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禁让人联想到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意思是说：“冰下的泉水幽幽咽咽——流得多么艰难！流水冻结了，也冻结了琵琶的弦子，弦子冻结了，声音也暂时停止。另外流露出一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愁和恨，这时候没有声音，却比有声音的时候更激动人心。”我们播音主持也应如此，在有声语言的表达过程中，情感运动可以时强时弱，但是不能时有时无，哪怕是因为生理需要，需要停下来换口气时，情感也不能随之停顿而出现空白。
以史铁生《秋天的怀念》一文为例。史铁生双腿瘫痪心情十分不好，但是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在得了晚期肝癌后仍强忍着病痛安慰自己。他知道母亲的病情后，内心产生了变化。但他没有直接告诉妈妈，而是满足了妈妈带自己去北海看菊花的要求。
例1：“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这两条可恨的腿，喊着“我活着有什么劲！”母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忍住哭声说：“咱娘儿俩在一块儿，好好活，好好活”……
例2：她也笑了，坐在我身旁，絮絮叨叨地说着：“看完菊花，咱们就去（仿膳），你偏说那杨树花是毛毛虫，跑着，一脚踩扁一个……”她忽然不说了。
例3：别人告诉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
这三个例句，刚好有三个省略号。省略号表示文中省略的部分或话语中没有说完的部分，或者表示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的停顿。我们在用有声语言表达这段文字的过程中，情感应该随着文章内容的起伏变化而相应变化。
例句1中，儿子双腿瘫痪后，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觉得生活没有了意义，狠命地捶打着双腿，母亲扑过来抓住儿子的双手，劝告儿子要好好活着。话语里充满了伟大的母爱。有声语言表达到这里时，虽然已经停止，但是伟大的母爱尚在延续，儿子对母亲的愧疚也在延续，要做到此时无声胜有声。
然后把声音放下来，用对母亲深表愧疚和怀念的情感再接：“可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经到了那步田地。妹妹告诉我，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来覆去地睡不了觉。”这样就真正做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例句2中，儿子答应和母亲一起去北海看菊花了，母亲高兴得一会坐下，一会站起，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忘记了儿子的双腿已经不能“跑”和“跳”了，顺口说出了：“跑着，一脚踩扁一个”的话语，话说出后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所以戛然而止，突然不说了。
有声语言在表达这一过程中，也应随着母亲的心情变化而相应变化。但这里要注意，“情感”却不能够戛然而止，还应沉浸在母亲话说错后的懊悔中，然后带着儿子对母亲的怀念的情感，再接：“她突然不说了。对于‘跑’和‘跳’一类的字眼，她比我还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有声语言表达到这里的时候，充满着儿子对母亲的深深的怀念。
例句3中，“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母亲在最后的时刻还惦记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这种伟大的母爱实在令人感动。
有声语言表达到这里时，应该充满着母亲对自己双腿瘫痪的儿子和未成年的女儿的割舍不下的亲情和伟大的母爱。令世人感动不已的伟大的母爱，在有声语言表达中得到充分的延续。
然后再接结尾：“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我懂得母亲生前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这时，应体现出这段话应有的情感。这里说明了兄妹俩懂得母亲生前的话，好好活！虽然这里描写的是各种颜色的鲜花，但是也代表的是兄妹俩的生活，像鲜花一样“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
另外，不仅是文章的段落与层次之间要做到“此时无声胜有声”，就整个文章而言，凡是需要停顿下来的地方，都应做到“此时无声胜有声”，情感的运用不留空白点。
三、语已尽情尚存
开口之前要做到“未成曲调先有情”，中间停顿的时候应做到“此时无声胜有声”，那么，话说完了的时候又应该怎样呢？笔者认为还应该做到“语已尽情尚存”，这样就比较完美了。
我们知道《列子·汤问》中曾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苏东坡《前赤壁赋》中也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的精彩描写。不论是《列子·汤问》中的“三日不绝”，还是《前赤壁赋》中的“不绝如缕”，都是形容优美的歌声或音乐声停止之后，其耐人寻味的余音好像还在久久地回旋。
对于有声语言表达来说，我们也要努力让自己的话说完之后，还让人沉浸在刚才的话语情节之中，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久久不能忘怀，回味无穷。也就是我们这里强调的：“语已尽情尚存”。
我们还以史铁生《秋天的怀念》一文的结尾为例：
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我懂得母亲生前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这一段是文章的结尾，表示母亲去世后，兄妹俩懂得母亲生前说的话，坚强地生活着，像烂漫的鲜花一样，“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这篇文章在朗诵的时候，情感容易偏沉，因为，儿子双腿瘫痪，母亲在病重的情况下照顾儿子和未成年的女儿，生活得很不容易。但是，如果结尾还是给人一种沉重的情感，那朗诵就失败了。文章中的主人公和妹妹都已经懂得了母亲生前说的话：“要好好活”。
我们在有声语言的表达过程中，应把史铁生对生活的积极态度，渗透到有声语言的表达过程中，从而“激励人们，面对困难坚强地生活，并走上成功的道路，给人以鼓舞，催人奋进”。有声语言虽然已经停止了，但是给受众的启发是深刻的，从中得到了对生活的乐观、积极、向上的态度。
再来看朱自清的散文《春》一文的结尾：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屠格涅夫的文章《麻雀》一文的结尾：
猎狗怔住了，它可能没有料到老麻雀会有这么大的勇气，慢慢地、慢慢地向后退。
我急忙唤回我的猎狗，带着它走开了。
这两个例句的结尾也同样要做到“语已尽情尚存”。《春》的结尾把“春天是希望的象征”的意义浓缩在有声语言中，当声音结束后仍然给人留下“春天般的希望”。在有声语言表达中，人们也被感染，确实感觉到：“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麻雀》的结尾，主人公也是因为被老麻雀不畏强暴的伟大母爱所感动，所以带着猎狗走开了。作者被感动的同时受众也被感动了，这样的情感尽量延续，让受众回味的时间尽量延长，达到“语已尽情尚存”的目的。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不只是全文的结尾要做到“语已尽情尚存”，从文章的整体来讲，凡是在句尾或段落、层次的结尾，都应做到“语已尽情尚存”。只不过在文章不同的地方，还应根据不同意思来把握情感存留的时间长短。
总的来讲，要把有声语言高度艺术化地表达好，不只是本文强调的“情感”问题（情感问题也不止这三个方面——情感无时不在，无处不有），更多的是需要我们在实践中不断地去积累和摸索各种经验。特别是有声语言的各种技巧与各种情感、感受、态度等的内心体验，还有各种表达手段的运用，它们都是融会贯通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这里所谈只是笔者在教学实践中一点小小的体会，仅供大家参考。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艺术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