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的一个上午,我正在电脑前写一篇题目定为《四月一个晴朗的上午,遇到了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的点评文章。当然,是套用了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一篇小说的题目。只有这个题目才配这个女孩和她的诗。我是一家报纸的文学编辑,每当发现好的作品与有后劲的作者时,都会写一些评介性的东西,为的是对作者进行鼓励,对作品给予肯定。
正当我写到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拷机响了:我已在报社楼下,快下来,有一突发事件!藜芦。
藜芦是我公安局的一个哥们儿,我写的许多社会新闻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线索,有的故事还成了我小说的素材。
藜芦开车闯了三个红灯后,一打方向盘,警车就贴在了王子歌厅门口。歌厅的里里外外都是警察,那位苗条风韵的歌厅女老板,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表情严肃的警察,全没了往日的风采。
在二楼的一KIV包间里,一股股热血,顺着一把水果刀,洇湿了女孩的淡紫色衣衫、白色牛仔裤,然后蜿蜒到了门外,暗红成一块无助而生动的固体。
我抓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用镜头把她的脸拉了过来,特写使我的手微微一颤:这女孩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我翻了几遍记忆的图片就是没有想起来。女孩那白静的脸在黑黑的长发包围中显得有些苍白,尽管房间里灯光很暗,可我却在她的嘴角上看到了一抹笑,那种包含了希望、坚强与赢弱的一抹笑。
歌厅女老板说,女孩昨天刚来,名字叫浮萍。
多么绝望的名字,我想。
回到报社,文学版的大样已摆到了我的桌上。
我写了点评的那组诗上了头条,看来老总与我的看法一致,但诗歌上头条,在我编副刊的五年里还是第一次。老总还用红笔划出了我评论中的一段话:竹茹的这组诗里,透着对美好生活的坚定信念,但字里行间也不无沉重,让人不难看出这是作者用一颗纯洁的心写就的。红线的结尾是一行红字:评论很到位!
漂亮的女孩写不出好诗。这是我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结论。可是那天竹茹来报社送完诗后,彻底扭转了这个结论:百分之百的诗,应出自百分之百的女孩之手。丑女的诗虽美,但做作得厉害,因为她们只是用诗来补贴残缺的心,而漂亮女孩的诗是从心里往外流血。天籁之音只有天使才能吟咏。
拷机又响了:公安局已派人去调查你。藜芦。
内线电话几乎与呼机同时响起。是老总,让我到他办公室。
老总的桌上放着一封寄给我的信:竹茹的一组诗!没有贴邮票。
民警说:这是王子歌厅陪舞小姐浮萍的遗物。接着,他们又问我,你知道浮萍与竹茹是什么关系?
特写里的女孩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难道竹茹就是浮萍?天哪,这成了一个很难让人相信,而又不争的事实。
民警又拿出两张诊断证明:
竹成福,男,四十三岁,尿毒症。
茹红梅,女,四十二岁,肝癌晚期。
看来竹茹是为了父母出来闯天下的。可惜了,一个百分之百的天才诗人。
民警的手机响了:凶手已查出。浮萍初进歌厅,老板派人行不轨,‘浮萍持刀反抗,反被伤害。
老总拍板,撤稿!发竹茹的诗歌专版,稿费加倍寄给竹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