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凰雪喝了一口安胎养神茶,轻飘飘地说:“我以前专门收拾人家家里不听话的小妾,还给得不到男人心的正室们想办法。去年有一个正室,和家中年轻貌美的小妾争宠,过来找我拿主意,要除掉小妾。”
小元和小歌抖了抖,再度被她惊到了,原来十九夫人不仅是前朝余孽、街边酒娘,还是个……替人处理小妾的狠角色。
御凰雪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去,继续说道:“说实话,她那一家子人,男的丑,女的泼,连个小妾都是个说话口齿不清的破落户,我真不想管。但她出得起银子,我就得安慰她。所以给她画了个图样位置,说那是真心咒。并且一定要用某处的绣线为引,把各种蝴蝶和花朵按我的图样位置绣上去,就能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能成吗?发现您骗她怎么办?”小元狐疑地问道。
“成不成,都在别人信不信。那妇人一年四季邋邋遢遢,才三十多岁,就把自己收拾得像个四五十岁的婆娘,说话又大嗓门,出口就是一巴掌打死你……哪个男人会喜欢。”御凰雪托着腮,视线落在一个小镇上。
“然后呢?”小元好奇地追问道。
“然后我去找了一家不打眼的小绣庄的老板,让她把价格提到五百两银子一两线,我与他五五分。”御凰雪嘻嘻地笑,竖起五指摇了摇。
“哇……那不是坑死了?”小歌也忍不住出声了。
于默在一边也听得津津有味,抱着长剑,等着她的下文。
“把门关紧点,别让那两个祸害的人听到了,我还想看笑话呢。”御凰雪往外瞟了一眼,清声提醒。
于默出去叮嘱了几句,让侍卫们退到四周巡逻,不让人靠近,转回来听她继续往下说。
御凰雪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在绣庄等着那妇人前来,她天黑的时候果然来了,一听要如此贵,马上就动了退意。我让我的人出场,从门外扑进来,扮出狂喜的样子对着庄主连连作揖,大声说她相公如今对她死心塌地,把小妾都赶走了,还要再买二两线请庄主绣罗裙。”
“那妇人毕竟精明,见我的人果然拿了银票出来,捧着绣线回去。于是一路跟着,一直跟到了我的人暂时租住的地方。在那里,我又演了出戏给她看。她信得心服口服,果断地回去出银子买了一两线,请绣庄庄主亲手给她绣罗裙。”
“取裙子那天,我与绣庄庄主亲手给她打扮了一番,在身上洒了好些香露水,让她拎着酒,焕然一新地回去……还能不成吗?外旱的地突然有了雨水滋润,情势当然不一样了。她没忍住,把真心咒的事告诉了她的妹妹。”
“她妹妹和她差不多的处境,我一样给她演了一回。不过她家小妾比较狠,欺负主母,还罚打少主,把那孩子的眼睛都快打瞎了。我一怒之下,把那小妾的牙敲掉了,丢到了奴隶船上,让她回来了。”
“这种事情不能多做,于是我叮嘱庄主,一年只能卖三次线,没有我在场,绝不许卖线,不然我就去官府告她是骗子。”
“骗子要告别人是骗子……”于默捂嘴笑,连连摇头。
“还不是因为你们男人,喜新厌旧,喜美厌丑。”御凰雪冷笑,横了于默一眼。
于默尴尬地放下手,小声说:“也不一定都这样。”
“岁月能证明一切,等着瞧。”御凰雪低下小脑袋,轻轻地说:“崔蝶意也曾找过我,为她谋得九王之心,处理了一个宠妾。她今日穿着这裙子来,想必是打听到了真心咒的事,要把这事教给崔静好。要是一条裙子,一个咒语能得到男人的死心塌地,这天下哪会有这么多负心汉?”
“不会那么简单的。”于默沉吟了一下,提醒她。
“所以啊,得让崔静好也滚出去。”御凰雪慢吞吞地说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崔静好是皇帝赐婚,王爷是赶不走的……不过,我能!与其等着她来害我,我先赏她几个耳光,让她知道怕。我还要在这里安静地住段日子,她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心里烦。”
于默嘴角抽抽,没敢接话。
“这里叫做……莲香镇,真好听的名字。”御凰雪突然一笑,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墨点儿说道。
“这地方很小。”于默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你去过?”御凰雪好奇地问道。
“是,我们一路打过来……”于默看了她一眼,收了声。
御凰雪倒很镇定,笑了笑,轻声说:“我还没有到过离京城百里之外的地方呢。当年逃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古良城。”
“夫人,不生王爷的气了吗?”于默犹豫了一小会儿,轻声问道。
“生气又能怎么样呢?”御凰雪平静地看了看他,轻轻地说道:“再生气,我也得在这里。不如不气,好好想想怎么办。毕竟我和他坐在同一条船上,大风大浪来的时候,得一起抓紧船舵,不能被掀翻了。”
“夫人说得好。”于默眼中亮光闪闪,向她竖了竖大拇指。
御凰雪笑笑,又起身拿了本书过来看。
这是本兵器书,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上面有帝炫天的批注。她一页页地翻看,饶有兴致了问了好些问题。
于默见她兴致高,于是多陪她说了会儿话。
但是,御凰雪看到了那地图,才感觉到天地真的很辽阔,去哪里都比陷在女人堆里强。
“夫人,王妃宴请九王妃,请夫人一起过去用膳。”一名侍婢过来,隔着门请安。
“别去。”小元冲御凰雪挤眉弄眼,连连摆手。
御凰雪却不看小元,直接对着外面说:“转告王妃,我就过来。”
婢女匆匆走开了,小元和小歌冲到御凰雪面前,担忧地劝她。
“不能去啊,夫人如今饮食得加倍小心,可不能碰她那里的东西,就连香味儿也不能闻。”
“就是就是!这些事我看多了……”
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倒让御凰雪突然想起了件事。
“对了,炫王不是有孩子的吗?那些孩子们呢?”她好奇地问道。
“因为炫王接连被贬的缘故,都跟着云双夫人住在乡下去了,以免真的祸及子嗣。”小歌轻声说道。
哦,对了,还有一个没露过面的云双夫人呢!御凰雪拧了拧眉,扶着小元的手站了起来。
真烦人!
“夫人真去吗?”于默也拦到了她的前面。
“放心,在王府中她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和我的孩子只要在她们那里出事,她们知道后果。崔蝶意是精明的人,她不敢乱来。”御凰雪镇定地说道。
三人互相看看,知道拦不住她,只好与她一同前往。
“小元小歌,你们今天不怕我了?”御凰雪扭头看了看两个丫头,好笑地问道。
“昨天是太慌了,所以才表现得那么没出息。早上王爷叮嘱过我们两个,我们再不敢了。”小元不好意思地说道。
“委屈你们两个了。”御凰雪轻声说道。
“不敢、不敢。”两个丫头赶紧摇头摆手,“没想以这辈子还能伺侯到您这么漂亮的公主,是我们的福份。”
“罪孽啊,他逼得你们说这样的假话。”御凰雪轻笑,加快步子往前走。
崔静好姐妹二人已经入座,并肩坐在高台上的小几前。按规矩,御凰雪的小桌支在殿中右侧。她看了看桌上,倒是些好菜色,清淡适宜,色香味俱全。
“十九夫人,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你我同坐一殿,把酒言欢。”崔蝶意端起汝白瓷酒碗,眸子笑吟吟地看向御凰雪。
“我也没想过。”御凰雪笑了笑,视线落在姐妹二人的裙子上。
她与绣庄老板有明确约定,绝不能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卖绣线。这两条裙子是新做的,看样子是崔蝶意找到了绣庄老板景媛。不用说,又是玉娘出卖了她。
自打那回在珠玉苑整了帝琰,她与珠娘有段日子没见面了。不过,如今这种情势下,她倒不会觉得玉娘还能说出什么事影响到她……
“王妃,十九夫人,王爷说要回来用午膳。”一名侍卫从外面进来,向几人行礼。
“原来炫王要回来,哎呀,那我们现在得等吧,妹妹应当早做准备的。”崔蝶意转头看向崔静好,嗔怪地说道。
崔静好脸上挂不住,王爷回不回来,她从哪里知道去?她从早到晚连帝炫天的一片衣角都见不着!
“那我们就等王爷吧。”崔静好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恨恨地瞪向御凰雪。筷子在桌上弹了起来,打到了崔蝶意的手上。
“妹妹真是被惯坏了。”崔蝶意把筷子推回去,垂着眸子嗔怪道:“妹妹要学十九夫人沉稳大方,冷静处事。”
“十九夫人的本事,我学不来。”崔静好狠狠咬牙,扭开了头。
“静好就是这样的脾气,十九夫人不要与她计较。她在府中,还要多仰仗十九夫人照顾。”崔蝶意眯眼一笑,柔声说道。
“不敢。”御凰雪以帕子掩唇,笑了笑。
崔蝶意捧起茶碗,抿了口茶,往殿外看去。
灼灼的太阳照得地都泛着白光,热得奴才们不停地落汗。外面除了蝉鸣,听不到半点动静。
御凰雪瞥了那姐妹两个一眼,开始说起了家常。从姐妹身上的头饰,一直说到宫中流行的妆容,公主和郡主们的美艳,花艺和才艺都令她赞叹。末了,她大力夸赞东福嬷嬷忠心,夸她知人心,还给自己送了礼。
“送什么礼?”崔静好不解地扭头看向东福嬷嬷。
“哦,就是家乡的小玩艺儿。”东福嬷嬷福身,陪着笑脸说道。
“你这老奴才,你怎么没告诉本妃?”崔静好冷笑,狠狠瞪了她一眼。
东福嬷嬷勉强撑着笑意,站在崔静好的身后,一双搭拉着眼皮的三角眼不时往她御凰雪身上瞟瞟,脸上抹得过艳的胭脂让她看上去很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