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双休日，公汽上的人也不少，雷电雷鸣兄弟赶到保卫街菜市场时，已是十点过一刻了，大老六不在，她媳妇正背着人在一五一十的数钱。雷电上去就叫了一声“嫂子”，那女人吓得一哆嗦，将钱塞进腰包里，回过头来：“是你们哪，也不吭一声，吓我一跳。”雷鸣说：“这不就吭声了吗。嫂子，今天的生意又很好吧。”女人：“借你吉言，还不错。喂，你们今天来不是又退货吧！”两人急忙说：“您别误会。也没买，退什么货呀！我们是来向嫂子请教的。”女人：“说吧，什么事，但凡我能帮忙的。”于是哥俩就将他们想兑个床子的想法说了。
那女人听了，并不奇怪，略一思忖，说道：“你们那天来，别看是退货的，但我也看透了你们：看我们的生意好，眼睛都绿了，肯定不能就只想挣饭店那么一脚踢不倒的几个钱。可是你们来得不巧了，去年年末电视里揭露有毒食品时，价格也便宜，现在恢复了原样，谁肯放弃呢！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你们肯不肯听。”
哥俩说：“嫂子你说，我们听我们听！”
那女人走过来，指着挨着她床子的肉案子说：“那个床子要出兑，你们感不感兴趣？”两兄弟：“现如今卖肉的到处都是，他那肉案又那么大，肯定不能便宜，兑过来能挣着钱吗？”女人冷笑一声：“这你就小看人家了。告诉你们个实话，他那床子比我这水货床子都赚。这么说吧，我挣的是一份，他那就是三份，明白了？”
弟弟心眼多，故意说道：“那你就兑过来嘛。”
女人：“如若不是我那老公爱赌，把钱都搭上了，你以为我不兑呀！”
雪儿接到江宏晟电话时，正在雇主家的厨房里做饭。主食是大米饭。淘了米，还要泡一会儿。雪儿打开冰箱，问做什么菜。
“有茄子和豆角吧？”
“有啊。炖吗？”
“炖吧。”
雪儿把豆角拿出来摘着，摘完了，问初姨：“要泡吧？”
初姨答：“一定的，王老师很重视农药残留，他们说农民心眼很多，自己吃的既不上农药也不上化肥，卖的就死拉的上。雪儿，你家在农村，是那么回事吧？”
雪儿笑笑，说：“我们那里离市里远，不种菜卖。”
初姨很奇怪：“那你们靠什么？该有地吧？”
雪儿答：“有，都是种的苞米和黄豆。”
钱姨：“上那些败家玩意吗？”
雪儿：“上，没有不上的。”
初姨：“看，王老师和马董说得对：吃的都让农民给祸害了，城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初姨说完，打开冰柜，找出了一袋虾仁和几条带鱼。
“保鲜里有韭菜吧？”
“有一绺。做虾仁炒韭菜吗？”
“对。”
雪儿又将冻鱼和冻虾仁分别用水泡上。
“应该缓些肉吧。豆角喜油，要放些肉才会好吃。”雪儿说。
“不用。她家吃素，不吃肉。”
“啊，是啊。”
两个人准备了四个菜：虾仁炒韭菜，煎带鱼，鸡蛋炒柿子和油焖豆角。雪儿建议做一个汤。
钱姨说：“你说做什么汤呢，我没准备做汤的菜。要不我到楼下的仓买去买些吧。”
雪儿：“这里有啊。紫菜加了鸡蛋，就是紫菜蛋花汤嘛。有没有淀粉呢？”
“不就是粉面子吗？”
“是啊。”
“有。上次王老师买了很多呢！”
在准备时，雪儿觉得哪样都是一盘底，量有些少。想着，就对初姨说：“你们是四个人呢，好像不大足吧。”
“够了。他们的女儿一般都在外面吃饭，回来吃的时候很少。现在几点了，估计电话该来了。”
果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初姨去接，回来说：“小姐不回来了，足够了。”
五点整的时候，雪儿将四菜一汤摆上了餐桌。
这时，雪儿的电话响了，一看是江宏晟的。
“喂，宏晟哥，是我。”
“雪儿，你在哪里，回到旅店了吗？”
“我还在雇主家里。你有事就说吧。”
“陈闯，那个撵你走的陈大厨今天来找我了。”
“什么事啊？”
“他说想让你回来。”
“是吗？”
“他这回开了条件：你回来就进熬料间，做他的助手，不再刷碗。你回不回来呢？”
“当然回去。”
“那我可以告诉他你明天来上班了？”
“先别把话说死，因为这里的雇主还没回来。我跟她说好能干几天。晚上七八点钟给你挂电话再定吧。”
“好。”
王老师和老公一起回来了。王老师先进的门，问初姨：“饭菜好了吧？”
初姨回答：“好了。”
随后进来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边换鞋一边说：“好饿，快吃饭。”
雪儿见了那人，知道是男主人了，立刻傻了眼。为什么？她觉得那种身形的人一般都饭量大。雪儿心里想：“怎么个情况啊，王老师的老公怎么会这种体型呢。初姨也是，在人家干了一个多月，还不知道饭量！”
雪儿心里很忐忑，觉得肯定要挨批评。
男主人并没有马上到厨房来。他先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过来和雪儿见了面。
“这是我老公，姓马，大家都叫他马董。”
雪儿在心里想：“一般人不会自称叫董的，看来他们是经营着一个大企业了。”
那马董瞄了雪儿一眼：“听说你专门到烹饪学校进修过？”
雪儿不好意思的答应了一声。中介为了把人介绍出去，常常夸大其词。过去雪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今天菜做得不好，很让人脸红。
“呃。也没有几天，只是上了些理论课。”
“马董，王老师，你们吃饭吧，我走了。”
雪儿觉得自己的活干砸了，她像逃似的走向门口，工钱也不要了，想马上离开。
王老师上前来拉住雪儿：“你也没吃晚饭，一起吃了再走吧。”
雪儿：“不了，讲的是不供饭的，况且，我也没干好。工钱就不要给我了。”
王老师诧异道：“你干得挺好啊，谁说没干好？”
雪儿被拖到了饭桌前。
这时，马董来到厨房，从碗橱上的一个小玻璃柜子里拿出了两个罐头，也没用工具，三拧两拧就弄了开，倒进盘子里，摆到了桌上。一个是红烧肉一个是午餐肉。
马董不声不响的举动令雪儿心里很感激。这样一来就弥补了菜量的不足。但初姨说他们是吃素的，很少吃肉，这是怎么回事？
雪儿不好意思的坐下，疑问的瞅瞅初姨；初姨倒好像有些司空见惯，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自然的给大家盛饭。
大家一起吃饭。
王老师把雪儿当成了小孩，不断地让着她。见她不大伸筷，一次次的给她夹菜。
吃了饭，王老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马董去客厅里看电视，雪儿和初姨拾掇碗筷。初姨小声对雪儿说：“你一定奇怪，说他家人不吃肉，怎么吃罐头呢，后来我品着，他们不吃的是新鲜的肉，但超市里的罐头他们是吃的，好像信什么。还有，马董和王老师的关系不大好，他们在家里很少说话，偶尔还在厨房里吵架，好像都是因为厂里的事，也弄不大清楚，你千万不要问。”
雪儿答应了。
厨房收拾完后初姨去休息了，王老师过来拉着雪儿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说话。此时雪儿只能坐下，不好意思马上就抬脚走人。
“姚雪，对吧？”
马董也把电视关上，掉过身来咬着字眼问道，把‘雪’字咬得很重，拖了长音。雪儿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王老师看见了，瞪了一眼老公。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有特点。”
马董外表看去魁实，但说起话来声音并不大，倒有几分女腔，所以听来让人安心。
“是我妈妈起的，大约是因为我们这里雪多吧。”雪儿回答。
“靠山县胜利乡胜利屯？”
“是。”
马董知道这些并不奇怪。王老师在中介时就认真看了雪儿的身份证。
马董歪头瞅瞅王老师；“不就是我们明天要去的胜利吗？”
“对，就是那里。”这回王老师不对马董使白眼了。
“没问问雪儿吗，她要不要回趟家看看，顺便给我们当向导。工钱是不会少的。”马董说。
雪儿有些意外：真会有这样的好事吗？
“答应了吧，雪儿。”王老师将一只苹果削好递给雪儿。“不用干什么，只是坐在车上指指路。到了后，你回家看爸爸妈妈，我们去联系业务。”
“业务，我们屯？”
“是啊。我们在江北有个屠宰加工厂，需要大量的原料。你家那里有不少养鸭户吧？”
“是。都是那种圈养、一个多月就出栏的。”
“对，我们就去联系那些。”
雪儿答应了。有这样的好事，没谁会不答应。雪儿也想回家看看爸妈，她惦记着爸爸的身体，病情不知怎样了。毕竟出来又快一个月了。
晁昆晚间又接到了妈妈的微信。
妈妈：“忙不忙？”
晁昆：“不要客套了，进入正题吧，又有什么指示。”
妈妈：“钱响因为我们给的少，说不想给我们干了。”
晁昆：“不干就不干，离了他地球不转了？”
“人不好找，特别是像他那种人，有学历，还贪钱。”
“不干正好，我还懒得和他打交道呢！”
“不行。我已经计划好了，下个月，也就是八月十八号，你们那里开一个经贸洽谈会，届时邀请很多外商参加，我回去做一笔投资生意，这是一石二鸟之策，务必将瞿老太置于死地！”
“妈妈！”
“别跟我说什么江少，也别说他们对你是多么的好，多么的言听计从。如果你喜欢了那小子，就一个月之内给我拿下，别磨磨唧唧的鸡飞蛋打，爱情不成又失去报仇的好时机。你搞定了那小子后，我可以把实施计划的钱给你作嫁妆，将来我还在国外，你就在你喜欢的国内和你喜欢的人一起生活，我不打扰你。”
“时间太短。又不是买东西，交了钱就有货。”
“顶多两个月，你搞不定我就起程回国了。”
因为明早天透亮就出发，雪儿就睡在了马家。一个小小的卧室，一张小个的双人床，一张小茶几，一把椅子，褥子被都透着在太阳底下晒过的味道，很是温馨。雪儿去小卫生间洗漱。那里备着没打包的牙刷和毛巾。初姨过来告诉她，那个尽管用，是专门准备了给外人用的。
雪儿洗了淋浴，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给江宏晟挂了个电话，说明天还有活，哪天回去临时再定。干了一天活，也累了，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雪儿心中有事，早早就醒了。她穿了衣服出来洗脸，也听见了那边大卫生间里的响动，知道王老师和马董也起来了。不一会，大家聚到客厅里。王老师问雪儿：“你要回家，有没有要带的？咱们可以到县城时去买。现如今的县城里东西也全，有的价格可能比我们这里还便宜。”
马董说：“到县城也就两个多小时，七点多钟就能到。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八点前吃完，就去逛超市，雪儿就可以买了。”
雪儿：“没什么买的。再说我们那里也有小卖店，吃的用的也不缺。想买大件，一个星期一次的乡上大集都能买到。”
到门口时，只见鞋架上多了一双大号的旅游鞋，王老师说：“马华昨晚又回来得挺晚，又喝多了。”马董：“现如今的孩子，都不想当孤家寡人，应酬是免不了的，只是酒不要多喝。她听你的，回头你说说她。”王老师这回痛快地答应了。
雪儿从一双像男生的又大又肥的鞋上猜测，他们的女儿应该又膀又高。
三个人说着，就都下了楼。
马董的车是黑色的进口车，雪儿说不上名字，底盘高，开起来特别快，再加上他开车的技术也好。马董坐驾驶位，王老师坐副位，雪儿坐后面，系好了安全带，车子风驰电掣的向前奔去。
早晨车子少，再加上开得快，果然不到七点就到了县城。车子拐进了一个加油站加油。
那知道早晨马家夫妻的和谐很快就变了味。王老师脸色变冷了，声音也冷得像冬天里的冰溜子，责问着马董：“昨日你干什么了，连油都不加？”马董脸色有些难看，话中有话的说：“你当我像你似的，去茶馆喝茶闲聊，厂里哪样不要我亲自过问！”说着，不再理她，开了车就走。王老师把脸转到了右面，也不再理他。看样子他们像是要吵起来，雪儿这时吓得大气不敢出。
车子在一个早市对面的空闲地停下来，三人下车，在最近的一家油条豆浆摊前坐下。雪儿以往回家，为了省些路费，大多坐火车，没做过这么快的小车，就有些晕，坐下后，不大想吃东西。王老师这时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没事，坐过一次两次就好了。你不想吃，也别急着吃，先喝些水。”说着，去车里取来了矿泉水。雪儿喝了两口，觉得好多了。王老师又劝她少吃些。这时，雪儿觉得休息好了，于是吃了两个大果子，喝了一碗热豆浆。王老师和马董也吃好了。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厕所方便了。这一回车开了起来，他们一句话也不说，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雪儿家。
车子停在雪儿家的木栅栏门前。好像昨日下了雨，小道上还有积水，几只咯咯叫的小鸡过来欢迎他们。老爸滚了轮椅出来。还好，家里还算干净，没有雪儿想象的那么乱。不一会，妈妈也回来了。她是听见了喇叭声，出来看进口车时看见那车停在了自家门口，她以为是别人家的，哪知雪儿从上面下来，赶忙赶了回来。
这时王老师和马董不在别扭了，说起话来互相配合着。
因为下午还要赶回去，雪儿简单的向爸妈作了介绍，就问那几家是不是还在养鸭。妈妈告诉了。雪儿就领了马董和王老师去看。走时，雪儿叮嘱妈妈赶快做饭。
全屯一共四家鸭舍。先走了离得稍近的三家。马董仔细看了品种，询问了饲料的价格和出栏的确切时间，把他的电话留给了他们，并且要了他们的电话。雪儿见马董和王老师只是谈，不签合同，就在一边提醒他们：“签个合同吧，来收的人不少。”马董说：“合同只是一张纸，价格才是硬道理。你给的价低，就是有丹书铁卷都没用。放心，到出栏时，他会主动给我们挂电话的。”雪儿点头，觉得马董很懂养鸭人的心理，也会做生意，不免心服口服。
最后一家是大奎家。在屯里的四家养鸭户中，乔大奎家的规模最大。原来的四大间砖瓦住房，只留下了一间半三口人自用，其余部分都作了鸭舍，还在屋前屋后和园田地里盖了二十多间。雪儿家住在村边，大奎家住在东头，这几年来，一是因为雪儿不大回来，再就是她回来后也没有串门子的习惯，爸妈只是提起了，她也没有去看过，所以并不知道这些变化。见了满房子里几千只嘎嘎叫着的鸭子不免很是惊讶。乔大奎也在家，他偷偷的拽拽雪儿的袖子，俩人到外面说话。
“你怎么认识的马董？在他那里干活吗？”
“没有。我只是临时给他家做家政，锅子店里有活，还是要回去的。”
“他那个厂子都是些年纪大的干活，不适合你。”
“你去过他们的工厂？”
“是我想的。一个屠宰场，怎么会有女孩子干的活呀。”
“怎么不会有？财会什么的，女的不可以干吗？”
“听他们说，厂子在江北，毕竟距市里太远了，不安全------。”
雪儿打断他的话：“你的鸭棚好大呀，一年能养几茬？”
“不要太大的话，只要二十八天就是一茬，你算吧。”
“这该是多少哇？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能干吧？你回来吧，也不用你干活，还是干你的本专业，统计统计数字，再算算帐，归拢归拢钱，真适合你。还有，我已经说服了我爸，同意给你开支了。哎，不如这次就别走了，留下来吧。”
因为被陈大厨折腾来折腾去，雪儿的心很灰，也想留下来，再不去那个没人情味的火锅店。可是想到还没和闵君道别，衣物和拉箱还在旅店里，更重要的，和养鸭子比较起来，她更喜欢火锅，江宏晟说可以再进去，她想再试一段。
“我考虑考虑吧。就是回来，也得回去把市里的事情处理完。”
这时马董给大奎留下了电话号，告诉他这批鸭子一出栏就给他挂电话，他会安排车来收。大奎答应着。
大奎的爸妈也来了，他们对雪儿的态度。
很是热情，一再说要留他们吃饭。
“不了，我妈在家已经做了。”雪儿说。
看完了鸭舍，往回走时，雪儿看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了。到了家门口，闻见了炖小鸡的香味。雪儿在心里叫道：“坏了，没告诉妈妈他们吃素，这可怎么好？”
进了院子，看见了一地鸡毛，雪儿赶快去拽妈妈，要妈妈赶快去园子里摘豆角茄子和黄瓜，再去小卖店买几个罐头，说客人不吃鲜肉。哪知那马董抽搐着鼻子叫道：“好香啊，我几年都没吃过这么香的溜达鸡了。”见说，妈妈对雪儿道：“哪有你说的事，人家吃嘛。”
小鸡炖蘑菇端上了桌，马董和王老师都盘腿上了炕。马董还问有没有酒。自从老爸得了病，雪儿家就不买酒了，见说，雪儿赶快去小卖店买了一瓶酒。
马董喝酒，王老师不喝。鸡炖得很烂，马董和王老师吃的都很香。这让雪儿很是发懵。看来他们不是吃素啊，为什么初姨要说吃素呢？这让雪儿很是不解。
午间时分，心闷的晁昆又捧了鲜花来到姥姥姥爷的墓地。她将鲜花放上墓碑石，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姥姥姥爷，你们怎么生了妈妈那么个女儿啊，心胸狭窄，报复心强，还不通情理。让我一个月搞定一份爱情。爱情是买卖还是什么，有这么荒唐的做法吗？这样搞定的爱情会幸福吗？您们总是这么不言不语，倒是说话呀。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傲又不懂人情世故，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在内心里煎熬，两位老人家，我可怎么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