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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家族剧(4)

不仅在空间环境上,京派家族剧还通过其独特的影像色彩彰显自身特色。在京派家族剧中色彩总体比较明亮和丰富,多采用红色和黄色来展现京城的高贵气质,其中黄色更是意味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威严。《大宅门》中的建筑在京城颇具代表性,色彩古朴大气,传达出悠久的京城文化。人物着装以红色调为主,展现人物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大清药王》中对宫廷、官吏的刻画也多采用代表性的红色、黄色渲染皇族的气派。《京华烟云》中的画面色彩明亮丰富,展现出喜庆华贵的环境。人物的着装华丽、色彩丰富,透露出北京名门望族的高贵和典雅。

电视剧中的人声、音乐等也会起到渲染主题和刻画人物的作用。正如苏珊·朗格所说,“电影的基本抽象——直接幻象——不仅要凭借视觉手段来完成,尽管视觉手段极其重要;而且也要凭借语言和音乐来完成,因为语言可以加强视觉,音乐则可以维系其变化着的‘世界’的统一性”。京派家族剧中使用的音乐就极富有京派文化的韵味。如《大宅门》中白玉婷因听戏听得入迷,便一心想要嫁给戏子,最后竟痴情地和戏子的照片结了婚,“不疯魔不成活”,京戏在剧中被演绎得魅力无穷。白景琦也时常哼着京剧,日常讲话京味十足,有时还夹杂几句京剧对白。《四世同堂》中的主题歌、人物对白充满京味,充分发挥了老舍描述北京真实生活的特长。《五月槐花香》中的音乐也是京味浓郁,具有强烈的辨识度,传达了北京独有的特征,使人从音乐中就可以感到北京的味道。

二、江南流派

“江南”是一个富有流动性的地域概念。在今天,有关“江南”的各种研究论著中,它从未有统一的定义和标准,广义的江南包括江苏的南京、苏州、无锡、常州、镇江、扬州等,上海地区,浙江的杭州、宁波、绍兴、金华等,以及安徽的池州、徽州等,这个较宽泛的文化圈涵盖了江、浙、沪、皖四省市的一些重要区域。与京城的大度雍容和晋地的重商言商文化相比,江南文化中既有徽商、盐商、浙商等缔造的商业传奇,也有六朝金粉、苏杭园林、十里洋场氤氲出的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气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果说黄河流域文化充满阳刚之气,濒临长江中下游的江南文化则充满阴柔之美。人们常常把江南文化和水联系在一起。的确,水的柔媚和灵动,孕育了江南人外在的小巧柔媚和内在的细腻婉约。江南更是声色浮华之地,旋律优美的昆曲、越剧、评弹、江南丝竹和民歌,色彩淡雅的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人家、一园一世界的江南园林,无不构成了江南的文化底色。从某种意义上说,江南文化是诗性的文化,《上海屋檐下》、《红楼梦》、《上海的早晨》、《上海一家人》、《胡雪岩》、《橘子红了》、《梦回青河》、《徽娘宛心》、《红幡》等家族剧富有浓重的江南文化气息。

江南文化中的空间造型最以韦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和朱敦儒“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式的清新婉约见长。江南风物诸如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士子云集的夫子庙,周庄、同里、乌镇等水乡古镇,苏州小巷,上海弄堂,苏杭等地的园林轩阁、湖光山色无不标示着江南的印记。《徽娘宛心》中的徽派城镇建筑、大片的橘园、精巧玲珑的房屋与精雕细琢的家具,有着典型的徽派风格。《梦回青河》中,市镇的房屋一般都临水而建,青色的瓦、白色的墙、砖木的结构,远远望去似一幅幅水墨画,普通百姓的大院、山墙、天井、小店铺,也形成了特有的建筑及商业风格。《橘子红了》中的江南场景并非完全写实,而是挖掘出最能代表江南文化的风景加以组合,从而塑造出一个诗意的、文化的江南空间。在美术设计上再创造出富有江南文化气息的水乡、静止的山峦土地,体现出宁静和谐的江南气质。《上海屋檐下》、《上海的早晨》、《上海一家人》、《红幡》等剧都是对上海不同侧面的展现,细致地描写了上海人的日常生活场景,外滩、黄浦江、里弄、洋房、石库门、黄包车、破棚户、厂房、银行等既浸润着江南文化的底色,又构成了沪上文化的独特风景。

在反映江南文化的家族剧中,影像色彩多以绿色、蓝色、黄色为主,尽显江南文化的阴柔诗性之美。《梦回青河》中到处是湛蓝的溪水、青青的草地、嫩黄的初芽。房屋小巧精致,白墙青瓦,仿佛置身于山水图画中。人物多用淡妆,服装多暖色调,“浓妆淡抹总相宜”。《徽娘宛心》中则以暖色调为主,主人公宛心的服饰装束色彩清丽脱俗,象征着人物的善良心灵和高洁人格。

在音乐与人声等塑型方面,江南一派的家族剧也流露出清新婉约之风。如《橘子红了》中的音乐婉转动人,传达出江南文化阴柔细腻的地域特点,不仅和主题相呼应,起到了画龙点睛的功效,同时也对剧情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特别是周迅扮演的秀禾,虽然人物言语较少,但声音和美,羞中带怯,正是江南女子含蓄蕴藉、略带矜持的典型形象。《徽娘宛心》中的音乐清新凄切,不禁使人为宛心的凄惨身世扼腕叹息,同时也为主人公的善良、聪慧、勇敢所折服。这时,带有地域色彩的音乐还起到了推动叙事、塑造人物、渲染气氛的重要作用。

三、山西流派

山西自然资源丰富,这种独特的空间文化使晋人擅商,并缔造了辉煌的晋商文化。晋商商帮,纵横欧亚九千里,与威尼斯商帮、犹太商帮并称世界史上三大商帮。晋商的制度、规矩、生活方式、经营哲学、商业伦理,皆自成体系。晋商文明二百年的建树,不论是制度发明,或者是诚实守信的商道伦理,皆可作为商界楷模。在重农轻商的封建社会,晋商商号遍及全国,甚至延伸到日本、俄国等地,给当时的清政府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其票号业生意兴盛,是当时清政府重要的经济来源。山西人很早就有了经商谋生的意识及传统,而随着贸易的逐步扩大,为了途中运输货物银两的安全,出现了类似于银行的“票号”,是中国金融业和银行业较早的探索与实践。因而,《大钱庄——昌晋源票号》、《白银谷》、《乔家大院》、《走西口》等山西流派的家族剧都叙述了商业大家族的兴衰际遇。

在空间造型上,山西地区的建筑颇具黄土高原特色,如山坳、窑洞、庙宇、晋戏舞台、烟馆等。如《乔家大院》中气派的晋商大院,斗拱飞檐、彩饰金装、砖刻木雕正象征着乔家荣耀的地位。祠堂、庙宇、黄土地、黄绿色的高原和铁灰色的建筑群构成了三晋大地独有的色调,旺火、秧歌、踢尖面、梆子、“闹抬阁”的祁县所特有的欢快、淳朴的民俗民情氛围,使人感到深邃的沉郁、拙朴、真情。《白银谷》中六爷抽大烟,也是山西人的写照,大多数山西票商都会吸大烟,烟馆的空间环境就成为剧中重要的造型手段。剧中繁杂的殡葬仪式也是山西所特有的,葬礼特别隆重,殡葬用品都是用纸精心剪出来的,图案丰富,都是死者生前喜爱之物,以之用来悼念死者,也是中国儒家文化中视死如生的典型写照。

山西流派家族剧总体色彩比较暗淡,偏爱冷色调或偏暗的色彩如灰色、黑色等。如《大钱庄——晋昌源票号》描写了徐源潢家族的票号业发展,场景多以灰色为主,很少出现鲜亮的颜色,只是在一些重要的节日偶尔出现华丽色彩,揭示出票商创业的艰辛与不易。人物着装比较简朴,即使是有钱的商人服饰颜色也多以暗色调为主。再如《白银谷》描写的是光绪年间山西太谷两个晋商的争斗,勾勒出票号和社会三教九流之间复杂的关系,剧中多是对票号、镖局、教会等钩心斗角的阴暗面的展现,与之相应,色彩上多以灰黑色为主,揭示人物复杂的心理状态和晋商文化中特殊的文化氛围。

山西流派家族剧中的音乐充满豪迈粗犷之气。《乔家大院》中的音乐由山西的老人亲自演奏,汲取了当地具有地域风情的音乐,与电视剧的主题相得益彰,画面中多次出现乔致庸的呐喊“走嘞,走嘞”,人物面部饱经沧桑,表情却坚定欢快,传达出一个中国商人苦涩而又充满希望的复杂情绪,以及那种为了追求理想、与环境作斗争、实现生命价值的不屈的民族精神。

家族剧作为透视中国文化精神中的传统性与现代性、封闭性与开放性、破毁性与建构性等多重身份的典型审美范畴,在获得诸多肯定的同时,也存在叙事类型相对单一化、人物塑造过于模式化、滥情化与保守化等问题。家族剧的创作者若能走出“大院”、走出“商战”、走出多角恋爱模式,创作出风格更多样、取材更广泛、人物内涵更丰富、传统美德与现代价值更相融的作品,必将会推动家族剧进一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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