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只听暗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只见他夹起右手边的几块肉放到她碗里，开口道：“茹茹，多吃点，你太瘦了。吃不好的话，去照顾那些百姓会累垮的。”
虽然暗夜这句话带着几分关心的成分在里面，可茹茹却听不出任何感情，有点像做戏，刻意得让人难以相信。
她知道暗夜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做给落水看的，他只是想拿她来气气落水而已。
心里疼疼的，少了该有的雀跃，她只是无力地朝暗夜挤出一抹笑容来，夹起其中一块肉放到嘴里，“谢谢公子。”
而落水则因为暗夜这样的举动心沉到了谷底，带着淡淡的酸楚。亏她还信了茹茹的话，以为他真的会因为她那句话而生气而难过，原来都是骗人的。
看他这副对茹茹体贴入微的样子，多殷勤多温柔多乐此不彼，她肚子里那股酸味又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
跟先前不一样，这次落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即使心中的醋坛早已经打翻了好几坛，可现在的她却冷淡得让暗夜害怕。
只见落水一声不响地坐在他的对面，对于他刚才对茹茹的殷勤她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着饭，夹着菜，似乎只是一个跟他们拼桌一起来吃饭的陌生人似的。
落水一脸淡定地吃着眼前的菜，反而让暗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怔地看着她。这丫头怎么了？竟然不跟他耍脾气了？还能这么冷静地吃饭，早先时候那个被醋快淹死的羽落水呢。
相对于现在这个冷静得一副事不关己的落水来说，他还是比较喜欢看到先前那个因为吃醋而变得任性，变得无理取闹的小丫头，至少那会让他觉得这丫头是很在乎他的，可是现在她这个样子却让他更加不悦起来。
抓着手中的筷子，筷子间不断地传出吱吱作响的声音，看暗夜这样子像是要把手中这两根瘦弱的小木棒给折断似的。
“茹茹，多吃点！”火大地夹起眼前的菜往茹茹的碗里塞，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落水一脸平静着吃饭的脸上，手上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很快的，茹茹的碗里便被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一点，让茹茹尴尬地皱起了眉头。
抬眼看向盛怒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有多让人惊愕的暗夜，茹茹忍不住开口道：“公子，我的碗里满了。”
茹茹的声音将暗夜的思绪从火气中给拉了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给茹茹夹了那么多的菜，只因自己被对面坐着的这个小女人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给惹怒了无法思考。
不自然地将视线转向别处，他淡淡地开口道：“满了也可以慢慢吃完。”
视线下意识地看了落水一眼，她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吃着盘子里被暗夜夹得所剩无几的菜，看起来她吃得很津津有味。
这一点，让暗夜更加火大起来，她竟然这么不在乎他。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看似平静得毫无反应的女孩早已经因为他的举动，硬是让自己将眼泪压在了眼眶里，她拼命地吃着饭，只是天真地想将眼泪隐回去，她不想在暗夜面前，连最后的自尊都没有了。
端起面前的汤喝了一口，因为心里的难受，她喝得很急，刚喝一口，便被呛到了，压着胸口，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
她的咳嗽声让暗夜紧张地转过头来，此时的落水，脸上因为咳嗽而变得绯红，眼泪却在此时涌出了眼眶，她在心里为自己的眼泪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她不是在流泪，不是在伤心，而是被这汤给呛出眼泪来了。
对，就是这样。
看她这副难受的模样，还有每咳一声，就会牵动着背后的伤口，她脸上一红一白的脸色让暗夜看着很是心疼。
终于忍不住了，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背，绕过了那道伤口，轻轻拍了起来，“你很饿吗？吃那么快做什么？”他的口气很生硬，也带着几分赌气的味道，可动作却轻柔得让落水再一次热了眼眶。
想到刚才他对茹茹那副体贴入微的样子，再看他现在对着她时的温柔，她的眼睛刺痛着，只是她没有像先前那样推开他，也没有开口说话，而是让自己的咳嗽慢慢平复下来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因咳嗽而带来的那股难受劲，她伸手，一脸平静地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侧过头，对暗夜平静地说了一声谢谢，便转身离开，这表情像极了一个陌生人，太过冷静的样子让暗夜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落水！”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暗夜情不自禁地抓着了她的手臂，力道下意识地有点加紧。
他这样的举动让落水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过多的举动，她将暗夜的手轻轻甩了开来，转过头，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来，让呼之欲出的眼泪硬生生地隐了回去，“有事吗？”
没有想过落水会这样问，暗夜反而愣住了。
有事吗？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刚才拉住她，只是一时间的情不自禁而已。看着落水眼里刻意的陌生跟冷淡，他的心微微一紧，手下意识地放开了落水的手臂，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没什么。”
“哦。”没有多话，落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再度离去。
“落水姑娘，你不吃了吗？”茹茹放下筷子，起身叫住了她。
她的声音让落水停下了脚步，她缓缓转过头来，视线无意间瞥到茹茹碗里那叠得老高的菜，想到暗夜恨不得把菜全夹给茹茹时那副样子，她的心里就酸酸的。
她看了一眼桌子上几乎光了的碟子，她笑了笑，口气带着明显的酸味，“菜都没有了，我总不能抢茹茹姑娘的菜吃，对吧。”越说口气就越酸，她勉强让自己的笑容继续维持着，“茹茹姑娘快吃吧，别浪费了夜公子一片心意。”
说完，不看暗夜一眼，转身离去。
刚没走几步，她背对着他们的脸上便落下泪来。她真佩服自己，能在他们面前装的如此淡定，如此满不在乎。
可又有谁知道，她波澜不惊的脸上掩盖的是心里那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她知道，自己要是再待下去，便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她不想在暗夜面前丢了最后那点自尊。
提起脚缓缓往楼上过去，背上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再度袭来，她却忘了那撕裂的疼痛。
暗夜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落水身上，他始终没能移开自己的视线，他看着落水那倔强的背影在此时孤寂得让人揪心。
只是男人那高傲的自尊让他没有再去理会她，往凳子上坐了下来，他沉闷地吃起饭来。
从落水上了楼开始，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回到房间的落水就一直没有出去过，好在背上的伤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她也不需要再找谁来帮她，尤其……尤其是那个人。
再次想到暗夜，落水的心还是会很疼，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就是在皇甫缙面前，当她看到皇上爱芊芊爱到不惜伤了自己，她的心都没有像此刻那么疼。
看着窗外那爬向高空的月光，月光在此时的她看来透着冰凉的寒气。
“明天就可以见到爹爹了。”落水看着窗外自语道，心里一阵失落。
明天到了嘉陵关，他们就该分道扬镳了吧，以后也没有理由再见面了，不是么？
不过这样也好，见不到，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只是——见不到，心真的不会疼了么。
压着心口那淡淡的抽痛，她的眼帘垂了下来。
或许是房间的气息太过沉闷，她坐了好一会儿之后，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虽然现在已是春季接近夏季的时候，可现在晚间时候还是有点凉凉的，当落水打开房门出去的时候，一股凉风袭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手不自觉地拉紧了衣襟。
虽然手脚冻得有点冰凉，可她却倔强得不去屋里，也不拿衣服来挡着这寒冷，她站在风口，看着天上的月光发起呆来。
或许只有这样冻着，才会让自己变得清醒点吧。
“阿嚏——”再一阵冷风袭来，落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伸手擦了擦有点发痒的鼻子，她再度拉紧了衣服，可脚下却倔强地不想移动。
“为什么你还是那么任性？”身后，响起了暗夜带着几分责备的声音，可却带着淡淡的无奈跟心疼。
而他的声音让落水的背僵住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栏杆的手带着些许的颤抖。
身上突然间被披上了一件外衣，她感觉自己全身变得暖和起来，不用想就知道这件衣服是谁给她披上去的了。
她的眼眶再一次不经意地泛红，可因为心中那股委屈跟酸楚，她倔强地没有回头。
“你真是个傻落水。”暗夜从背后将她抱在怀里，口气中带着淡淡的宠溺跟心疼。
他这样的举动让落水的心里更加难受得厉害，在暗夜这样抱着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样的怀抱是这样的留恋。
这个讨厌的坏人！她在心里骂了一声，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涌出了眼眶，顺着下巴滴落到暗夜缠在她腰间的手上。
热热的，有点烫，灼烧了暗夜的心。
他伸手将落水的身子转向自己，眼里带着几分柔和，“你这个小女人，还真是让我没办法，想狠下心不去理你，却怎么都做不到。”
伸手擦掉落水的眼泪，他的口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越是这样说，落水的眼泪就涌得更加厉害了些，她抬眼看向暗夜如此温柔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宠溺，她再也忍不住地扑向暗夜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抱着暗夜，哭得很伤心。
从来没有想过落水这样的乖乖女会如此主动地扑向自己的怀抱，暗夜先是一愣，可随即，便了然地笑了起来，眼里带着难掩的温柔跟宠溺，他将落水揽进怀里。
“呜呜呜……你这个坏人！”落水边哭边把暗夜抱得紧紧的，哭声中带着几分控诉，“你这个坏人，你凭什么骂我任性，凭什么把我从马上那样拽下来，凭什么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孩子打情骂俏，凭什么要对别的女孩子那么好……”
说到最后，她的话完全带上了明显的霸道，嫣然已经将暗夜当成自己的了，完完全全当成自己的了。
虽然这口气中有了明显的霸道跟占有，却让暗夜听来，是这天以来让他听着最舒服的话了。
是，他喜欢她此时此刻的霸道，喜欢她把他当做是她一个人的，同时，他也喜欢当她口中那个坏人，是她心里唯一的坏人！
嘴角温柔地扬起，他将落水抱得更加紧了，口气中带着明显的宠溺，“好，好，好，我是坏人，我是大坏人，我不应该对落水这么凶，更不应该对落水以外的女孩子那么好。”
将头埋在暗夜的怀里，落水激动的情绪始终没有平复下来，不过哭声却逐渐低了下来，稍许，那低低的抽泣声也没有了。
暗夜低下头去，看着怀中抱着的傻女孩儿，他的嘴角再度情不自禁地扬起。
记得自己刚见到她的时候，就说这个女孩儿不会像表面上的这么乖，果然——
现在的她会闹脾气，会任性，还是霸道又无理地指控，可他却还是喜欢地无法自拔，不忍心不去关心她，不忍心不去紧张她，不忍心弃她不顾，更不忍心放开她。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被她吸引得这么彻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就只围着她转，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人，也不知道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到底有什么本事如此轻易地将他的魂，他的心毫不费力地勾了过去，一点不剩。
傻落水？呵呵……真的是个傻落水。
他把落水抱得很紧很紧，虽然才隔了一天而已，他却感觉到自己好像好久没有抱她了似的。
再次想起那夜那个情不自禁的吻，还有那不知所措的碰触，他的眼神便柔和下来。
他知道，这一生，他再也放不开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