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风想着想着就到了水月宫,她往德政殿去,灯笼就照的一路灯火通明的。写意高喊一声“去德政殿”,早就有掌管烛火的小厮快步跑去点灯去了。等凯风走到德政殿门前,什么都准备好了,她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写意把折子按照重要程度跟日期分了类,这些本来是不能经过她的手的,怕是内室的人跟朝堂的大臣相勾结,但是凯风对她非常信任,特意吩咐她去做,写意也弄得井井有条的。凯风一个人拿了一本折子,写意就端起玉制的水丞,往烟台上弄了点水,拿出朱砂条子,逆时针开始磨起来。凯风的桌案上从来都是有两方砚台,一方是纹理纷繁的端砚,凯风一般写字的时候用它,因为砚台也是需要保养得,这端砚做的记号,凯风不怎么愿意用朱砂曲污了它。另一方是玫瑰紫色的澄泥砚,凯风看上它就是因为它的颜色特别,配上朱砂,别有一番滋味,如今她在屁批折子,就是用的这个澄泥砚。
“写意,你瞧瞧,这朱砂还是放在这方砚台里面好看,那个端砚磨朱砂,总是觉得奇怪了些。”
“陛下说的是。”写意的动作不停,还是逆时针的磨墨。
凯风见她弄得差不多了,也就拿起专门批折子的紫毫笔,用的是野兔项背的毛,一只兔子就能制成一支笔,实在是难得,分明是千金之价的一支笔,放在宫里,也不觉得又什么稀奇。凯风又沾了点朱砂,在奏折的下方只写了一个“驳”字,她批折子,一般不愿意多说,折子都是发回给个人的,多说也没有什么用,她喜欢在朝堂上含沙射影的说出来,杀鸡儆猴什么的,可以满足她自己的恶趣味。
如今她手里的这道折子是工部尚书呈上来的,工部尚书王家那是二皇姊父后的母家,让自己当年吃了不少闷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轻易的放过她们,只是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她们才好,所以一般她们所呈上来的东西,她不是压着就是驳回去,也不说什么原因,只跟她们死耗着,今日赵将军的话,也让她心里打了鼓,如果换位思考,她是二皇姊,如今逃出生天,一定会十分恼火,死灰复燃,或未可知,总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写意,你记得提醒朕明日去双鱼宫看一看。”
“是。”
凯风在一堆折子里面埋头苦干,她虽然在这里生活了19年,可是在现在生活的更久,这么从右往左念的字,还是看不习惯。她的母皇也是一个没事儿找事儿干的,弄得那么一堆男子当官也就算了,根本就不知道要好好培养他们关于写字的问题,凯风看到某些人的字体就觉得头大,好在写意识字,凯风有时候就直接让写意读给她听了。
今日她又看见一封奏折,那人跟徐图最是亲厚,是兵部的一个侍郎,对于男子来说,这个官已经不小了,可是他的字,跟徐图想去深远,凯风难得的给了长长的回复:爱卿与徐卿相厚,情类徐卿,性累徐卿,万望字类徐卿,朕于愿足矣。
写意不经意的一扫,看见凯风的批复,想着那个侍郎如今非要气死不可,什么于愿足矣,这话说的也忒讽刺了一些。眼下凯风的意思是要动兵部了,这么写……写意的眉头微微拢起来,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凯风见她这个样子,便轻轻放下了笔,“写意,你知道朕的意思,兵部的事情,朕以后会管的很多,这个侍郎是要敲打敲打的,男子为官,目前除了徐图官拜三品,他是最高的官了,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你看看这狗爬般的字体,让朕如何提得起他?他若是做了兵部的管事儿的,以后需要在文书签字的时候多着呢,就这么一手破字,朕真的好嫌弃啊!”
凯风说的通俗,写意也忍不住笑了笑,凯风接着说道:“明儿你先去国子监弄几个好看的拓本来,下了朝去把人给我拦住,说是朕赏给他的,朕总觉得自己的意思要是表达的太委婉,他会看不懂,你明儿个把东西给他,就是明着告诉他练字吧,陛下嫌弃你了。”
写意哭笑不得的看着凯风,这个人认真起来,比谁都要尽心,但是也总是可以苦中作乐,找到自己的笑点。凯风回过身,看了看自己的书架,目光停在一个角落,“朕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原来是那把箫。”
“是,之前陛下说,先放着,婢子也不知道放哪里好,就想着放在这里不容易被人遗忘。”写意顺着凯风的目光看去,便是那把沁雪箫。
凯风轻舒了一口气,嘴角的笑容诡异而热切,“朕想来,这把箫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出路了。一把箫两种玉,对于有的人是杀招,有的人却是一步好棋。”凯风已经有了打算,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莫玉,就看你要怎么办了。“你放出消息,说是朕素来是最重孝道的,太后在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吹箫,于是朕也十分喜欢箫声,任侍君投了朕所好,箫吹得不错,朕很是喜欢,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赏赐。”
写意垂首道:“是。”
凯风又翻了翻剩下的折子,“这些折子都是要压一压的,朕不打算批了,写意,你只管把话放出去,那把箫好好收着,千万别出了什么意外,朕留着还有用呢!时候不早了,朕要回去寝殿了。”
凯风把批好的折子往右一放,写意就喊人进来把要送给中书省的折子送出去,至于驳回去的,就等明儿个再说了。写意跟着凯风回了寝宫,为凯风宽了衣,刚准备退下,凯风就喊住了她,“写意,朕没什么睡意,只是因为碍着规矩,不能不在这里躺着,你陪朕说说话吧。朕虽然身边又很多人,但是你我是一起长大的,你的影子横亘了朕的整个生活,逃都逃不掉。”
“陛下想说什么?婢子听着就是。”
“你且坐下说话,今个儿是她的忌日,你可记得?”
写意听话的坐下,“总是不会忘得,尊亲王的忌日跟王君是一天。”
凯风只穿着亵衣,把自己的锦被往前拽了拽,翡翠衾寒,如今自己的被子倒是不是翡翠的颜色,只明黄的缎子,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可是这种繁复反而没有素色来的好一些,如果是素色还可以说一句返璞归真,如今,越发显得心里空虚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