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400500000008

第8章 忙碌的家庭教师

不久,夜车抵达了寒冷的乡间火车站。

玛丽和两三个乘客步出了车站,然后坐上雪橇,穿过森林,越过草原,进入了人烟稀少的小路。

周围一片空旷,两个小时的路程仿佛已经走了五个小时,玛丽不禁有点瑟缩、害怕。最后终于抵达了斯邱基村的兹希洛夫家。此时,又冷又饿、疲惫不堪的玛丽,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她被引进了室内,房子远比她想象的好。主人个子高高的,夫人气色似乎欠佳,旁边围绕着几个孩子,他们正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玛丽。

夫人端出一杯热茶,亲切地与她寒喧,玛丽不禁热泪盈眶。

那晚,当被带进二楼的客房时,玛丽累得来不及更衣就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精神总算好多了。玛丽披上衬衣,打开窗帘往南面的窗外探首一望,不禁惊呼:窗外的景色真是太出乎玛丽的意料了。

从窗户往外眺望,正前方有一座大工厂,高耸入云的烟囱,正喷冒着浓浊的黑烟污染着周遭的一切。悠闲雅致的田园风光呢?牛羊吃草嬉逐的牧场呢?森林远方依稀可见的教堂尖塔呢?玛丽的憧憬刹那间化为泡影。此地,不就和华沙的工厂街景一模一样吗?玛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布洛克县的斯邱基村,没有森林也没有牧场,只有一大片一望无垠的甜菜园。这是一个制糖的小村庄,秋天一到,农民们就忙着收割甜菜,然后用牛车运到糖厂加工。糖厂是用红砖砌成的,和乡间景色毫不相称;那原本应该清澈见底的淙淙流水,也显得污浊不堪。

兹希洛夫拥有两百亩甜菜园,也是该厂的大股东。前一夜,在黑暗中乍看他家,好像还不错,早晨一看,才知道只是一座临时搭建的双层陋屋,有点类似古老陈旧的别墅,但是,和散列在周遭的农家相比,已相当不错了。他称得上是斯邱基村的富有人家,房屋周围还有绿色的草坪和花园呢!

“昨夜睡得好吗?”进餐时,兹希洛夫夫人和蔼地问道。

她家一共有七个儿女。三个男孩在华沙求学,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被女管家抱在怀里,三岁的男孩史达斯正是调皮的时候,十岁的安吉是个乖巧的小男生,另外一个女孩波兰卡和玛丽同年。

他们并不是个很有教养的家庭,但比起布朗律师家好多了。主人体面而讨人喜欢,夫人心地善良而亲切,玛丽终于放下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

玛丽每天总计要上七小时的课——安吉四小时,波兰卡三小时。她除了教课之外,也自修三个小时。

安吉是个健忘的孩子,这颇令玛丽头疼,幸亏他还乖巧,和玛丽也蛮投缘的。

波兰卡实力不错,虽然年纪和玛丽一样,却很尊敬玛丽。下课后,她经常带着玛丽到村里散步,彼此就像同窗挚友一般。这一点,滋润了玛丽寂寞的心灵。

史达斯活泼可爱,当女管家提到“神无所不在”时,他会睁大眼睛,神情紧张地问:“神会不会抓我、咬我呢?”看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实在令人忍不住发笑。

可是,当玛丽逐渐习惯这个家庭之后,发现也不尽如人意。此时,她突然想起父亲的话了。

……玛丽啊,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家庭。你要能适应任何环境,不断地忍耐、学习,才能发现真理。

于是,玛丽终于忘却不满,决定在这里待下去了。

寂寞的时候,她就提笔写信给父亲、兄姐、同学、亲戚。他们的回信,对孤寂的玛丽来说,是最大的安慰和鼓励。

在这些亲戚朋友之中,玛丽和堂兄弟安里艾特最为投机,她对他几乎从不隐瞒什么。她曾经写了一封这样的信给安里艾特:亲爱的安里艾特:

我对这份工作已经适应了。可是,每天上完七小时的课后,已疲惫万分,连自己的事都无法做好,实在很遗憾。兹希洛夫家经常有客人投宿,破坏了有规律的生活,这一点令我深感懊恼。

每当有客人来时,小安吉就借机偷懒、赖床,每次都要我去打他的小屁股才肯起来。我好像是个兼女管家、母亲、老师职责于一身的人呢!

村里的人经常相聚饮酒作乐、跳舞狂欢,所以每个女孩舞艺都很精湛,但也相对地失去了乡下女孩纯朴、可爱的一面;村里的人似乎从来不读书,也不懂得思考和议论。

兹希洛夫颇为守旧,但在村中,他称得上是个比较有涵养的人,我对他颇具好感。

不管如何忙碌,我在星期日一定上教堂,绝不以头疼、感冒等借口与神疏远。

平常我不太和村里的人谈话。如果和他们谈起子女教育的问题,会被视为好出风头。村里的人十分缺乏知识教育,我常向工厂里的技师借阅杂志,但仍然觉得无法满足。

我目前最迫切的希望是:能够和朋友交换新知识,不管一天一次或一星期一次都好。

不多谈。

玛丽

此时,玛丽的物质生活已经安定了,但是由于求知的狂热无法获得满足,使她觉得宛如离群独居般的孤单。

生活就像是一条潺潺溪流,虽然平静地流着,流到瀑布处,却会激起一股莫大的力量。在玛丽平淡无奇的生活里,终于也掀起了一阵狂浪。

有一天,玛丽在村里漫步,突然发现一群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孩子四处游荡着。他们都是学龄儿童,却没有一个曾上过学。

“小朋友,你们整天都这样玩,不去学校念书吗?”

“学校?我们都没上过学。”

“那么,你们是在家里读书喽?”

“读书?读什么书?”

“你们会不会写字?”

“写字?不会写字有什么关系?”

他们以毫不在乎的口气回答玛丽的问话。

玛丽觉得很难过,一回到家,便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波兰卡。

波兰卡说,此地的农家子弟从不上小学,也不请家庭教师,不会写字的成人也不少。村里的人不识字,自然不会阅读报纸杂志,对祖国波兰的命运当然一无所知。他们只知像牛马般地辛勤工作,在工作之余则聚在一起酗酒滋事。

这番话,令玛丽更加惊讶、伤心,她不禁对祖国波兰的前途焦虑起来。

波兰的处境,村里的人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难道他们不是我的同胞吗?像这样下去,波兰怎么可能挣脱俄国、德国、奥地利的魔掌而独立呢?

先知先觉的波兰英雄们,为了砍断系住波兰的锁链而参加独立运动,其结果不是被送到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就是把正义的热血喷洒在断头台上。但是,大部分的同胞,竟然不明了这个真相。玛丽不禁为祖国波兰悲惨的命运而落泪!

欧洲国家当中,最不幸的就是波兰。

1772年,俄国、奥国、普鲁士首度联手瓜分波兰;1793年波兰遭遇第二次瓜分;到了1795年又是第三次被瓜分。波兰这个国家最终从世界版图上消失了,波兰人民也从此承受了没有祖国的悲哀命运。

尤其是华沙,这个受制于俄国的波兰首府,由一个残酷不仁的总督治理,人民的遭遇是笔墨难以形容的。学校里禁止教授波兰语,也不准以波兰语授课。凡是违反禁令的人,就被发送到遥远而寒冷的西伯利亚,有生之年都无法再回祖国来。此外,波兰的书籍全数被焚毁,波兰的报纸也禁止刊行。

虽然国运如此,爱国的人士却热血沸腾,内心深刻地烙印着“祖国独立”的坚定信念。

为了重建祖国,人人必须努力充实自己;像斯邱基村里这些目不识丁的农民,怎不令玛丽痛心呢?

思索数日之后,玛丽终于向波兰卡吐露了心中的计划。波兰卡一听,惊骇不已,直楞楞地望着玛丽。

原来,玛丽希望波兰卡帮助她,两人利用课余,做这群顽童的老师,教他们拼读波兰字母。只要他们识字,自然就会阅读书报而关心国事了。虽然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但它的影响力必定会逐渐扩大;无疑,这是一项意义深远的工作。

教波兰语是犯法的,万一风声走漏,该如何是好?也难怪波兰卡惊恐了。

“波兰卡,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教俄文。”

“好啊,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不必教太多俄文,只是拿它做幌子就好。”

波兰卡表示同意。当天晚上,她们把这项计划告诉了兹希洛夫夫妇,他们感到很惊讶,但还是同意了。

第二天她们就立刻着手准备。她们分别到工厂、甜菜园说服工人和农人,好不容易才招收了十来个学生。

她们把二楼的一个房间腾出来当作教室,里面摆了一列长板凳和长桌子。此外,玛丽还自掏腰包,为他们买笔记本、铅笔;因为如果要家长花钱,他们就不来了。

上课的第一天,玛丽就感觉到这是一件相当吃力的工作。上课时间一到,孩子们就从房子后面的梯子喧嚷而上,半数以上光着脚,身上满是泥巴,到教室后,你推我打,乱成一团;黏着污垢、泥土的衣服,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怪味。有的孩子坐在椅子上晃来荡去,有的说说笑笑,有的敲打邻座同学的头,还有的拖着两条长长的鼻涕。他们似乎自从呱呱坠地之后,父母就任其自然地成长,全不加以管教。看到这一幕,自小接受父母良好教养的玛丽真是感慨万千。

像这种小孩,能教得好呢?玛丽也不禁担心起来。

他们不懂礼貌,不遵守教室秩序,记性也不好。对于生平未曾见过的字,也不懂得怎么去记,怎样去了解其意义。

“他们是咱们的波兰子弟吗?”玛丽不禁惨黯神伤。

但是,玛丽并不因此而气馁。她依然谆谆告诫、循循善诱,还利用生物标本来加强学生对知识的直观了解,波兰卡也热心地协助她。

终于,努力有了回报。脏兮兮的小孩,竟然能写、能读,还会拼自己的名字了。同时,孩子们的态度也逐渐转变了。

在孩子们的心目中,玛丽是全村最伟大的人,她无所不知,不但亲切地教导他们,还会说一些有趣的故事。

“波兰的子弟,并不全都是低能儿童!”看着他们学业日渐进步,玛丽和波兰卡不禁四目相视,露出喜悦的微笑。

孩子们认字之后,也开始学做算术,教室成为他们的乐园。不久之后,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村落。有些家长会跑来看看孩子们上课的情形,然后满心感动地离开。

后来,学生人数逐渐增加,狭窄的教室不够使用,就只好实行两班制。因此,玛丽无论精神上或物质上的负担都增加了。

玛丽又写信给安里艾特。

亲爱的安里艾特:

暑假时我还将留在斯邱基村,因为我连一分钱也舍不得花。我现在除了教安吉和波兰卡做功课外,兹希洛夫的儿子——那个在华沙念书的朱立克也回来了,我还得督促他读书。此外,我还义务教十八个村里的小孩读书识字,每天两小时,星期三、六还一直教到傍晚,实在很辛苦。最近,他们都很用功,看到他们成绩进步,是我最大的安慰。

一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回到房中,身心俱疲;可是,从那时开始,才是我最重要的读书时间啊!

每天,我都忙得不可开交,我的全副精神都耗费在这些孩子身上了。一想起以前的同学们此刻正在巴黎、柏林、斯德哥尔摩的大学里攻读物理、数学、社会学时,我的心情实在难以愉悦!

再谈吧。

玛丽

同类推荐
  • 联圣钟云舫

    联圣钟云舫

    在中国近代史的画卷里,曾经被历史烟尘湮没,近年来才发现的一个不朽人物——钟云舫,而今他已声名大噪。重庆市为此专门成立了“钟云舫研究会”,将钟云舫研究列入了该市社会科学重点研究课题,并拟将钟云舫申报中国和世界文化名人。“我国文化史上,书圣有王右军,画圣有吴道子,茶圣有陆羽,诗圣有杜甫,联之有圣,非钟云舫夫子莫属!”本书以翔实的史料、深沉的情感、犀利的文笔、紧凑的情节描写了钟云舫传奇的一生。本书也是了解晚清社会境况和川东风土人情的风俗画卷。
  • 唐宋八大家的故事

    唐宋八大家的故事

    本书选取唐宋八大家一生中的典型事件,介绍他们的生平事迹、人际交往、人品性情、处世之道、道德文章,以及生活中的趣闻轶事。
  • 金岳霖回忆录

    金岳霖回忆录

    哲学家金岳霖晚年亲笔撰写的颠覆世人印象的人生传奇段子。金岳霖一眼望去就是哲学家,浑身“散发着哲学的味道”,内在却流淌着魏晋风流,传奇色彩极为强烈。
  • 张爱玲:花自飘零

    张爱玲:花自飘零

    张爱玲说:“我写《小团圆》并不是为了发泄出气,我一直认为最好的材料是你最深知的材料……”合时宜的传记不是主观臆测,而是用传主自己的话讲自己的人生。作者用冷淡的眼光,以《小团圆》《我的姐姐张爱玲》为底本,讲述了才女佳人张爱玲的一生。历史中过往来去的人物在《小团圆》里实现了团圆,张爱玲的一生在《张爱玲:花自飘零》中得到了圆满。
  • 60位世界著名政要生活写真

    60位世界著名政要生活写真

    《60位世界著名政要生活写真》所选的60位世界著名政要,大多为各国的政府首脑,他们虽为国家最显贵的公民,但也是活生生的人。仅了解其从政的一面,并不完全真实。如果说通过“私生活”,可以了解他们的风度、能力与品行的话,那么通过个人生活或许更能了解其精神、情操、风范、爱好、脾气、秉性等,更接近其本人的真实面貌,进而全面把握历史的真实。
热门推荐
  • 鹿鸣之什

    鹿鸣之什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丹武至尊

    丹武至尊

    一代绝世仙尊因意外不幸陨落,却不想重生于两千年前,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年代。叶凡弥补遗憾,修先天道体,一路横推天下敌,踏遍八荒九界,弹指间,诸天匍匐,八方震颤。
  • 老房子

    老房子

    “诸葛镇是中国最美丽的乡镇”。这是当地政府为创旅游品牌打出的一句广告语,至于是否最美丽,无从考证。然而诸葛镇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这点毋庸置疑。纵观星棋罗布的镇容,光是在规划布局,街道的奇妙设置上,就足以品出老祖宗从建镇的那一刻起,就独具匠心地借鉴了诸葛孔明八卦迷魂阵的原理,巧思妙想,精心构筑而成的。镇子大部分建筑不是建于三国或唐宋元明时期,而是清朝的嘉庆年间。
  • 佛说罗云忍辱经

    佛说罗云忍辱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全球人类当打手

    全球人类当打手

    张文穿越了!他发现自己拥有了一整个世界。一个广袤神秘的世界~~这个世界实在太大,他需要帮手,那么,开启系统功能—召唤,他会将地球上随机一个人类召唤到异界,这个人或许是我,或许是他,或许是你,习惯平淡舒适生活的我们是否能经受残酷异界的考验?不想再过平凡生活,想活得刺激精彩,想拥有强大力量,或者……只是想证明自己还活着,那么就跟我来!
  • 抱紧系统大腿搞事情

    抱紧系统大腿搞事情

    新书《洪荒之魔祖为尊》已开! 系统让我搞事情我能怎么办?麻麻他开挂了!
  • 美食猎人:食之旅

    美食猎人:食之旅

    带着对新生的向往,开始另类的永生一次次的邂逅欢笑,泪水,终是成长的痕迹愿我们都不负此生
  • 兄弟兄弟兄弟的

    兄弟兄弟兄弟的

    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
  • 能量宇宙系统

    能量宇宙系统

    吕仁,说的就是你,厚颜无耻天地不容铁石心肠狼心狗肺鼠目寸光井底之蛙吃喝嫖赌卑鄙无耻臭不要脸同流合污狼狈为奸被水淹没不知所措满口粗鄙之语的人。“啥?你说啥?”一边坐着长着电视头的人捏了捏手脖子,发出爆豆一样的声音然后看着我。“大哥!我错了!”
  • 何故思红颜

    何故思红颜

    一颗行为独特的小草,居然是狐族的宫主。呃,振新狐族固然重要,美男也不能少。他是九重天的主上,历劫之日阴差阳错却成了温文尔雅的游医,缘分天注定,三分靠司命。 月洒憔颜,遥望千年,繁华散尽,我却痴心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