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国事繁忙,顾不上奴侍本就在情理之中。”
“的确。朕忙着的事情很多,过了年朕还要带着凤后去祭天,二月二龙抬头,还有去行耕种礼,接着就是春闱了,”凯风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观察楚流封表情的变化,果然,在说道春闱的时候,他勉强支撑起来的假面有了裂纹的迹象,“这些天很多大臣跟朕举荐人才来着,你也许对此并不了解,投卷之说或许知道的不多。朕只是想起,你父亲在刑部任职员外郎,虽说这个官很小,到底也是在六部之中,投卷的人,若是未曾中科举,有人举荐,员外郎这种官说不定也可以谋一个的。”
“后宫不得干政,陛下如果想让家父有什么调动,直接做就是了。这官来的本就不是如旁人一般科举而得,只是仗着家底捐了个小官,不指望什么飞黄腾达,若是有什么罪名,也可以占了‘官当’制度的便利。”
“‘官当’?究竟是楚良人谋虑深远,还是楚家已经犯了什么错,让你不得不做这样的额打算呢?”凯风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楚流封在试探她,她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呢?这个哑谜打的不久了,只是今日还不到说穿的时候,她可以成全杨家的庶女,也要她真的有本事才行,若是连殿试都熬不到,也没什么意思了。她虽然好心,却也不是烂好人。
“这官场上,从来都没有清清白白的人,陛下深谙此道,不会看不穿的。只不过无人追究,一切安好罢了。”
话有些直白,可惜,直白的很有道理。这颗球,又滚落到自己面前,凯风无奈的笑笑,好像这些人学习能力都很强,一入宫就学会了打马虎眼,今日想要他一句实话,是不可能的,不如以退为进,把前面的铺垫好了,给他一丝希望,别让他永远活在这汪死水里面。“你好像对这些看得很多。也是了,员外郎这种官不好当,平日里的排挤都是不会少的。”
见他没有反应,凯风又加上一句,“你入宫也快一年了,朕一直没顾得上你。凤后多次劝过朕,雨露均沾也是好事”,满意的看到他的镇定崩盘,细长的秀美拧紧,嘴角还抽动几下,凯风不由得有些得意,“这一年事情实在太多,朕无心在后宫上面分太多神,过了年,大地回春,朕突然觉得凤后的话也有些道理。”
楚流封的手一抖再抖,他的理智渐渐凝成一个个绝望的气泡,漂浮至半空中,他一再想保留的结果,只能是玉石俱焚,碎的什么都找不到。还有什么盼望呢?早在入宫的时候,便该料到了,他被这座红砖垒砌成的皇宫一锁,再也看不到心中渴望的身影了。可笑,他居然无法怨恨谁,杨大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母亲为了自己的尊严,陛下对一切一无所知,自己呢?不过是命运的安排而已,所有人都是无辜的,所有人都可能被苛责,真是一个怪圈。
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呢?名分已定,入了宫,就是陛下的男人,往事前尘,都只能灰飞烟灭,连锁在记忆里都不行,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是午夜的一句呓语,便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没人敢忤逆陛下。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守在一个自己不爱也不恨,只是没感觉的人身旁,他眨了眨朦胧的眼睛,不经意间跟凯风对视,这个人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
楚流封无法在凯风的眼中读出一丝的贪婪,她跟外面那些对自己纠缠的女子不同,没有如火般的灼热,只有习惯,原来她对他也一样没感觉,只是为了子嗣,不得不一再地跟后宫的人接触吧?听闻陛下是善良的,所以澹台侍君只被幽闭,陛下也是有感情的吧?自己不在她的感情归属之列,真是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奴侍听从陛下吩咐。”
“你喜欢松,却不知道是否松一样的气节,大雪压青松,青松且挺直,楚良人就从未想过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吗?”凯风走向松树,弄低了一根树枝,一松手,树枝弹回原处,大片的积雪滑落。
“有心无力,或未可知。”
“祸福相依,若是真的心中存有希望,柳暗花明也未尝不可。只是君心能否似你心呢?”凯风蕴含深意的一笑,“春闱之后,朕自有打算,但,楚良人,科举三年一次,时不待我,这是唯一的机会。”
凯风说完便走出松烟轩,由着暗卫在飞檐走壁把自己带回水月宫,她还要带上写意一同前往凤藻宫,不能让胡恪之等的太久。只留着楚流封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原来,陛下知道了?知道多少呢?她居然不生气,居然有意成全?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正月初一。
用过了早饭,凯风安排好宫中的事情,就跟胡恪之同去祭天,好在祭坛的位置离得近,来回再加上祭天也不过一日的路程,在外面的行宫过上一夜,第二日在回的宫来。国师的话,凯风不敢掉以轻心,若是正月初三赶不及回来,只怕宫中又有不小的骚乱。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疫苗,就算自己是个现代医生,也无法把现代所有的文明都搬到古代来。水痘在这里已经是不小的事情了。
临行前,让太医院的人调了班,让路百通初三当值,以防不测。
祭天的仪式并不十分繁琐,但服侍是真的沉重,几斤的黄金美玉头饰一戴上,凯风深深觉得自己要得劲椎病,还好只是一天,若是耽搁久了,自己非得疯不可。禁卫军一路开着道,想要瞻仰天家威严的人沿着道路跪在两侧,凯风跟胡恪之在华丽宽敞的马车中坐着,只留着写意一人服侍。
古代的马车无论加上多少减震的东西,还是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下面铺了厚厚的毯子,上面加了不少的木板来支撑马车以期控制振幅,可惜收效甚微。令凯风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是,胡恪之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虽然头一点一点的,睡的并不安稳。
宠溺的一笑,凯风还是很有风度的贡献了自己的肩膀,接着便发现那货的头饰比他的还要沉上几分,整个肩膀被压得疼痛无比。在写意诧异的目光下,凯风开始给胡恪之拆头饰,自己头顶的也不断的被摘下来。朦朦胧胧的胡恪之有所察觉,睁开眼见是凯风,也就由着她去了,反正他也受够了这繁重的头饰。锦衣华服都是给外人看的,自己遭了多少罪,自己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