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去山在巴阳市金融工委做秘书,平时常写点散文小说,在市里,算得上一个颇有声名的本土作家。他的领导,也是做秘书出身的,若干年前,曾写过不少的新闻作品,虽说未圆作家梦,但至今对文学仍兴趣不减。前年,领导一思量,觉得在全市金融系统办一张报纸很有必要。于是,秘书岳去山便当然地成为新办的《巴阳金融报》的责任编辑。
巴阳市不大不小,下辖六县三区,全市金融系统,单职工就几万人,但能写点东西的入却不多,报纸稿源奇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岳去山将情况向领导汇报,领导笑笑说,这好办,一版搞点新闻,二三版摘编一些金融方面的稿件,四版就发文学作品吧,反正文艺界你熟人多。岳去山于是就按领导的思路办报,打电话向熟识的本土作家约稿,文友们听后,都说,在这内部报纸上发稿,虽说有些掉价,但既然是你去山老弟在主持,我们还是要支持的。果然,几天后,岳去山的案头便堆满了文友们的来稿。
岳去山编报纸自然内行,尤其是副刊,无论是文章质量,还是版式,都极有水平。领导看了,很高兴,顺便还拿了几篇自己写的古体诗给他刊发。于是,《巴阳金融报》就按这种模式办起来了。此后几月,文友们一如既往地支持岳去山,稿件源源不断地寄来。捧读文友们认认真真写的稿子,岳去山很感动,平时与文友聚会时,就常说,我们报纸档次低,又没稿费,难为大家还这么热心,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文友们听后,哄笑,说,谁希罕你们几块钱的稿费,别再说这些了,喝酒!岳去山便愈是感动,站起来,向大家深深地鞠一个躬,满满地喝了一杯。
半年后,领导说,小岳,你把报纸的稿费列个清单给我签个字发掉算了。岳去山惊喜地说,还有稿费?领导笑笑,当然有,付出了劳动,怎会没报酬呢?岳去山又问,标准怎样?领导说,就按千字百元吧,作家做篇文章也不容易。岳去山高兴得快跳起来了,要知道,巴阳最正统最权威的《巴阳日报》才干字15元呢!他于是赶快填好清单,交领导签发了。文友们的稿费,由岳去山代领。一算,竟有万多元。其时岳去山正在买房准备结婚,手头很紧,他看看这笔钱,犹豫了一下,最后放进了自己的荷包,他想,过一段再还给他们吧。
文友们不知道《巴阳金融报》发了稿费,照常源源不断地寄来稿子,照常与岳去山扯谈喝酒。每次跟文友们在一起,岳去山就感到很内疚,他想,过一段一定要把稿费给他们。但他手头却一直没有多余的钱,一拖再拖,越拖越久,一晃又是半年了,第二批稿费又发了,岳去山还是没钱补上次的缺,心想,干脆再等一段有钱了一并发给他们吧。又几个月过去了,岳去山终于有了钱,这天,他通知发了稿的所有文友,到他家聚会。
大家像往常一样都来了,岳去山很真诚地向大家说明了真相,并请大家原谅他,然后按干字百元的标准给大家发稿费。大家都被这个意外的收获搞得喜晕了,全说,没啥没啥。岳去山发完稿费,一身的轻松,很想讲话,但文友们都没在意他说什么,一个个只顾低头数钞票。突然,一个文友笑着说,去山,你这家伙没克扣我们的稿费吧?大家于是跟着起哄,岳去山脸涨得通红说,真的只有千字百元,不信,你们到财务去查吧!文友们便笑,说开玩笑的,你是谁我们还信不过!
发了稿费后,文友们的激情更高,来稿数量更多,质量更佳,一时,《巴阳金融报》的副刊水平,远远地胜过了《巴阳日报》,领导很高兴,岳去山更高兴。
此后没多久,领导便调走了,新领导来后,将报纸栏目调整了一下,继续办,副刊还存在,文友们的稿子,照常发。
几个月了,岳去山按例将稿费清单列好,送去给领导签发,新领导看后,大惊说,发几个狗屁文章,还要这么多钱!告诉他们,没稿费!岳去山无奈,只得又打电话通知文友们到他家来,文友们以为又有稿费发,一个个乐颠颠地赶来。岳去山苦着脸跟大家说了,大家的脸于是由晴转阴,但都很大度地说,没啥,以前没稿费还不一样给你写。岳去山感动地说,大家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文友们坐了一会儿,都起身告辞,出得门来,互相一望,摇着头说,去山这人,嘿嘿……以后,岳去山的案头便不见文友们的来稿了,打电话约,大家都说,忙,请他们出来喝酒,也都说,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