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在一家华人餐馆前停下车来。
餐馆里迎门有雕龙的屏风，走过去分隔着有二十来张餐桌。小清在“领位”（餐馆内专门安排客人座位和沏茶倒水的服务员）小姐安排坐了下来后，她向“企台”（专管点菜和上菜的服务员）小姐点了碗三鲜面。
这时结账台上的电话响了，一个老板模样的华人，用英语问了几旬，又用华语大声招呼，请习子平来接电话。
啊！这不是中学时班主任老师的名字吗？小清不由一愣。
出来的果然是习老师，只见他头戴白帽，身上扎着条宽大的胶皮围裙，手上水还未擦净，显然是在厨房里干杂活的。
小清忙过去喊了声：习老师！
啊！小清。习子平也一防，他万万没有想到竟在这里，这样情况下碰见了小清。不免有些尴尬，又有些激动。
小清读高中时，子平是她的语文教师，同时也是她的班主任。习子平那时刚从大学毕业，二十几岁，一表人才，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华。课讲得好，班级工作也做得不错，尤其是他那堂堂的仪表，翩翩的风度，很受学生，特别是女学生的欢迎。有些女孩对他产生了暗恋，有的甚至借机默默传情，当年的小清就是其中的一个。当然对于这些习子平都没有答理，那时她们在他的眼里毕竟还都是孩子。就是在大学里有些追求他的女同学尚未看在眼里。习子平以其优越的条件，不免有些高傲的心性。
后来小清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又到了美国留学。这期间他们再没见过，岁月已无痕地逝去。但在小清尘封的记忆里，习子平还留着美好的形象。今天在这里相遇使她深感意外，她不知他以什么身份来到这个战场一样的社会里？
他一边打电话，小清一边在观察他。他面容枯槁，神色暗淡，鬓发不修，衣着脏乱，完全是个底层打工仔的形象。其实到美国来闯社会，开始阶段打打工也是正常的，这里许多上层华人，也多走过这一步的。不过他似遭遇了更多的磨难，已挫去了青春光泽，给人一种未老先衰的感觉，虽然他还未完全步人中年，但当年的风韵神采已荡然无存。
习子平打完电话滞滞扭扭走到小清的跟前，问她来美国是探亲还是来学习的？小清告诉她正在加州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反过来问他时，他则只说他是探亲来的，其他的情况便有些讳莫如深了。小清见此也不再多问，何必让人家为难呢。习子王匪似乎有干言万语要说，不过对这个往日的学生一时也难倾吐。于是，这两位多年未见面的异域重遇的师生，便都沉默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位体态有些臃肿的黑人妇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冲着习子平说，你怎未在后边干活呀？她疑惑地看了看小清，贸然地自我介绍说，这位小姐，我叫安妮·玛丽，是习子平的妻子。随后竟又说，我可不希望他再叫中国女人勾走了，没有我他在这儿是拿不到绿卡的……这是啥话，说时虽有几分幽默语气，但它却是充满敌意的警告气味。这显然是个没有多高教养的女人。
习子平不知听懂未听懂，他只低头木然无言地坐在那里。
这场面真有点令人惊讶而又悲哀。
小清哪里受得了这个，她愤然站起说，夫人请你放尊重些，你不感到这样说话失礼吗？看在我老师的面上我原谅了你，不过，你应学会怎样像一个文明人那样说话。说完她可怜地看了一眼习子平，连面条也未吃，就付了账匆匆地走出了餐馆。
外面阳光如炽，她心=却异常怆凉。人生难测，岁月无常，谁知什么时候会出错了牌呢！待习子平从餐馆里撵出来时，她还是很动情地说，异域拼搏艰难，愿老师好自珍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