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卿摇头,“什么都不要问,重先生呢?快让他来看看。”
“彦卿,你别着急,快抱她进屋。”重七楼来的很快,一看她濡湿的衣裤就猜到了,毫不拖泥带水的吩咐,“青衣,去叫醒盈盈,顺道把全城的大夫都给我请来,以备不时之需。”一抬头,目光就落到了门外的李明旃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明琪是我妹妹。”李明旃脸上的浅笑变成了苦笑,“七爷,您别撵我走。”
重七楼没有搭腔,算是默许了他的请求,“彦卿,快,随我进房间。”
李明琪昏昏沉沉的,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衫,死活不松手,她抿着唇,咽下痛吟。
“她气息枯竭,我的内力传不过去,怎么办?”沈彦卿坐在床边,紧紧的搂着她,他极力控制着情绪,不想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失控。
人生自古难过情关,重七楼叹息,安慰道:“彦卿,你别着急。”
重七楼探手给她把脉,沉吟片刻,神情凝重的说道:“彦卿,她的内力在四散,此时是她最虚弱的时候,为今之计只有剖腹了。”
沈彦卿面色一变,想也不想的就反驳道:“不行,危险系数太高,孩子能活,琪琪怎么办?先生,我只要琪琪平安无事。”孩子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李明琪握着他的手用力,一字一顿、十分坚决的说道:“师父,您听我的,我要这个孩子,我要他。”
“好,师父知道,你现在不要说话,保持体力。”重七楼眯眼,“彦卿,孩子发育的很好,生命力很顽强,顺产的话,我怕明琪抗不过去,到时就是一尸两命。”
沈彦卿身子一僵,涩声问道:“剖腹有几分把握。”
“五五开,顺产三七开。”重七楼心里沉重,喂她吃了一粒温润的药丸,此药是由上百种稀有草药制成,聚气凝神稍带止痛的作用,“彦卿,你还需考虑吗?”
“剖腹。”沈彦卿闭眸,涩声做了决定。
“好,你们先说会话,我这就去准备用具。”重七楼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时候他若挺不住,让她怎么办?
“麻烦师父了。”李明琪松了一口气,目送重七楼出了房间。
嘴唇有些发干,她抿嘴一舔,反而更干了,双手捧起他的脸,极力去笑,她想笑的好看些,“彦卿,别怕,我答应过你的,会一直陪着你。”就算真的死了,她也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默默地守护着。
沈彦卿的心尖扭着疼,看着她牵强的笑颜,更是刺心的厉害,“琪琪,别笑。”他希望她能喊痛,能痛哭出声,总好过她如此强忍。
有泪滴落手中,在她的手心缓缓盛开,带着灼痛人心的苦涩无力,她扬唇笑,“你是大男人好不好,不要哭啊,相公,不哭啊。”
低头蹭蹭她的额头,清凉的泪缓缓滴落,那是来至心底的悲,怎是他能控制的?“琪琪,你就是我的命啊,看见你如此受罪,我亦在同受凌迟之苦。”
“乖,我不疼,一点都不疼。”李明琪哪里还忍的住,前世种种在眼前一点点盛开,想起他的坏,想起他的好,一点一滴都是他给的爱,沈彦卿是她的夫君,是用命在爱着她的男人,她怎会舍得失去?
他说:黄泉碧落,我随你去,前世今生他从未失信。
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中划下了一道又一道痕迹,爱也好恨也罢,总之给了她太多的刻骨铭心,填满了她整个世界。
此时细细想来,那些痕迹好似打翻了一砚浓墨,一开始看只觉得触目惊心,等慢慢的泼洒、晕染开来便是一副山水秀丽的水墨画,画中有她亦有他。
他用自己的行动将沈彦卿三个字刻入她的心扉、她的骨髓、她的灵魂,那再不是简单的三个字,而是一个形象丰满的、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一个乞求她不离不弃、求她言爱的男人。
这个男人爱她、宠她、为她落泪、为她挂心愁肠……为她去死都心甘情愿。
“彦卿,你说你是聪明还是傻?你说你喜欢我哪里?我一直在说我恨你啊,最恨的就是你了。”李明琪搂着他的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偎依进他的怀里,近一些,更近一些,迫切的想要置身于他的天地。
沈彦卿不停的点头,下巴压在她的头顶,轻声回她,“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琪琪,我不在乎,我只求你活着,你活着便是我的晴天。”
是啊,活着,他说过的,她便是他的黎明,照亮了他的黑暗。
李明琪亲吻他的下巴,笑,“彦卿,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忘了告诉你了,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了。”
“不,我不想听,我情愿你恨着、恼着、怒着、怨着,琪琪,我不想和你两清,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沈彦卿的无助彷徨从湿润的黑眸中展露无疑,此刻的无力让他生不如死。
原来他是这样的不安啊,李明琪躺在他的怀中,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脏上,“傻瓜,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每次说恨你,都是因为爱字太难出口了,彦卿……”她闭眸用尽全身的力气,“我爱你啊、爱你。”
那样的爱着,怎能舍得离开?她死死的握着他的手,指甲深陷他的肉里,反复的说着,“我爱你,我爱你。”
沈彦卿失神半响,闭眼,泪水成行,将脸埋入她的颈侧,“琪琪,你想我疼一辈子吗?不要骗我,琪琪,你不要骗我,不许骗我。我情愿你恨我是真,也不要你爱我是假。”
是的,千真万确的爱着,不多不少,正好两辈子,“彦卿,不管将来如何,都请你善待我们的孩子。”
“琪琪,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的。”沈彦卿蹭了蹭她的鼻头,下了莫大的决心,就算她会再次恨他,他也心甘情愿。
“你先答应我,好不好?”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不知道这场劫能不能躲过去,若不能,她总要走的安心,“彦卿,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一个梦。”梦中血红一片,他站在血海之中,瞳眸染金,杀伐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