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城外
陈海涵
胡宗南为了策应河南，对付我陈赓兵团，妄图封锁黄河，层层加防，确保关中，曾先后将陕西胡军调了三个师开赴豫西。瓦子街战役刘戡被歼灭、我军直逼西安，胡宗南又从豫陕边界上把整编第1师、36师、65师三个师匆忙调回，同时将陕南的“青年军”之303师，郑州、洛阳之整编第38师空运西安。
彭德怀同志根据敌我形势的实际情况，于宜瓦战役结束后，即决定西北野战军乘胜进攻，由第3、6纵突然包围了洛川守敌61旅，再次调动胡宗南来援。与此同时，我1纵、2纵、4纵三个纵队六个旅，已挺进到黄龙山区，为敌援军设下了一条长长的口袋，待机消灭敌人的援兵。
胡宗南以整编第1、第38、第65、第36师等四个师八个旅，组成第五兵团，由裴昌会指挥，作为战略机动兵团。其主要任务是阻止我军南下，并增援被围攻的据点。彭总命令我部包围洛川，其目的正是为了调敌“机动兵团”来援，待机歼之；并调动内线的敌人南下，以便收复延安。
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明白，攻打洛川城并非轻而易举。该城位于海拔1000多米的高原上，原面平坦，视野广阔，远望一马平川，走近沟壑，下切深度常在75到150米左右。从原面上看，沟的这边和那边只有咫尺之隔，但要走到对面去，就得先下沟再上沟。当地的老乡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有位小媳妇回娘家，天还没亮便动身下了沟，走到晌午，突然想起包袱落下了。这时，她仰头喊她的男人，让把包袱拿给她。她男人从屋里把包袱拿出来，站在沟沿往下抛，小媳妇还能接得住，可见上沟下沟之费力费时。
洛川城守敌的主要工事，就是利用几条陡峭的沟壑。沟壑边上都挖有堑壕体系，堑壕前面埋有大量地雷。洛川城并不大，由一道土城墙围着，敌61旅旅部在城里，从外围到城墙底下，到处都布满敌兵。
我们教导旅进攻的正面，有敌人两个据点，一个叫腰子，另一个叫石家庄，这两个集团工事离城都有三四里路程。
1948年3月23日，攻城战斗打响了。
攻城的第一仗是我旅1团进攻腰子的战斗。腰子有一个营的守敌，他们依靠坚固的工事进行抵抗。1团先后发动了三次攻击，用了一天的时间也没有拿下敌人的阵地。就在炮火异常猛烈的时刻，彭总来到了1团指挥所。
“你们啃不动，还是不得法？”彭总一站定就问1团团长罗少伟。罗团长忙向彭总报告战情。彭总听后，拿上望远镜就要向前沿走去，急得罗团长紧追两步，挡住他的去路，着急地说：“彭总，您放心吧，我们一定拿下敌人的阵地来，请您到后边去吧！”
“你们在前边打仗，叫我到后边去，这是么子意思？难道你们可以死，我老彭就死不得？”
彭总讲完又要往前走。罗团长一把拉住他，恳切地说：“彭总啊，您是全西北野战军的司令员，不是我们1团的司令员，您肩上担子重，我们要为你的安全负责，无论如何您不能到前边去！”讲完他便强行将彭总往后边拉。
彭总想到再无法挣脱了，就一肚子不满意地说：“你这个罗少伟，竟敢挡我的驾？鬼家伙。”出完一口气之后，他才很不情愿地回去了。
当天晚上，罗少伟的1团在彭总行动的鼓舞下，和敌人几经拼杀，终于把敌人的阵地夺下来了。但守敌未能全歼，大部分逃回了洛川城。
时隔两天，教导旅2团开始进攻那个叫石家庄的村子。战斗打响之前，彭总曾来到2团和旅部（当时旅部跟着2团）。彭总是看过地形以后来找我们的，他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洛川能不能打下来？”这句话问得大家无言以对，不知如何说好。沉默了一会儿，旅团干部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洛川守敌有15000余人，比较顽固，加上地形复杂，工事又比宜川坚固，敌人无论如何不会轻易缴械投降。他们如果失掉洛川，北面的敌军不能到西安会合，西面的‘三马’（马步芳、马鸿逵、马青云）不敢东进，胡宗南怎会放弃洛川？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死守。”
彭总听后说：“你们讲得有道理，我们原来决定打洛川，看来有点毛草。”彭总这句话，使大家发言更积极了。有的说不要在这里打消耗战，另找个地方啃他两个旅，有的说要打就拣个痛快的打。
彭总考虑了一下，说：“至于洛川怎么打法，有什么新的打算，等回总部和大家商量后再说。现在，你们还是继续围城，要把工事挖好、挖坚固，如果敌人来增援，还是围城打援。”
彭总说完以后，2团的几个干部走了，剩下旅部的几位领导，彭总又问我们：“你们看这个仗怎么打法？”
我直截了当地说：“最好是不要打，到外面去打敌人的机动部队。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战机会很多。”
彭总若有所思地说：“是呀，像瓦子街这样打法，现在看比较困难。到宝鸡去怎么样？”停了停，又自语道，“但‘三马’过来怎么办？”最后，彭总还是慎重地说，等回总部商量后再定。
教导旅2团按彭总指示，加紧挖工事，准备先拿下石家庄。
石家庄的守敌有一个加强连，村子前面有一条崾岘，崾岘离石家庄几百米，上面全部架设了铁丝网，埋上了地雷，根本无法通过。2团便从崾岘的右侧挖交通壕，一直挖到崾岘边。发起攻击时，由2团3营营长姜玉昆带领该营首先攻了上去。打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敌人被歼灭了，一小部分逃进了洛川城。
我教导旅扫清外围的战斗，就是打了这两仗。此后，就开始了进攻洛川城的准备工作。在这期间，敌人组织了两个营的兵力，对腰子进行反击，腰子曾被反击的敌人占领了一个多小时，又被我1团夺回来了。
进攻洛川的准备工作约做了两天时间。这两天里，部队发扬军事民主，研究怎样攻城，曾发生过一场争论。有的主张先用炮轰，有的主张爆破，意见一直未能统一，最后还是决定先爆破。
记得是黄昏前发起攻击，教导旅2团担任主攻，新4旅从左翼同时发起进攻。
2团还是由姜玉昆率领3营担任先头。他们的正面有一座桥，桥北是敌人的交通工事，比较坚固。2团部队从石家庄往前去时，挖对壕作业接近桥头，然后从绝壁上下去，通过桥边，就开始挖地道。挖地道是相当艰巨的，白天根本不能进行，都得晚上挖。尽管如此，挖地道和放炸药都比较成功，地道刚好挖到敌人碉堡底下。发起攻击时，爆破声一响，眼看着敌人的碉堡就飞上了天空，3营第一梯队很顺利就上去了。可是，部队上去以后就无法继续前进，因为桥北敌人工事密布，还有一座“笔架山”坐落在桥的东北方，卡住了通道。敌人在山上部署了火力网，使得3营无法抬起头来。由于第1梯队没有继续前进，第二梯队上去后，拥挤在桥头上，造成了一些伤亡。3营一个连长受伤，一个连长牺牲，最后被迫退下来了。
这次战斗结束后，第二天就开战斗检讨会。会上，大家认为是第一梯队指挥不够果断，以致造成后续部队的伤亡。
当天下午，彭总和张文舟副参谋长来到了教导旅。他们在旅部简单谈了一些情况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到1团去观察阵地。从1团返回后，又到2团的正面看了看。尔后，来到石家庄村下面的一个窑洞里，把干部集中起来开了个会。
记得那个窑洞的地上铺着麦秸，彭总就和我们一起，盘腿坐在麦秸上。他先是听我们汇报这次进攻洛川的情况，然后跟我们做了一次亲切的谈话。谈话的详细内容记不清了，但有一段话印象颇深：“你们打石家庄的时候，我曾给你们旅长打过电话，问他，敌人是全歼还是一部分跑回去了？你们说是有一部分跑回去了。我就说，你们在下一次进攻的时候又会碰到困难。如果石家庄的敌人全歼了，敌人摸不清我们的战术，跑回去的就会知道我们是从侧翼和背后搞的，敌人就知道加强背后和侧翼的防御。第二是你们的攻坚技术学习得不够好，攻坚的几套办法没有充分掌握……”
接着，彭总谆谆善诱地给我们讲了古代“黄天霸斗窦尔墩”的故事。说古时候一个将领丢了一匹好马，叫黄天霸去找，找到窦尔墩那里，窦要与黄比武，输了就物归原主。黄知道窦全靠一对双钩，离开这对双钩就没有别的招式。于是在比武前夜，派人把窦的双钩偷走。第二天，窦尔墩果然弃权服输了。
彭总以这个故事，诱导我们打仗的本领要全面一些，不能单打一，光会打野战，不熟悉攻城这一套，就会吃亏。
彭总还说：“你们汇报的时候，总是强调攻城的经验少，在座的哪一个没打过一百几十次仗？身经百战，经验可不算少了吧！”
彭总的讲话很亲切，引经据典，使人听后口服心服。讲完了话，他就回去了。
第二天，彭总又把我们的干部集中到纵队部开会。会上，彭老总很不客气地问我们：“你们到底行不行？不行拉到韩城整训去！”问得我们耳根都发红了。在战争年月，我们这支部队从上到下都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听到上级问你这个部队行不行，这比挨一顿批评还难受。彭总非常了解自己的部队，响鼓不用重锤，就这么轻轻一敲，我们已经懂得他话中的分量了。
据我个人体会，彭总对我们部队向来是十分信任而且关怀备至的，这次围攻洛川城，意在调动敌人，消灭援兵。如果我们按照彭总的意图，把洛川城守敌61旅揍得喊救命，就能调动黄陵地区的裴昌会兵团来援。但是，由于我们攻城的本领不行，彭总对我们是恨铁不成钢。所以，碰到谁都三分挖苦七分激将地说：“你们不行就下来，让别的部队上去！”说得我们真有点坐不住了。部队的指战员们更是群情高昂，表示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非要把洛川城打下来不可，决不能辜负彭总对我们的信任和期望。
然而，由于裴昌会兵团非常狡猾，他吸取了刘戡援宜川的教训，采取援而不进或缓进的方针，实行“日进30里，夜退15里”，窥测动静，步步为营。
彭总分析了这种情况，认为敌援兵不进，打援不成，攻城又不易；而且当时围城部队的粮食已经发生困难，不能就此被敌人拖住，不如主动攻击，插入敌人后方，摧毁敌后方补给基地，以此再调动敌人。
彭总的这个想法经中央批准后，除许光达同志的第3纵队继续保持围洛打援的姿态外，我们部队于4月8日撤离了洛川城外，开始向西府进军。
国民党军胡宗南部进犯延安及其由延安、洛川溃逃经过
何文鼎
胡宗南进犯陕甘宁边区，由1947年3月10日洛川军事会议开始到1948年4月20日从延安逃跑为止共一年又10天。
我是参加胡部进犯陕甘宁边区的整编第17师师长（副师长梁文铁、参谋长宋志坚）。整编第17师辖三个整编旅，即12旅（旅长陈子干）、48旅（旅长先是何奇、后为康庄）、84旅（旅长张淇）。在洛川会议时，胡宗南命我师担任富县到延安的护路任务。我随军由洛川到了甘泉，一直住了八个月。到了1947年10月10日，胡宗南被迫放弃延安以北地区，固守延安一隅，妄想利用时机，在延安以南金盆湾一带整补发动部队，企图死灰复燃，苟延残喘。因此，才把我才从甘泉调到延安，给以延安警备司令名义。我接事后，未出延安城外，所以对胡宗南进犯延安的军事活动，知道的不尽详细。本文所述，错误在所难免。还希望读者予以补充纠正。
洛川会议和进犯陕甘宁边区的军事布置
1947年2月底到3月上旬，胡宗南就分别发出调动军队的命令，把晋南三角地带临汾、运城等地驻扎的董钊所指挥的部队，除留一小部分固守要点外，大部昼伏夜动，偷偷地开过黄河，在宜川以东地区集结；同时把驻在关中地区的军队也秘密地开到了洛川附近。这些军队均在3月10日以前依限到达了指定地点。在3月13日进犯延安行动以前，以洛川至宜川线上集结的胡军有：整第1军董钊，整第29军刘戡，整1师罗列，整17师何文鼎，整27师王应尊，整36师钟松，整76师廖昂，整90师陈武，共有15个旅，连同各特种部队人数约在15万左右。
1947年3月1日，我正率领84旅两个团在河南卢氏县“清剿”地方武工部队，忽然接到胡宗南的电报，要我把部队留下，只带警卫营星夜返回西安。第三天我刚到陕西华岳庙师部时，又接到胡的第二通急电，限我率领师部和直属四个营在3月7日前赶到洛川县候令，不得贻误。看情形好像很紧张。3月9日天快晚时，我乘汽车赶到了洛川。这时洛川城内城外极其混乱，大街小巷，军民拥挤不堪。洛川周围，南、北、东的马路上，三五成群的汽车队，日夜不停地奔驰，装载着军械、粮弹、物资补充军队。第七补给区副司令狄兴宇亲领第四兵站分监部人员到洛川来指挥补发官兵薪饷等事项。同时，关中二十余县数千辆送粮、牲畜大车，在伪专员、县长强迫、催促并监督下，夜以继日地向洛川送粮。
1947年3月11日上午，胡宗南亲自在洛川城内西北角洛川中学召开了进犯延安的军事会议。出席会议的有：西安绥靖公署前进指挥所主任裴昌会、西安绥靖公署副参谋长薛敏泉、参谋处长贾贵英，第七补给区副司令狄兴宇，第1军军长董钊、参谋长朱侠，第29军军长刘戡、参谋长文宇一，第1师师长罗列，第17师师长何文鼎，第27师师长王应尊、副师长李奇享，第36师师长钟松，第76师师长廖昂、参谋长刘学超，第90师师长陈武，第1旅旅长吴俊，第78旅旅长沈策，第47旅旅长李达，第12旅旅长陈子干，第31旅旅长李纪云，第165旅旅长李日基，第167旅旅长李昆岗，第135旅代旅长麦宗禹等约30人。胡宗南首先讲话，他宣布：“奉委员长命令，要我们很快地将久据延安的‘共匪’消灭，总裁（蒋介石）盼望我们大家加倍努力，完成这一光荣使命。”并叫薛敏泉副参谋长将进攻延安的军事计划分发给大家。胡在这时指手画脚，两眼不时向上看，摸军帽，装出得意洋洋的样子。但到会的人，特别是同解放军较量过、吃过苦头的军官们，面部表情都不是胡宗南那种浮躁骄横的样子，他们拿着作战计划和图表，沉重地深思，对这一罪恶的军事活动，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
薛敏泉接着解说进犯延安的军事布置图表，大意是：“总兵力分为两路，右路军指挥官为整1军军长董钊，率领七个整编旅，由宜川瓦子街线分两路向北攻击前进，经过临镇到延安东北拐峁地区停止待命。左路军指挥官为整编第29军军长刘戡，率领五个旅由洛川以东地区，靠紧右路军，向北攻击前进，经牛武镇、金盆湾，到达延安以北枣园一带地区停止待命。两军作战分界线为洛川东四十里铺、南泥湾、通延安的道路之线，线上属左路军。整第76师师长廖昂率两个旅为总预备队，于进攻开始后策应两兵团作战。整第17师师长何文鼎率陈子干旅（这时师辖之48旅尚在铜川，84旅尚在卢氏）由洛川沿咸榆公路向北攻击前进，并注意公路以西的‘敌情’变化，随时报告，经交道镇、富县、茶坊街到达甘泉县后，担任富县至延安的护路任务，把公路用最快的手段修通，以便利军事物资运送到延安。整144旅留驻洛川，担任后方运输护送任务。”薛敏泉把计划部署讲解后，又加重补充了一句，“这个计划已经过国防部副部长刘斐同意，并且认为很满意。”
薛敏泉解说后，30余人默不作声。胡宗南看到空气沉默，要裴昌会给大家讲话。裴笑了一声说：“没意见，我们本着政府的命令和胡主任的意图，努力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来奠定西北的局面。”胡又着董钊、刘戡给大家讲话。董、刘二人站起来说：“没什么说的，干去就是了。”约两个小时，就结束了这一罪恶的决策会议。
3月11日下午，胡宗南找裴昌会、董钊、刘戡、钟松、王应尊、陈武同我共七八个人，到胡的办公地方谈论进犯延安可能发生战争的地点和情况。胡要我们各说出自己的看法。钟松先说：“解放军盘据延安多年，当有一个充分准备，决不肯轻易放弃延安。激烈战争当在延安以南、劳山以东地区。我们希望战争地点离延安以南越远越好，对我们越有利。可能在临镇、金盆湾一带发生大战。”接着刘戡说：“我们这样多的军队行动，延安当然会知道的。打仗要算账，‘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以我判断，由开始直至到达延安，这一段不会发生大战。可能发生局部战争。我众‘敌寡’，零星抵抗是会有的。较大的激烈战斗将在越过延安以后发生。那时解放军会在山西调来一两个纵队，在他们有利的地势下进行抗击。我们谨防中伏，万不可大意。”裴昌会同意刘的看法。王应尊插嘴说：“我认为解放军在陕北的人数不多，我们到延安不会有战争，如同行军一样。”王应尊说完后，胡只笑了声没有说话。这三种看法可以代表当时胡部大多数军官的军事思想。
按原计划规定，3月12日就要开始进犯。因为部分部队刚由晋东南调来宜川地区，时间紧迫，械弹服装没有全部补给完毕，临时胡才决定改在13日开始行动。胡叫董、刘两军长利用12日一天时间，召集团长以上军官开会，介绍作战经验，把自己作战的长处和特别注意事项说出，使大家都有明确的认识和准备。
刘戡即于12日上午，集合第29军团长以上军官，在洛川东街小学里开会，他首先介绍作战经验说：行军时多派搜索侦探群，前后左右都不可缺，并在侦探群之外派出三三两两的便衣侦探到远方去活动，这样做就不会遭受伏击和袭击的危险。每日宿营时，哪怕是大雨、深夜，或者短时休息，都不能因为行军劳苦而不做工事。带官兵到达宿营地后，先出外把地形看好，布好警戒哨兵，一切都妥当后再来安置做饭、休息诸事宜，偷懒就会吃大亏，等等。钟松也讲了一些宿营和行军应注意的事项。我讲的是构筑工事安排，工事应确实做到点面结合，等等。会后，胡宗南照例用打气办法，请与会人员会餐，照团体相，饭后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地带着沉重的心情溜回驻地。
胡宗南部队从延安逃跑经过
4月20日下午8时许，我召集17师团长以上军官以及配同独立营、连、兵站等单位主官在师部开会，由我口头下达明日拂晓全部撤出延安的各种布置：一、拂晓前吃毕饭，5时出发，守阵地部队担任掩护，其余均集中在南关。行军次序是：先头部队为48旅。中间为师部直属营连、延安警备司令部、山炮营、重炮连、战车连、工兵、兵站和医院等单位，12旅34团归师部直接指挥，随师部前进。最后为第12旅（欠34团），并派出后卫警戒。严格规定各部队行进时紧紧接连不要有距离，路上若遇小战斗，可一面掩护，一面前进，如遇大的战斗，前、后、中全力集结以赴。这是生死成败的关键。二、各部队单位带不走的东西，一律毁却，不得资“敌”。械弹尽量携带，剩余的责成陈子干在部队撤离延安后，用火焚毁。阵地上埋设的地雷不必拆除，未埋的一律破坏。三、在山顶上的重炮和山炮限20日晚移到山下，做好出发准备；战车、工兵部队和兵站把紧要的军事物资装在汽车上；医院里的重伤兵由汽车运输，轻者随军前进；医院拿不走的药物不必破坏。四、军法处所押的犯人，情节轻者限20日晚会同延安县府勒令取保释放，重要者交由延安警备部处长韩志远负责押解。五、陕北行署、延安专署、延安县府各行政单位统随师部后边前进，不得抢前和落后，更不得一听枪声随便乱跑，所有行政人员由各单位主官负责带领。
4月21日天犹未明，军队即按照命令行动。这时延安城郊一片荒乱凄惨景象，阵地上的地雷连续爆炸，城内焚烧军服的烈火冲向天空，南关的仓库物资也燃起熊熊烈火，面粉、黄米、衣物、绷带、纱布、药品等，乱撒在马路两旁，军民争先恐后地向南逃跑，军属中竟有抛弃小孩而逃命者。我看到这种情形，在南关外对参谋长宋志坚说：“不要走了，叫回来吧，改日再行动。”宋说：“现在不可能，不要怕，走吧。”经过三十里铺、劳山等沿路街镇，从前房屋整整齐齐而今到处残垣断壁。道路上因军民拥挤，竟将重炮一门拥挤到沟内，无法抬出，即令炸毁。行到甘泉北十里铺时，听到前边枪响，发现山头上约有一营军队，向公路实行阻击。我要康庄派兵一倍攻击，其余人马快进甘泉城，依靠城墙据点，进行战斗。尚好，甘泉一夜平静无事。我们顾虑越向南走，遇到解放军伏击的可能性越大。22日继续向南逃跑，到了茶坊宿营。23日由茶坊出发，没有遇到任何阻挡，也没听到枪声，只看到沿路破坏的很厉害，村镇均无人烟。当日下午四时许到达洛川县城。军队均住城外东北地区，我进城与杨荫寰见面。
胡宗南命我到达洛川后，把洛川军政人员一齐率领继续南下。这个命令洛川军政单位都已知道了。这时因洛川发生过战事，城防工事阻碍了人马车辆和重武器的通行。部队因连日战备行军，官兵均极度疲乏，所以就未经胡的允许，决定在洛川休息一天。在休息时责成杨荫寰、专员傅云向南派出得力部队搜索，用各种手段向黄陵县搜索解放军活动情报，并令杨萌寰负责修通道路，好让车辆野炮通行，不误南行命令。
4月24日下午，预定仍沿咸榆公路南逃，经黄陵、宜君到达耀县。行军序列是第12旅、师部和所指挥的各单位、第48旅、洛川各行政单位，最后是杨荫寰所指挥守洛川军队和保安团，并担任后方的掩护。快天黑时，接到专署的报告说：黄陵到宜君公路被解放军破坏的很厉害，人马不易通过，汽车炮兵更不能走，判断解放军必在这一地区设伏，因而立时改变计划，决定由洛白公路（洛川-白水）南下，并限当晚12时前把这道命令送达各部队。
4月25日因洛川炮兵不能越过外壕，到了10点钟才出发，又因洛白公路年久失修，无法急进，只走了40里就宿营。这天平静无事。
胡宗南令我们由延安逃跑时，就指示了作战方针：“若在中途遇到解放军阻击时，可以一面抵抗一面绕道前进，赶快脱离战斗，速回关中。”经我们商议之后，认为不能按照胡的指示办了。理由是解放军的战法是短距离突击，速战速决，用最短时间解决一个战役。同解放军边打边退是自寻死亡的道路。陕北各次战役都是如此。我下定决心改变胡的作战方针，如遇解放军阻击，先求得打了胜仗之后，再行南下。具体办法是，站稳脚步，竭尽全力，猛攻猛打，牺牲再大也得干下去。大家都同意我的意见。
4月26日，仍按前一日行军序列前进。这天走了70里路，到史家河宿营。沿途没发现解放军，没听到枪声。从延安撤出的军队和行政人员均已到齐，杨荫寰所指挥的洛川部队，天快黑时，步兵也陆续到达，惟有炮兵部队还未到。休息时，接到杨的报告说：炮兵落在后面，已派部队去掩护。我们到史家河时天色尚早，空中还有飞机，通过对空联络，请由飞机侦察炮兵行动。旋据飞机回报说：沿路并无炮兵踪迹，及至夜深还未到来，估计可能被解放军截去，随令部队特别注意警戒，军队在阵地上露营。因为炮兵未来，准备次日稍晚一些出发。这一夜又平静地过去了。
4月27日，决定早7时出发，认为若有战斗必在后面，所以把战斗力较强的12旅作为后卫，把杨荫寰的部队放在前面，继续南下。快到7点钟时，军队正在史家河南梁上集合，我率师直属部队先到南梁，正同35团团长吴子清谈话之际，突然在我们集合地西边百米处，各种机枪、手榴弹集中射来，攻击很猛，打乱了我们的队伍，来不及指挥，有的就地卧倒抵抗，有的退到后边地势较好的地方抵抗。我一面教吴子清把军队散开就地射击，不要乱动，以免影响局面；一面把34团调到35团东边占领阵地，准备战斗。同时派人绕道北边沟内史家河镇要参谋长宋志坚同旅长陈子干、康庄督促36团和杨荫寰赶快由北边沟内向南梁进攻，夹击南梁西头的解放军。从早晨到中午，战斗激烈异常，双方相距不到30米远，打得难解难分，谁也不敢后退，后退就会当俘虏。这时北边队伍向南梁仰攻，因南梁上敌我双方阵线相距太近，沟内射出的炮弹大都落到自己阵地，十几分钟就打死了80余人，附近十几个窑洞都放满了伤兵。在这个胶着状态下，我要战车连长亲自率领战车，向解放军阵地冲击，令师部警卫营派战斗小组跟战车运动，突击解放军。这一行动我们官兵伤人更多，战车连长也被扒到战车上的解放军用手榴弹打伤了胸部。经过这一突击战斗后，解放军约后退五六十米，仍沿高地西边缘继续战斗。到太阳快落山时，北沟向上攻击的军队也到了梁上，解放军才向后退远了。全夜零散枪声未断，没有激烈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