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身体瑟缩,结巴答道:“不……不是的,侧妃娘娘您这么好,人又聪明,怎会长得可怕呢?”
“是……是奴才,奴才胆小,所以……”
安若岚轻笑两声,永安连忙闭紧自己的嘴巴,等着安若岚发落。
瞧他这话说的,在安若岚看来,他是畏惧自己伤害他,所以才故意说出这番话来哄自己开心。
她不就想问他一点事而已,用的着这么害怕么?难道在这世界中,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像普通朋友一样交往,等级观念就一定要分的这么清楚、这么重?
过惯了人人平等生活的安若岚,即使在这里生活了近两个月,依旧不适应那种动不动就跪下,向人请安、道好的问候方式。
她甩了甩手,将宽大的衣袖甩到一旁,双手托住永安的手,将他扶了起来。
他受宠若惊,自己的主子竟会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当真是大姑娘上花轿——生平的头一回。
如果……侧妃娘娘不是找自己麻烦的话,这一扶,又将会成为他永安的荣耀记忆,一直镌刻在脑海里,无法磨灭。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从此不换衣服、不洗衣服,保留衣服上这历史性的痕迹。
只可惜,侧妃娘娘的嘴巴紧,至今还没告诉自己,让自己说出名字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接下来对自己做什么事。
永安头埋低,不敢抬起,眼睛直盯着地下,眼珠子溜溜直转。
安若岚碎玉般清脆的声音落下,缓缓说道:“我这人不喜欢跪来跪去的,你在我面前也不需要背这么多重桎梏,害怕我会伤害你。”
“只要人不犯我,我就不犯别人。倘若人犯我,我必定十倍以还。”霸气侧漏,令永安的小心脏咯噔了一下。
果然,女人是不能随便得罪的。
听安若岚这话,她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声音突然转柔,看着永安的天灵盖继续说道:“我问你名字,只是想彼此之间有个简单的称呼,并无其他。”
简单的称呼?
侧妃娘娘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萧氏王朝的等级制度中对于奴才、侍婢是这样规定的:凡三等、二等仆人,均按编号称呼,只有贴身陪伴的奴才、侍婢才有名字。
他永安,与楚王府其他奴才相比稍微特殊了些。
只因七年前,楚王刚满十六岁,从皇帝手上获得封地和宫外府邸,楚王的生母云妃也得到特赦,准许出宫与楚王一同庆祝,原本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一天,却在楚王府上上演的一场阴谋暗杀。
云妃被鸩杀,楚王也差点命赴黄泉,幸得他一时粗心、笨拙误事,脚踩住衣摆上顺势摔倒,将楚王喝到一半的毒酒打洒,才让楚王幸免于难。
在那一次意外中,他因救王有功被提升为一等奴才,陪伴在楚王身边照顾他,还被当今皇帝赐名为“永安”,寓意永保平安。
可惜好景不长,过了没多久,楚王便过继到袁妃手下,成为她名义上的儿子。而他也在袁妃发动的楚王府仆人大换血活动中从一等仆人贬为三等,沦落为赶车的马夫。
想起自己以前的经历,永安依旧是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心里有说不尽的感触与体悟。
楚王成为萧氏王朝中有名的痴傻王爷,也正是因为那一场的事故。
安若岚并不知道这些。
七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刚满六岁的小女孩。终日待在妙心庵中,被里面的妙静师太压得死死的。每天不是挑柴、生火,就是洗衣、煮饭,稍微有点惹妙静师太不高兴的地方便引来一阵毒打,还不准吃饭,关在柴房中饿上一天,过着比下人还要不如的生活。
也正是因为六岁那年,朝安镇遭遇不法分子的觊觎。他们利用当地居民的无知与迷信,暗做小动作发动战争,企图推翻萧氏王朝的统治。
正在朝安战役打的如火如荼、死伤无数、哀鸿遍野的时候,她被妙静师太吩咐到附近的一座山采一些滋补药材回来换钱,贴补庵堂的开支。
这一去险些丢了性命,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古色古香没有袅袅青烟的房间。
原来,妙静师太怕她死在庵堂中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于是向丞相府的人谎称安若岚贪玩,不小心踩中猎人布下的埋伏,弄得性命垂危。
只可惜当时的安若岚还小,瞥见什么刀光剑影、鲜血横流、尸堆成山早就吓得腿软,躲闪不及,偏偏又在那时遭遇了意外,磕伤了头部,自然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倒让妙静师太蒙混过关。
安若岚继续说道:“以你在楚王府还有其他大臣家卖身为奴的经历来看,想必知道大臣与皇宫中的秘闻不少。”
“我呢……也只是好奇,丞相……也就是我爹,在朝中当官这么多年了,他的秘闻肯定不少,身为她的女儿,总归要关心关心他不是?所以你知道什么,只管告诉我便是。”
永安当着安若岚的面呵呵的笑了两声,摸着脑袋说道:“侧妃娘娘,您说这番话实在是太抬举奴才了,奴才人微言轻,地位又不高,一直以来都是大户人家粗使的奴才,哪里知晓什么朝廷秘事啊。”
声音徒然一转,带着几分不肯定“不过之前倒听坊间流传,丞相与云县前县令的侄子有过不正当的关系,所以发生了云县县令贪污受贿,任意敛财,罔顾人命的事后,云县县令九族受牵连择日处斩,就只剩下他侄子一个人平安无事,至今还逍遥法外。”
“至于这件事是真是假,奴才可就不知道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王拿给安若岚的那封信,上面的内容早已深刻在安若岚心中。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只要她还留着一口气,她都要想方设法的从丞相手中接回自己的母亲与小妹,让自己不再受丞相的威胁与摆布。
突然,一阵“咕噜”声传入耳中,安若岚眼神一转,将目光落在残留余温的烤鱼上,再往永安的脸瞧上一把,嘴角微扬,如冬日暖阳,温暖了永安的心,令他怔在原地。
“你、绿儿还有另一个车夫把这些鱼给分吃了吧,只需要留一条给我就可以了。”
“可是……侧妃娘娘是贵人自然可以吃肉,但我们只是卑贱如泥的下人,吃这么美味的烤鱼岂不是暴殄天物?”
“人,生而平等,都是长着一个眼睛一个鼻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所谓的差异只是物质财富上的不同而已,我让你吃,你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