意认识你了。”御凰雪急了,扳着他的肩连摇数下。
归寒邪唇角的笑意僵住,挠了挠下巴,低声说:“有啥吃啥,饿了啥都吃。”
“树皮草根你也吃呢!你好好想。”御凰雪又摇他几下。
他想了半天,一五一十地说起了最近吃的东西。
流星回来了,一脸怒容,骂骂咧咧。骂声在看到归寒邪的样子时戛然而止,换成了一副惊愕之色。
“你怎么弄成这样?”
“不好吗。”归寒邪有些恼火,他一点都不想被御凰雪身边的这些男人看到他的狼狈样子!
“好极了,成了黑蜘蛛了。”流星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去拿坛酒过来。”珂离沧严肃地说道。
流星匆匆出去,没一会儿拎了坛酒回来,用帕子浸湿了,给他擦到黑纹上,小声说:“这毒厉害,有得忙了。”
“能救吗?”御凰雪激动地问道。
“不知道,试试。”珂离沧轻轻吸,用银簪扎破那些黑纹,乌黑的血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淌,流了满身。
流星不停地给他擦,血又不停地流。
“这样血会流光的。”眼看满盆子的白酒成了黑色,御凰雪急了。
“先放点毒血,暂时让他轻松一点。”珂离沧给他点住穴位,眉头紧锁,低声说:“真是想不通,怎么会成这了样……你这毒应该拖不了今日……眼睛也不会瞎……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到底怎么会成今天这样子的!”
珂离沧心咯噔一沉。
莫非是因为瞳虫的缘故,相生相克,所以让他多拖了这些日子?
“想到什么了?”御凰雪正紧张地看着他,捕捉到了他此时的表情,立刻追问道。
“没什么。”归寒邪有些忸怩地说道。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说?”流星不客气地往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在行宫那么久,这小子装傻充楞,一给他换药,他就杀猪一样的叫疼,不知道哄了他多少好吃的走了!
“没事。”归寒邪拧拧眉,恶声恶气地说道。他才不想在御凰雪面前说瞳虫的事,那显得太窝囊了,为了情敌居然做这样的事。
他是杀手啊,当着女人的面哭已经很丢脸了,怎么还说得出口?
姝儿又哭了,挥着小手,大眼睛骨碌地转,找御凰雪的身影。
御凰雪赶紧回到榻前,抱起了姝儿。
“还不快说!”珂离沧拿着帕子的手往归寒邪的心口上用了把力,烈酒刺得他发痛。
“你傻啊,活着看着她不好吗?”流星也小声劝道。
归寒邪何尝不想活着看着她呢?就算得不到,只要能看着她,远远地看着,他也感觉心满意足。这段时间,因为得不到的痛苦,他有些自暴自弃,恨不能一死了之。
但是真的濒临死亡的时候,他又是如此渴望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离她这么近!
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她笑,看到她哭,看到她一天天地被岁月染上风霜。
那样多好啊……
长长的一辈子,他都能看到她!
“是瞳虫,我和养蛊人做交换,为他养瞳虫,他替帝炫天拖延一年时间。”他嘴唇轻嚅,终于说了出来。
声音很小,但珂离沧和流星都听清了。
他们震惊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归寒邪,他居然为了情敌,把眼睛拿去交换了!这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归寒邪的神情又分明在告诉他,这就是真实的。
“我喜欢小凤凰啊。”归寒邪低低地说道。
御凰雪扭过头来,姝儿哭声大,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都让她充满了愧疚。
“别告诉她……”归寒邪别扭地央求道。
“行了。”
珂离沧把帕子丢开,拿下腰带上挂着的一只小瓷盅,拿了一条通体晶莹的壁虎出来,放到了他的心口上。
流星又拿了坛酒来,让珂离沧净手。
“能让你少疼一些,我们去找找养蛊人,看看瞳虫是怎么回事。”珂离沧放下袖子,扭头看归寒邪。
“世间之物,最奇的果然是蛊啊。”流星感叹道。
“什么蛊,归寒邪中的也是蛊吗?”御凰雪哄不住小姝儿,抱着她走到几人面前。
“怎么一直哭啊?”流星把姝儿接过去,摇晃了几下。
姝儿哭得更厉害了。
“我来试试。”珂离沧伸出双臂,小心地把粉粉的小娃儿抱过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姝儿不哭了,在他怀里窝着,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呵,你们看,这小公主她不哭了!”珂离沧兴奋地说道。
“她喜欢你。”流星用手指头在小公主的小脸蛋上轻轻地滑了两下。
归寒邪的长眉动了动,跃跃欲试,却不好意思开口。
“你抱抱看。”御凰雪把女儿抱回来,小心地往他怀里放。
“我不抱。”归寒邪吓了一跳,连忙把小姝儿推开,难堪地说道:“别让她碰到我……”
他一身是毒,怎么能抱这么一个粉堆玉砌的女乃娃娃,害了她怎么办?
“没事,你抱抱她。”御凰雪把小姝儿放到他发僵的手臂里,含泪说道。
归寒邪伸长手臂,半天不敢收紧,低声嘟囔,“还不如让我抱抱你……”
还有精神说这些,说明真的一时半会死不了!
御凰雪头一回没反感他说这些混帐话,破啼为笑,小声说:“你若能好了,我一定给你抱!”
归寒邪眼睛一亮,快速问道:“当真吗?当真?”
“当真!我们拉勾勾!”御凰雪把手指伸给他,认真地说道。
归寒邪很紧张,手指从姝儿的小身子下探开,一本正经地说:“不能反悔,一下就好。”
“绝不反悔,让你抱三下。”御凰雪冰凉的手指勾住他的小指,来回拉拽三下,郑重其事地许诺。
“哈,我一抱一年,三下就是三年,你怎么办?”归寒邪整个人都精神了,大声问道。
“只要你能好!”御凰雪大声说道。
只要他能好,三年算什么?她愿交下这朋友,三十年都不后悔。
姝儿又哭了,归寒邪手忙脚乱地摇了她几下,满脸无奈尴尬地把孩子还给御凰雪。
外面的火越烧越大了。
御凰雪抱着姝儿走到窗口,往东边张望。
他去了一晚上了,他有事吗?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不要担心。”珂离沧走到她身后,温和地说道:“他身经百战,之前也经历过数回九死一生的恶战,但每一回他都能力挽狂澜,他是大将之材,沙场点兵,运筹帷幄,都是他拿手的……”
“但是……他身体……”御凰雪垂下长睫,小声说:“他的身体和以前比不了了。若他真的能这样甩手不管,谁又怪他呢?”
“天下苍生,总有人要管。能负担起这一切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帝琰没有将才,更无帝王之才。帝家兄弟,只有他担得起这天下,稳得住这天下。”流星走过来,低声说道:“他若不站出来,这兰烨百姓只怕就得沦为胡疆之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