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绮为我布菜,又有专人试了毒,之后我才尝了尝土豆,味道很不错,就说道:“这土豆做的却是和平日吃的不一样,没想到心儿倒是个厨房高手。且说说到底有什么不同吧。”
“回您的话,御膳房平日里自是紧着好的送来,这几个土豆放到她们那里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山珍海味、鸡鸭鱼肉陪着,哪敢就这么送来,左右不过是我仗着您的宠爱,才敢这样胡来的。说来这里面也不过是有点油、盐、水和土豆而已。”
“只是这四样?”没想到倒是这么简单的食材,又问道;“且说说,用的是什么油?”
“只是农家榨的花生油,先过了油,放了水,就放里面煮着,烧干了水,形成了焦面,在换一个面接着烧。”
我点了点头说道:“料那鸡油猪油什么的没这个味道。”我又尝了尝其他的菜,倒实在简单得很,奇怪的是,偏偏吃得下去,我刚多吃了几口,吴绮就提醒我“食不过三口”。我回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今儿个难得有胃口,多吃几口就多吃吧。”她也不再拦着了。于是我又笑道:“这些菜倒是开胃,只是今日的口被阿心养刁了,明日要怎么办才好咧?”
心儿还没说话,就听见风儿说:“那倒是好办,让阿心常常来就是了。”
我笑着说:“君子远庖厨,你们还是不要总这样的好,只是这些清淡小菜委实好吃,且去告诉一下吴绮,是怎么做的,小厨房也会尽心的。”她们笑着应了。我想了想,说道:“不过心儿常来,总是好的。”这一句话,足够表明我的想法了,心儿聪明,知道我这是再挽留她,趁我还在,常来看看我吧。
心儿略一思索,说道:“往事如烟,我性子又健忘,何况有些话大抵是不经之谈,亲人之间哪有什么真的怨怼呢?左不过是一时闹些别扭罢了。今日祖父宽厚,心儿也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声祖父委实难得啊!
过了不久,心儿就告退了,倒是风儿留了下来,一脸为难的样子,像是有话放在心里却难以启齿,我就给她赐了座,问她可是有什么事。
她似乎很小心的看了我的脸色,然后郑重的问道:“祖父可曾有什么打算?”她想说的是,如果我不在了,有没有什么要为阿心做的事。可是这种话是犯了忌讳的。
我笑着看看她,说道:“你也不必顾忌那些忌讳,我本来也就活不长久了,只是心里倒还想着赖一点,横竖熬到你们都成亲了才是好的。”
“稀土国一分为二,说来那个东稀土国的女皇过几个月也就要来了。毕竟是舅舅和外甥女的关系,想叙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您说呢?”
“哀家这些天不适,凤后也很少来服侍,许是惦记着此事吧。问安十次有八次也不是亲自来的。”
“您缠绵病榻,凤后却极少踏入仁寿宫,实在是不孝,祖父惯是个能忍的,换是别人,谁能受得了呢?”
我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要坐实了凤后不孝的名声,“总归是老了,有些时候也是舍不得的,说起来他从未给皇帝留下一点血脉,也不曾尽心对待哀家,没什么功劳,福倒是享了不少啊。”
“可不是嘛?祖父还在呢,就敢如此,以后阿心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我一听,便是知道这是要对凤后下手的意思,只是还不甚明白,风儿是要我下手,还是自己下手,于是说道:“福气也不会总眷顾一个人的,只是却不知道何时会没了这份福气。”
她回道:“若是病的没有力气照顾太后,却容光焕发地见了自己个儿的外甥女,只怕会落人口实的。”
我了然的笑了笑,风儿是要自己下手,于是说道:“凤后不会是这样的人,但是这世上人心最难测,也或未可知呢。”
“孝道终是根本,不孝总是不好的,只是杀鸡焉用牛刀,一切自然是有定数的。”
我闭上眼睛想了想,风儿之所以留下来,应该就是要我一个承诺,一个不插手她杀掉凤后的承诺。风儿刚刚所说,大抵是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哀家只要配合就好,总归是要坐实了这不孝的名声。我这么一想,就有了结论,于是说道:“你祖父我毕竟年纪大了,有很多事看不到也听不到了,只是眼前的事还是顾及的到了,凤后久不来服侍,哀家只好让吴绮亲自去请了,说来也是,那惯是个被人伺候的主儿,哀家用着不顺心也是有的,只是小辈怎能和长辈计较呢?况且哀家又在病中。”
“凤后虽然不习惯,也一直是个勤奋好学的人,您多多提点,也是好的。出身过高总不是凤后的错,凤后一直聪敏,稍加改正,定会伺候的您十分舒心。”
“但愿如此吧,哀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请不请得动人家。哀家这一病,算是大不如前了,这些日子你父君和淑君一直累着,哀家看着也心疼,该是休息休息了。吴绮,过一会儿,你就去请凤后来吧,他素来是个爱面子的,要大张旗鼓的请,不然人家不会来的。此事心儿也知道吗?”
“她还是活的简单点好。那风儿就告辞了。”
我点点头,说道,“你要小心。”
“孙女儿心里有数,谢祖父宽宥。”说完便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躺着看着这橘色的床帐。
我让吴绮大张旗鼓的去请,凤后也不得不来了,这侍疾是个累活,他又没有做过,被我挑出一些个不是,是太容易的事。我也颇有些倚老卖老的意思,仗着他不敢反驳,就一个劲儿的说他,分寸我还是有的,不会让人罚他。只是他素来是个好面子的人,我只是啧啧了几下,他的脸色都很是难看。我记得之前我问过风儿,“何为孝”。她回答说,“听阿心说过一个答案,以前总不觉得,如今却觉得很好,说是‘色难’。”色难,我又想起这个答案,再看看我眼前的凤后,说道:“哀家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脸色何以如此难看,果然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你是看着哀家病了,巴不得这后宫你独大了吧?”他跪下认错,却一脸的不甘心,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凤后可知道什么叫做色难?就是说在父母面前要一直保持个好脸色是很难的。哀家以前倒是不觉得,毕竟贵君和淑君伺候的都很好,今儿个才真真是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