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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失落的太阳(3)

当然,仅凭这点并不足以确立陆一鹏在她心中不二地位,更为重要的一点是陆一鹏是一部让她一辈子也读不完的名著,正是这位名著般的男人以其浑厚的底蕴与思想情怀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心灵之窗,从此让她的心灵世界里洒满了清新透亮的阳光。

陆一鹏心里明白张雅茜这个女人重情重义,只要自己开口的话,不用说几百万的资金,就是上千万元也不在话下。陆一鹏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手机铃声的再次响起,然而车子里是死一般的沉寂。陆一鹏心想张雅茜应该不会再打过来了吧,然而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还是了解张雅茜的,她一定还会打过来的。

等待,总是那么令人窒息的漫长。过了一会儿,熟悉的钢琴曲《秋日私语》终于响了起来。陆一鹏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接听了起来。

“一鹏,你终于接我电话了,刚才我的手机电池没电了,换了一个新电池之后马上又拨你的电话,你直接告诉我现在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多少钱,你开口说话。”

“没有,没有的事。”陆一鹏半遮半掩,始终不愿意直说。

“我刚去了滨海市的商会,在那里碰巧遇到了王一鸣,而且刚好他在接电话,还跟人说自己人在香港。后来他见我站在他面前立刻就把手机给关了。我一看他神色紧张的样子就断定有事,在我再三逼问下,他才说出了是你打的电话。”

“王一鸣最近是不是资金又有些紧张了?”

“资金紧张什么呀,一鹏,他现在财大气粗,风光得很。昨天刚换了200多万元的奔驰车,现在正显摆呢。这种人忘恩负义,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的。想当初如果我不是看在你一鹏的面子上才不会帮他的忙呢。如今你一鹏落难了,他居然满嘴跑火车,说自己在香港,还说什么资金困难。”

“算了,不提他了,千人千面,道不同不相为谋。”陆一鹏正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告诉张雅茜在鹰嘴崖,如果告诉她,她一定会放下手上所有的活,二话不说就赶过来,然而陆一鹏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鹰嘴崖上的秘密。如果不告诉她吧,她可是眼下唯一能帮上忙的仅存希望。

“一鹏,快点告诉我你在哪儿,都快把我急死了!”

“我在……”陆一鹏心想只要不带张雅茜上山,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小秘密,最终决定还是告诉她吧,毕竟眼下先度过生存关才最要紧。

陆一鹏正要往下说,结果声音没了,他赶紧看看手机,原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陆一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见鬼!”然后把手机往副驾驶位置上一丢,身子往后一靠,他习惯性地用右手摘下眼镜,用双手往脸上搓了搓,然后使劲地按着按喇叭以发泄心中的郁闷。持续的喇叭声不但惊飞了无数灌木丛中的小鸟,同时也引起了一个背着单反相机来抓拍初秋落日的摄影爱好者的注意。

过了一会儿,陆一鹏戴上眼镜,拔下车钥匙,下车后径直往前走了几十米远。山路太窄,车子是开不上去的,而每次来到山脚下时,陆一鹏总会仰望一下远山,然后在心中默念“男人当如山”的誓言。

太阳西斜,慵懒而又无力地架在山冈之上。陆一鹏大致地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于是两腿平步分开,然后用双手做成喇叭状,突然大声吼了起来:“噢……嗨……哟……”

陆一鹏有过婚姻,也有不少朋友,但很少有人能读懂他的心灵世界,因此多年来,他的内心一直是压抑而孤独的。只有每次来到鹰嘴崖冲着大山吼几声之后,陆一鹏内心的压抑、郁闷、彷徨与痛苦等才会随着那一声声的吼叫飘向远山深处而得到释放。

陆一鹏打开双手,左右手各自往两边向上伸出,然后大声喊道:“大山,我陆一鹏回来了。大山,我陆一鹏回来了……”

陆一鹏并不知道,就在他背后不远处,有人正拿着单反相机抓拍呢。这位摄影爱好者,头戴一顶草帽,齐肩的头发用一只简约的蝴蝶结往后扎起,上身穿一条印着灰太狼头像的T恤衫,下身穿着一条不知是有意还是原本就有不少破洞的牛仔裤,脚上穿一双不伦不类的登山鞋。乍一看,还以为是一脱离了丐帮团队落单于荒野的乞丐。再看她白皙的脸上如龙眼般大小的眼睛最是引人注目,那明眸善睐的双眸只要一眨眼就能靓出一串清纯的美丽来。

当她听到前面有人在呐喊的时候,马上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当她看见前面的那个男人向上伸出双手的时候,刚好看见太阳就在他的双手之间,从后面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艺术性非常强的剪影——这个刚强的男人正用他的双手托起一轮红日。

她沉浸在美丽的遐想之中,宛如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着的那个男人正在演绎着一帧男人的刚强与不屈、伟岸与雄浑的传奇。然而,三年前,自己还是大四学生的时候邂逅的那个男人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她带着遐想望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在夕阳下的剪影,竟然忘了拿起相机记录下这极富震撼力与艺术感染力的瞬间影像。当她回过神来再举起相机的时候,从画面上看到的还是那个刚强男人向上伸出双臂的剪影,然而太阳已经从他的双手中间往下滑落,只留下小半个太阳在这个男人的头顶。她快速地按下了快门,记录下了有些遗憾的瞬间。

当她拿着相机仔细端详这张照片的时候,突然觉着如果将这张照片取名为“失落的太阳”的话,应该非常有艺术感染力。她不禁抬头打量起这个男人的背影,她越看越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难道会是他?三年前那次意外邂逅之后深深地烙在她的心底里,让她挥之不去的那个男人。

正当她慢慢地向前靠近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陆一鹏突然走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她愣了一下,一看男人没有发现自己,于是继续往前靠近,这时,她近乎疯狂地快要叫出声来,她心中默念道:“怎么这么巧,原来真的是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一鹏摘下眼镜往旁边一放,闭上眼睛想着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真是百感交集。近两年以来,永盛集团在形势一片大好中轰然倒闭,接着对他的人生影响最为深远的母亲患癌症去世,之后就是创业失败。在陆一鹏创业失败之后,他为了给女儿萱萱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勉强维持着的名存实亡的婚姻终于以孙雁冰歇斯底里地提出离婚而宣告解体。这让思想传统,本想一辈子相守一次婚姻的陆一鹏大受打击。再想到自己如今背运时的惨状,下一步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艰难时,陆一鹏不免心中一酸,眼眶顿时湿润了。

陆一鹏那是何等坚强的男人,他痛过,伤过,挫败过,也落过泪,但只有一次痛哭过,那就是母亲临终前,他将母亲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哭喊着:“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然而,母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那一刻,陆一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确切地说,他也不想控制,他像个孩子般放声痛哭,泪如雨下。

陆一鹏的母亲只有小学一年级一个学期的文化,但是她很有悟性,说起话来也很有水准,因此每次回老家,陆一鹏与母亲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记得母亲临终之前的那几天经常拉着陆一鹏的手重复地说着那段话:“一鹏,妈妈知道自己时日已经不多了,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你日后飞黄腾达了,要多去帮助那些正在经历苦难而需要帮助的人们。如果你在前行的路上遇到坎坷,甚至深陷困境的时候,你也别怕,因为天无绝人之路,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的。等妈妈闭上眼睛再也不能睁开的时候,你也别太伤心难过,天空晴朗的晚上,抬眼看看天上眨呀眨的星星,那就是妈妈在鼓励你勇敢前行的目光。”

陆一鹏心想在没有第二人的荒郊野上自己落几滴伤心的眼泪也不会有人看见。正当他用手去擦滑落在脸颊上的眼泪的时候,有两张叠在一起的纸巾从旁边递了过来。陆一鹏沉浸于伤感的回忆中,因为太专注了,并没有意识到有人站在他身边,只是随口说了声:“谢谢!”

“谢谢”两字刚说出口,陆一鹏感觉不对劲,他急忙带上眼镜,快速地站了起来,身体也打了个冷战。他被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乞丐模样的姑娘吓了一跳,他看着姑娘的装束有些愕然,但是当他看到姑娘眼睛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对视几秒钟之后,陆一鹏对她说道:“丫头,怎么是你?”

“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把我忘了。”丫头说完,用右手锤了一下陆一鹏的胸口,然后接着说:“不过,三年前你还欠我两千元钱,现在该还我了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陆一鹏又打了个冷战,心想:“人倒霉的时候真是一茬接着一茬,这丫头不会为了两千元钱执著地追债追了我三年,还在我穷途末路的时候追到鹰嘴崖下来吧!”

在丫头注视着的清澈目光里,心力交瘁的陆一鹏艰难地从嘴角边挤出了一丝苦涩而又嚼之让人心醉的微笑。这微笑是自我安慰,还是自嘲?抑或是即使惨败了也要在丫头面前表现出男人无畏的坚强?谁也不知道答案,只有失落的太阳在山冈上渲染着秋日里残阳如血的悲凉!

陆一鹏看着眼前的丫头,除了眼睛依旧如三年前那般的清纯可人之外,其他地方与三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丫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快成乞丐了,再回想一下三年前那个简约而又美丽的你犹如出污泥而不染的芙蓉般让人赏心悦目。”陆一鹏没想到短短三年时间里,丫头的变化会有这么大。

“那还不是因为你!”丫头有些生气地撅了撅嘴,她边说边深入骨髓般地盯着陆一鹏,不知不觉中眼眶里已噙满泪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就为了那两千元钱?”

“是的,当时你说过,第三天晚上六点你会在木禾咖啡吧附近把钱还给我的,还说会请我吃西餐酬谢我来着,之后的两个晚上我都兴奋地难以入眠,心中总想象着见面之后的情景,但是在第三天的那个晚上,我六点钟就开始等你,一直等到晚上九点钟也没有等到你的到来,你简直就是一个不守信用的骗子。”丫头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你不但是个骗子,而且还是一个可恶的小偷。”

“慢着慢着,你等会儿,丫头,”陆一鹏被丫头突如其来的话给说蒙了,他理了理思绪之后,跟丫头继续说道:“我们之间年龄差了十七八岁,我就像你大叔一样,你可千万别往男女感情方面去想。”

“陆一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这木头脑袋简直比马王堆出土的古董还要古董,难道‘每一个少女的心中都有一个大叔在奔跑’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陆一鹏听后为之一震,不禁重新上下打量起了丫头,虽然穿着像乞丐,但依旧还能透出几分别致的女人味道。陆一鹏接着问丫头:“先不说大叔奔跑的事情,骗子的事情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那我怎么又成小偷了呢?”

“我告诉你,之所以说你是小偷……”丫头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小偷一般情况下撞了对方之后,顺手把对方的钱包给偷走,可是你倒好,三年前在楼梯口的那次意外撞我,却顺手把我的心给掏走了。”

“我怎么就把你的心给掏走了呢?”

“或许你是没觉得,可是我却发现被你那么一撞,我的心就没在自己身上了。陆一鹏,就是你让我魂不守舍地过了三年,才成了现在这般的小乞丐模样。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经常会想起发生在楼梯口的那次离奇相遇,我想把你从记忆中抹掉,但是怎么抹也抹不掉。”丫头说完这话,感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烫,白皙的脸庞上已经不知不觉地飞上了两朵红云,好在有夕阳余晖的遮掩,陆一鹏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丫头,你别开玩笑了,你那体贴入微、寸步不离的海归男朋友杨俊杰对你百依百顺,那可是百里难挑其一的青年才俊呀,人家小伙子要学历有学历,要外貌有外貌,年轻帅气,高大英俊,据说他还是豪门之后,小小年纪就接了老爸的班成了国内小有名气的一家企业集团的总经理,有多少女生做梦都想成为他的女人,那样就能嫁入豪门过奢华的日子,你倒好,得了便宜还不懂珍惜。”陆一鹏不禁笑了起来。

“陆一鹏,不许笑!杨俊杰的确很优秀,但是他做总经理跟你不一样,他是继承父亲的产业而来,而你则不同,你靠的是自己的人格魅力与能力。你知道吗?杨俊杰对我百依百顺的,我说东他不敢往西,但是我喜欢的是有个性的男人,喜欢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能镇得住我的男人。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定你就是我要找的男人。在论坛上听了你信手拈来的即兴演讲之后,我觉得你比那些拿着演讲稿照本宣科的政府官员与企业家代表们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你知道吗?那天听了你的演讲之后很多人并没有鼓掌,那不是因为你讲得不好,而是因为你曲高和寡了。那一刻,从不愿意拍手称快的我情不自禁为你鼓掌到手痛,而且正是从那一刻起让我欲罢不能地迷恋上了你。”

陆一鹏微微摇了摇头,不禁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有一股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泼辣劲!不是冤家不聚头,陆一鹏回想起三年前参加滨海市企业家论坛时与丫头邂逅的场景,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是缘分?缘分就是两个人的运动轨迹在某个时间、某个空间点上不经意间交叉在了一起,并因此引发了一连串的故事。那么三年前,陆一鹏为何会出现在企业家论坛上呢?小小年纪的丫头怎么也会去参加企业家论坛呢?这还得先从十年前的陆一鹏与永盛集团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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