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狡免三窟,胡子比兔子还精,到任何时候都留一手。周天毅也不例外,为了防止遭人暗算,他早设计好了一条危难时候逃生的路线。双台子分左台子与右台子,两个台子中间是一条河岔子,里面生满了柳条子,因此当地人称这条河岔子为柳条沟。柳条沟只有在涨水的时候才有水,平时只是一片沼泽,但里面却是危机重重,到处都是泥潭与陷阱,不熟悉路的人,进去就别想出来。周天毅早年就对柳条沟做了详细的勘察,哪里里是泥潭,哪里是陷坑他都了如指掌,他万没想到这条平日里准备的逃生路此时派上了用场。
此时赵尚志早已带着队伍秘密驻扎在了三马架子。第三军在这次反突围中再次遭受了重大损失,总人数目前已不足八百人,而且伤病居多,弹药紧缺,很难在短时间内再对日军进行出击。
赵尚志感觉应该是自己的队伍出了问题,不然日军不会对第三军的驻地摸得这样准。火石岭被围之时赵尚就曾怀疑过,现在他更加坚信这一点了。为了防止部队的驻地再次被日军发现,赵尚志与张寿笺设计了一个队员之间相互监督的办法,只要有人突然失踪,部队就马上转移。
这次双台子突围,义勇团的损失最小,因为义勇团的很多战士都是周天毅的老部下,这些人都熟悉柳条沟的情况,所以在日军空袭时,最先带着义勇团的人撤进了柳条沟。
肖龙去哈尔滨接一枝花还没回来,周天毅在忙着整顿队伍,陈抗日则在对着一张棋盘发呆,他正在思考如何救出两位师傅。他摸了摸空空如野的怀里想起了那副丢失的棋子,不禁又打了一个寒战。事后他曾仔细地回想过,在大家救火的二十多分钟里,自己一共离开了不到十分钟,棋子就是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丢失的。房间的窗户没有被打开的痕迹,这说明是有人从正门进入房间将棋子拿走的。当时院子里的人很多,如果是肖龙所说的那个黑衣杀手的话,他是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自己人把棋子拿走了!这个人是谁呢?陈抗日陷入了沉思。
傍晚时分,肖龙带着一枝花回到了三马架子。一枝花的归来让所有人都为之兴奋。肖龙带回了四条极为重要的消息:第一条是,第三军内有鬼子奸细,代号黑狐狸。火石岭被围与双台子遭袭都是黑狐狸为日军提供的情报;第二条是,石老秧子继金山之后也叛变了日本人,现在已经带着人跑回了老爷岭,并成立了抗日救国军,自任为司令;第三条是,哈尔滨地下党员周铁林已经牺牲。“老雕”指示,暂时不要和他联系,另外会有一批武器通过哈尔滨地下组织运到第三军来。第四条是,温广谱与姜上云目前被关在松峰山的海云观内。
赵尚志眉头紧皱,周铁林的死让他很伤心,但“老雕”此时的处境更让他担心。周铁林是哈尔滨地下党与“老雕”的联系人,小鬼子虽然没从周铁林的嘴里得到想要的情报,但估计已经对“老雕”有所察觉了。
张寿笺面色凝重,他在思考着如何揪出潜藏在队伍里的这只“黑狐狸”。
周天毅的心里正盘算着如何除掉石老秧子。
陈抗日觉得事不宜迟,应该尽快救出两位师傅。
“下一部行动是去松峰山救出两位师傅,但在动身之前必须挖出队伍中的这只‘黑狐狸’,大家有什么办法?”赵尚志面色凝重地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都投到了陈抗日的身上。陈抗日突然嘿嘿一笑说:“这个简单,可以让他自投罗网。”
夜色浓浓,老爷岭上灯火通明,九曲十八弯的哨卡上都点起了火把,十几盏野猪油灯将老爷岭的山头照得亮如白昼。聚义大厅前院子中的松木堆不时发出啪啪的响声。大厅里传出的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石老秧子高坐在一把大号的太师椅上,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喜悦,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他早过够了做奴才的生活。在日本人旁边自己永远都是一条替死的狗,他石老秧子是什么人?绝不能吃这个亏!石老秧子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从最开始的诱使山本一木让他派人看守老爷岭,到每次撤退的路上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一小部分人把各种武器运回老爷岭,再到日本人为其增加了兵力更换了最新的装备后他借着拉练的机会将队伍带回老爷岭,这一切都是那么顺畅,可以说他石老秧子在日本人那逛了一圈,直逛了个兵强马壮!
“大当家,不,司令!”一个矮子突然站起身举着酒杯高声道,“咱从小鬼子那倒腾回来的这些好玩意够咱用上两年了!哪天司令带着兄弟们赶走了小鬼子,您就是真正的东北王!说不准哪天也像张小个子一样到北平坐他娘地一帝,到时候兄弟们也跟着沾沾光,哈哈哈哈!”
石老秧子眯着一双鹰眼向下看了一眼,突然咧嘴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诸矮子,你想啥呢?亏你认得几个吊字,你以为小鬼子是吃屎长大的吗?没等咱把小鬼子赶跑,咱早他娘地被小鬼子消灭了。眼下咱虽然改叫‘抗日救国军’了,但抗日的事和咱没关系!共产党、国民党以及那些不知死的傻狍子们愿意抗,就让他们抗去,咱只要坐在山上瞅着,如果日本人真不行了咱就下山去投抗联,如果抗联不行了,咱也学学张学良,到没有日本人的地方再开辟一片新天地!”
诸矮子哈哈大笑,“司令高,实在是高!有司令在兄弟们可以吃香喝辣的了,哈哈哈哈!”
“高个屁!如果真高的话就带个压寨夫人回来了!”石老秧子一脸的遗憾。石老秧子在哈尔滨这段时间一直就没闲着,逛妓院是他石老秧子的另一项工作。哈尔滨的大小妓院被他逛了个遍,但就是没有一个让他看中的。他时常想起大洋马和洋戏匣子,他打心里恨陈抗日与肖龙。
“道士观的贾老道昨天来给咱们送酒,据他说,他去海云观时看到了一个娘们,大奶子,大屁股,脸蛋子嫩得像蛋清,让人一看着就淌哈喇子。海云观的刘伯通告诉他说,这个娘们是随着一个老香客来静养的,要在观里住些日子!您看……”诸矮子不怀好意地看着石老秧子。
“还有这事?贾老道还在吗?”石老秧子突然来了兴致。
道士观位于松峰山石井峰的后山,与前山的海云观遥相呼应。所谓的道士观实际就是四间茅草房,贾老道将其命名为道士观,但里面既没有神像,也没有拜台,说白了就是贾老道睡觉的地方产。这个贾老道原名贾仁才,他虽从小步入玄门,但他心里的事比凡夫俗子还要凡还要俗,吃喝嫖赌什么都好,就是不好道。他以酿酒为生,因为他酿的酒色清味醇,所以很受附近的山林土匪道寺寺庙的欢迎。石老秧子太了解这个贾老道了,他断定贾老道说的是真的。
“他去哈尔滨鬼混了。”
“你带上二百弟兄,去海云观把那个娘们给老子抓来!”石老秧子兴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觉得应该派人下山跑一趟,好让周围的那些大小二鬼们都知道知道,他石老秧子又回来了,但他是不会亲自下山的,因为哪里也不如他的老爷岭安全。
诸矮子高喝了一声,飞快地向厅外跑去,他是最愿意到山下撒野的。
半个小时之后,诸矮子带着二百人的马队一溜烟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