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了眸,重新看向一边的威廉,“好。”
爷爷希望,那她就这么做吧,顺着老人家的意思来,他可以少操心很多。
晚安坐他的车,任由他把她载到一家餐厅前,点菜吃饭,他不说话,她便不会主动的开腔说什么。
“你的第一部电影,”威廉看着安静沉默的女人良久,从身上取了一个小盒子放在还没上餐的长方形桌子上面,“送一份贺礼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晚安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慢慢的拿过来,打开。
盒子不大,她原本想着是首饰之类的,不是太贵重的东西收不收无所谓。
可是等她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片钥匙。
车钥匙,上面的标志她认识。
玛莎拉蒂。
她纤长的手指把盒子重新合上,然后挪了回去,淡淡的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你工作的时候需要经常跑来跑去,有车会方便很多。”
晚安垂着眸,“等我买得起的时候,我会自己买车的。”
威廉将盒子又重新推到她的跟前,沉稳而温淡的道,“你的电影上映后,买一辆车不在话下,又怎么会贵重,我只是看你最近缺代步的工具,所以才买了车。”
票房得很火她才买得起,如果不火的话
好在是现代电影,虽然尽量往最精良的制作上靠,需要烧的钱没有古装剧那么多,但整个投资算下来也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晚安不容置喙的摇摇头,“抱歉,我不收,”
她没说不能,或者其他的原因,简单直白的说不收,倒是让人一下没有了余地。
威廉皱皱眉,脸色有些沉,“晚安,你不要这么固执。”
“不是我固执,是你的礼物太贵重了,”她淡淡的笑,“你想庆祝我第一部电影杀青,请我吃饭已经足够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些过往的旧事,其实妈妈的婚姻是怎样,她不清楚,他几次提起他们是协议离婚,这些年无法释怀的除去不受期待甚至是被怨恨来到这个世界。
最恨的,不过是他甚至不肯出现在葬礼上。
不过多少年过去,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她低头喝了一口水,手用力的握着杯子,“我想知道,七年多的夫妻,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她死了,你为什么连葬礼都不肯出现?”
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还是我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恨她?”
“没有,你妈很好。”威廉几乎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眼睛,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是不加思考的。
也许是时间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抹去了,剩下的都是镶了金边的回忆。
他和云槿的那段婚姻里,争吵过无数次,在晚安的问题上她尤其强势,年轻的时候有时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想来,却再也找不到一点面目可憎的感觉。
“对不起,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你妈妈过世的那段时间,她怀了孕,情绪很不稳定没有安全感,抱歉。”
心尖上有些疼,最开始细细的,然后逐渐变得绵密,最后变得绞痛。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水。
一记闪光灯亮起,晚安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一个背着单反的年轻男人见她看过来立即麻溜的转身跑了。
晚安皱眉,拖着陆小姐的福分,加之她和顾南城以及外界捕风捉影和郁少司“错综复杂”关系,她最近也是深受八卦娱乐的喜爱。
对她而言上上报纸没什么大不了的,电影上映之前增加话题和曝光对她没什么坏处,但是不包括和对面的男人。
晚安蹙眉看着那抱着单反跑得很快一溜烟上了面包车的年轻男人。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看不到后面,只是注意到晚安的脸色有变,于是问道,“怎么了?”
“有狗仔偷拍,”她眉间未曾舒展,淡淡的道,“如果你在这边和媒体有点人脉和关系的话,想办法压下去吧。”
狗仔的本事说大不大,说小那也不小,万一真的把他的身份里里外外的扒了出来。
那她真的可以替代陆小姐成为娱乐版八卦狗血第一头条了。
威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方低笑着道,“别人有电影上映,想方设法的要炒绯闻上头条,”
他似乎只是不经意的道,“晚安,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么?”
晚安笑出声,直直的看着他,轻轻袅袅的淡声道,“我?我无所谓,只是担心给威廉先生造成困扰,毕竟对你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他盯着低头兀自喝茶的女孩,她的眉眼很淡,那些分明的恨和嘲弄都被隐藏在深处,他开口,“没什么不光彩。”
晚安再次低低徐徐的笑出声,“我自然是没什么不光彩的,我妈是名正言顺的慕太太,我怎么会不光彩?”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杯底和那一圈水渍完美的契合,“我想,你当初既然能够避开顾南城的调查,在这里总有些人脉,能压就压吧。”
威廉看了眼服务生上的牛排,只是道,“你不在意?”
晚安随口懒洋洋的回道,“嗯。”
然后当天晚上,这几张被偷拍抓拍的照片就迅速成为和陆笙儿拍戏受伤并驾齐驱热度的热门新闻。
这个“神秘男人”的身份以搜索第一的势头碾压整个微博话题榜。
在晚安发现之前,那狗仔就已经拍了好几张。
他穿的西装,戴的腕表,袖扣,领带,凡是出现在照片上的所有存在,全都被一一的扒了出来,尤其是那片车钥匙上的标志,连装车钥匙的礼品盒都没有放过。
那张只露了半边脸的无可挑剔的俊美的脸,并不清晰却仍然透着成熟优雅的气度,再加上那一身处处都彰显贵气的衣着配饰,蠢蠢欲动的网民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想翻出他的身份。
晚安没去关心陆笙儿受伤的新闻,自然也就没上网,拍完电影后累得只想清静个一天半天,索性连手机都调成静音,放在书桌上。
直到晚上洗完澡准备睡觉,白叔才敲开她卧室的门。
关了吹风,她用毛巾便擦头发边问道,“怎么了白叔?”
“那个……小姐,顾先生说想见你,”白叔小心翼翼的端详着她的脸色,“他很早就来了,但是老爷说叫我不要打扰您看书……所以一直都没来告诉您,这会儿时间不早了,您要不要下去见见他?”
“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顾先生没说。”
“知道了,”晚安把毛巾从头上拿了下来,淡淡的道,“我穿衣服就下去,时间不早了,您也休息吧。”
“欸,好的。”
晚安随手披了件衣服,远远看着就能知道他等了很久,脚下一低的烟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还是在做什么,气息愈发的显得阴郁。
大概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
烟火忽明忽暗,男人薄唇勾出一抹弧度,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不准备下来了。”
五月底,她穿了件薄薄的宽松的单衣,嗓音温凉,“不好意思,今天我休息,手机都没有看,也不知道你在等我。”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知道,她早就来了。
顾南城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些女人肯见面,比不肯见面所表现出来的冷淡更加浓稠。
她不肯见你,是因为她心里有爱有恨有放不下的情绪。
她肯,是因为什么都没有。
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没什么不能见的。
见他不说话,晚安不自觉的秀气的打了个呵欠,蹙眉道,“你找我不是有事吗?怎么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一笑,“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回去睡觉了,这个点已经很晚了,对了,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等了几秒钟见他仍旧只是看着自己,晚安便转身准备回家,还没走出一步她就被拉住了。
“顾公子,”晚安任由他拉着,好笑的道,“有事你就说好吗?你这样不声不响的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顾南城看她一眼,执起她的手腕,低沉开腔,“你的表呢?”
“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那是爷爷大学的时候特意买给她的,坏的时候她还情绪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顾南城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从里面拿了一个礼品盒出来,语调仍是低沉,眼睛也始终一声不响的盯着她的脸,“昨晚准备给你的礼物,但是你醉得太离开,早上我有急事所有先走了,你没有带走。”
就放在茶几上,她自然是看见了的。
她摇摇头,“我不要。”
男人的嗓音变得有些紧绷,“晚安。”
晚安轻笑,语调很平淡,“我应该有拒绝礼物的权利吧,顾公子,你的礼物我不要。”
顾南城盯着她,夜风吹拂而过,她带着点湿漉漉的发里香气飘散开,有几根发丝吹到他的下巴上,喉结滚了滚,“我的礼物你不要,他的你就要了?”
风吹起她的发和衣摆,“我单身,想收哪个男人的礼物,似乎很自由。”
他低低的冷笑,“还是你觉得我送你的表没有他大手笔的车来得名贵?”
“有钱人玩的表未必比车便宜啊,这个道理我是懂的,”车跟表她都没见过,顾公子会这么想也真叫她意外,“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晚安想走,却被一把按在了车身上,他低头盯着她,一字一顿仿佛从喉骨中蹦出,“慕晚安,不要再跟那个有妇之夫纠缠在一起,你要我跟你说几次?还是非要我做点什么,你才能记住?”
“你又要我跟你说几次你才明白,我跟你没关系了?”
那只遒劲的手徒然捏上她的下巴,透露着极端的压制和隐忍,“你当初的意思是等你的电影结束就会尝试接受我,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你现在告诉我你跟我没关系?”
“没错,我当初是这个意思,”她眼神不闪不避的看着他,淡淡的笑,“那个前提是这段日子里什么都没发生,没有绯闻,没有不清不楚,我以为情况很清楚了,我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了,你到底是哪里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