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王送走了最后一个贺喜的人,便倒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声。
小儿子下星期要结婚了,今日星期天一大早,老伴吩咐老王照例在家候客,她出门采购酒桌上的食品。老王听后心里实在不乐意,前两个儿子结婚时他已经饱尝过那种留家候客的滋味。他的外交本事远远不及老伴,但他没有理由推辞这项令人烦躁的任务,只得维持“原议”。整整一天,老王的屁股在凳子上坐不上十分钟,就有人提礼上门。人们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甚至给先一个刚沏好茶,后一个就在门外叫道:“恭喜呀!”客来了,要上茶、散烟;客走了,要把礼物做上记号,以便晚上向老伴汇报。应接不暇的送礼人把他弄得晕头转向,老王又困又累,微眯着眼躺在沙发上。这时才有空从眼缝里瞟着面前的各色各样礼品,盆花、塑料花、佩带花、床单、床垫、床被面、线毯、呢毯……琳琅满目,并不亚于一个百货店。然而,老王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笑意,他心里有数,面前的礼品并不是大浪打来的,大部分是自己平日送了他们儿女结婚的礼而这次是来还礼的,另一些虽不尽然,但送者的儿女正在等婚候嫁,过不了多久,自己还得要拿出超过他们等价的礼品去回礼。他生活在这县城里几十年,小地方人少熟人多,谁的儿女结婚,几分钟后,消息便传遍大半个县城。只要与那人或其父母是同事、邻居、老同学的关系,就要摸口袋买礼品了,这是县城习以为常的惯例,不然,人们会毫不留情地用“吝啬鬼”一词取代你的姓名。本来,终身大事做点表示倒也应该,但流于形式,送来许多相同的礼品,既不实用又不便退掉,确实使许多受礼者为难。
此时,老王的眼光停留在三十多个暖水瓶上,他心里猛然一震,眼睛发亮,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水瓶难道又回来了?”老王突然萌生出这个念头。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水瓶的“周游史”:四年前,同事老张的儿子结婚,老王在商店买了一个双喜牌暖水瓶和一床被单去祝贺。路上,他偶然发现水瓶提把上的四个铆钉有一个少了半边,他看了看这不影响美观和质量,就懒得去换。可是当老王第一个儿子结婚时,这个水瓶却从儿子刚结婚的老张手中作为贺礼送回来了。老王仔细一想,便晓知这是老张那年收水瓶多得用不上,就当做贺礼转送给熟人老李,老李水瓶也收得多,就转送给我老王。也许中途还经过了更多人的手,太滑稽了!一个月后,单位上的秘书小孙结婚,老王学着转送礼品的戏法也把它送出去了;一年后,当第二个儿子结婚,水瓶又从老同学家里送回“娘家”。今年上半年,老伴同事的女儿出嫁,老伴琢磨着经常送水瓶也不像样,可家里有二十来个多余的,不送掉怎么办?没法,只好让它第三次出门……老王忽然从沙发上弹起,拿起五颜六色的水瓶一个个检查。当数到二十八个的时候,天啊!奇迹出现了!它像一个病人似的,失去了早先的光泽,委屈地站在老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