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你没有,可是杨家有。”紧闭的双目睁开,谷悦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这种对话,他从前绝对不能想象,如今却真实的发生了,陛下的良人想要出墙去,陛下还把人送去,成全人家,真是太奇怪了。
“恩?”慌张的神色立刻浮现在楚流封脸上,红润的面颊霎时变得煞白,手不住的发抖,就算小心异常,还是让手中的茶洒出来几分,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被击溃,陛下真的知道是杨家!勉强寻个地方把茶杯放下,“奴侍不明白贵侍的意思。若要罚,流封一力承担,请贵侍不要祸及旁人。”
“你言重了,且不说你能否承担得了,便是你说的这些旁人,哪一个都不是本宫可以祸及的。何况陛下也没有治罪的心思。”
“奴侍看不穿陛下的心思,从上次松烟轩一见至今,惶惶不可终日,如今会试已完,陛下再无任何消息,奴侍心中难安。”既然已被知道,说不说都是一样,还不如和盘托出,至少换得一个诚实的印象。一味的闪躲已经不再有用,楚流封索性坦荡的迎上芸贵侍的目光,把话说得明白。
“你似乎担心的不是这个,杨家一门忠烈,总不能毁在你的手中。杨门的女儿,各个名动京城,过会试,本就在情理之中。这倒真是奇怪了,你是楚家的人,不担心你自己家,反而担心杨家,那位杨姑娘似乎没有那么无辜,你想到护着她,也要明白自己处境。需要靠男人替她承担罪责的女人,真的值得你如此吗?”
“杨姑娘敢作敢当,断然不是鼠辈,请贵侍不要这样猜忌旁人。”
“是吗?那就等殿试之后见分晓吧。这段时间,楚良人最好安分守己,家信什么的,暂时先别写了,若是真有人肯为你求得陛下的同意,想来这份深情也是不能辜负的,若是不能,楚良人还是安心在宫中度日吧。”
“未知陛下可曾说过,那人要考到何种地步,才可让陛下满意?”
“楚良人难道不知,能够在水月宫见陛下的举子,也不过三十人而已。虽说是庶女,也是京中人人夸赞的角色,想来这三十应该不是难事,旁人只盼望着蟾宫折桂,到了杨姑娘那里,也该是盼着独占鳌头才是。一甲不过三人,杨姑娘该是榜上有名的。只是榜上有名之时,走马观花之日,楚良人当真相信她会为你请命吗?”
“奴侍相信。”
谷悦打了个哈欠,用手捂着嘴,“过两日便是殿试,拭目以待了。本宫累了,楚良人还是先回宫去吧。”
“是。”
“还有一事,武良人是个心思细腻的,也不过本宫,从前咱们住在一处,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人跟莫小侍不同,总是隐在暗处,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本宫跟陛下都不想听到什么风声。”
“奴侍会小心的。”
“去吧。”
三月初二,艳阳高照,这时候的垂柳已经不再是新鲜的黄绿色,喜鹊也总是想着筑巢,燕子衔泥,似乎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生存的法则。凯风便在这样的日子,驾临国子监,开启这里的考试。
上过香,盟过誓,完成了殿试之前所有的准备。凯风在高高的正座上面坐稳,示意站在一旁的写意把手中的卷轴打开,上面写着“论都城”三个大字,写意站直了身体,调整了自己的声音,用着庄严又悠远的声音喊道:“安宁三年,御笔殿试题,论都城。”
为了方便讲学,国子监这里的装潢很好的利用了回音,写意的声音在这里无线延长,仿佛看不到尽头。
论都城,这三个字一出,三百贡士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凯风拿起茶杯,看似在认真的品茶,实则关注着这些考官的动向,尤其是那位国子监监正。她呈报上来三十个题目,自己却选择了另外一个,先前的所有不过是凯风有意纵容的误会,她只需要一想,便知道陛下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一阵红一阵白,冷汗涟涟,她不自觉的拉起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目光看着地上的一块方砖出神,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在看看那些举子,这个题目出来,惊讶是每个人都有的,从来没有一个女皇出过这样的题目,凯风突然写下这三个字便意味着她有意迁都,只是都城不是随便能动的,动都城,就会让人联想到另一件事情,便是开疆拓土,唯有这样的理由,才可以解释陛下为什么动了这样的心思。可朝日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战争了。
除了惊讶以外,总还有些别的东西,比如有些人会看向监正,眼眸中写满了责怪跟不解,这不是很奇怪吗?凯风懒得自己观察这些,离得远不说,人的表情瞬息万变,她也既不真切,反正一早就布置了暗卫守着,她自己乐得清闲。
公布了题目,有人发下了卷纸,三百个朱红榉木桌,下面只配着一个厚厚的垫子,在地气潮湿的春季,还真是把苦其心志发挥到了极致。本场考试,不过两个时辰,凯风也不需要守着,只大略看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杨落的身上。
杨大人的庶女果然不同凡响。三百贡士,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此人。即便凯风一早就见过曹明,也与她聊过几句,目光还是被杨落吸引,这样的女子,果然值得楚流封用心以待,只是不知道君心我心,该如何全这份相思之意呢?
头带着漆纱女巾幞头,缀以玉胜,尾部如墨秀发垂下,身穿海蓝绸缎广袖银线绣花长裙,夹袄上面的岁寒三友显得整个人风霜高洁,一双厚底罗帛翘头履上面绣着流云,在一堆绣着二甲传胪、蟾宫折桂花样的衣衫中分外惹眼。她腰间挂着的不是常见的珠玉之类,反而是难得的四座楼狮子头,文玩核桃虽然多,这四座楼的却不常见,凯风没想到她会喜欢这个。
杨落,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凯风默念完这句话,便冲着太傅点点头,自己带着写意回宫去了。
“朕去慕月宫看看芸贵侍,你就不要跟着了,先去水月宫等着吧。”凯风对写意说完,便一人去了慕月宫,见谷悦正歪在床头看书,不禁打趣道:“刚刚才见了三百贡士,怎么宫里也有人想要考科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