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炮兵小队秘密出发了,半个时辰之后镇外没有传来预期的迫击炮声,取而代之的是急骤的枪声。究山的心顿时紧张到了极点。又过了半个小进,究山得到了报告,派出去的炮兵小队,遭遇突然袭击,伤亡26人;有8门迫击炮被劫。
究山痛心疾首,他深深感觉到了对手的厉害,他马上严令各部把守攻势,密切监视陈抗所部的动向,以待时机。
老憨王兴高采烈地从山下带上来八门迫击炮和四十多发炮弹,以前没少吃这东西的亏,这还是他第一次缴获到这种东西,他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但还是兴奋异常。老憨王觉得陈抗日简直神了,他说能缴获到炮就真的缴获到了炮,老憨王一时乐得合不上嘴。
松峰山下剑拔弩张,哈尔滨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不知道是从哪里放出来的消息,国手邱星权从苏州来到哈尔滨,他要在阿城设台摆棋一个月,第一个赢他的人可以得到他的全部财产。据说这个老头把财产都存在了一张支票上,足有四十万大洋。哈尔滨一下子沸腾了。哈尔滨人似乎一下子忘记了日本人,满耳朵,满嘴都是邱星权。不少好事的人都早早地来到了位于北市场的秦家茶楼,都想到这里打听些详细情况,因为这里是伦五奸发布消息的集散地。
秦家茶楼分上下两屋,青砖墙体,灰瓦罩顶,退了色的朱红大门敞开着,巨大的格子窗被整齐地摆在窗台下面。楼里不时传出阵阵谈笑声。茶楼里的伙计不停地上下跑动着,照顾着客人。秦掌柜四十多岁,一张红高粱饼子脸,额头上的一道竖纹格外显眼,他站在柜台里仔细地听着楼上茶客与伦五奸的谈话。
“这邱星权是个什么人啊?”有茶客问道。
伦五奸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冷笑道:“吃饱了没事,会下两手臭棋。”
“有陈抗日厉害吗?”
“陈抗日算个球?”伦五奸满脸的不屑。
“陈抗日以一敌四,力战四名日本高手,还将日本七段高手山本一木逼得当场昏迷,难道还有比他厉害的?”茶楼里传出阵阵质疑声。
“你们知道个啥?陈抗日耍的是鬼把戏,真要论棋力,他绝不是邱星权的对手。”伦五奸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陈抗日耍了鬼把戏?伦爷说说,陈抗日耍了什么鬼把戏?”众茶客一阵议论。
“笑话!谁想知道,咱得按规矩办!”伦五奸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只手。
茶楼上顿时一阵喧闹,大家此时才想起来,伦五奸的消息是要收钱的。“陈抗日的事五爷就别说了,反正我们觉得他厉害,给咱中国人出了气。五爷说说邱星权是不用收费的吧?”茶客中有人调笑道。
伦五奸看了看问话的人,冷笑着说:“都像你们这样,五爷我就喝西北风去了。下过围棋的人没有不知道邱星权的,因为他师傅就是鼎鼎大名的晚清最厉害的两大国手之一的陈子仙。”
虽然伦五奸说得极为神秘,但众人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因为谁也不知道陈子仙是何许人也。“那另一名国手是谁?”一名茶客问道。
伦五奸喝了一口茶,低声道:“周小松!当年的棋坛三杰就是周小松的徒弟。”
“棋坛三杰?”
“陈汝阳你们总知道吧?”伦五奸有些不耐烦。
众人一阵哄笑,因为哈尔滨人有谁不知道陈汝阳的。
“陈汝阳当年赢到的那十二颗棋子就是从棋坛三杰之一的胡三清手中赢到的。”
众人恍然大悟,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棋坛三杰与邱星权谁厉害?”
伦五奸冷冷一笑,问道:“你说老母猪下崽子,是一个崽子长得好,还是仨崽子长得好呢?”
“当然是一个崽子了,奶水足!”问话的人回答。
“那你说是棋坛三杰厉害,还是邱星权厉害呢?”伦五奸反问道。
茶楼里传出一阵哄笑,众人都觉得棋坛三杰和猪崽子不是一回事。
“这邱星权尽得陈子仙的真传,年轻的时候便被称为棋坛圣手,后来还去了日本,传授棋道,但自从邱星权从日本回来之后就没露过面。这个人一生无儿无女,唯有两嗜好,一好棋二好钱。我估计他手里的钱绝不只四十万大洋。”一提到钱,伦五奸的眼里立刻闪出了两道光亮。
众人一阵惊呼,大家没想到邱星权竟然有那么多钱。
“那他为什么要到哈尔滨来,又为什么要在阿城摆棋局呢?”
伦五奸冷笑道:“他是要从北摆到南,哈尔滨是他的第一站,至于为什么要在阿城摆棋,是因为阿城是大金朝的国都会宁府,在此摆局完全是为了怀旧。”
“如果真的有人破了局,他真会把钱给破局的人吗?”茶客中有人怀疑地问道。
伦五奸冷冷一笑,说“这事得问邱星权去。”
就在此时,大街上一阵混乱,一大队日本兵押着一辆马车从街对面走了过来。众人争先恐后地从窗口探头观看,不禁都惊得目瞪口呆。与其说马车上拉着的是人,还是如说是一具下葬多日又被挖出来的尸体,只见马车上的一根竖起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如枯草般的头发胡乱地搭在前额,脸上已经分不清五官,只能凭直觉判断,头发下面那两个黑乎乎的不断地向外流着红色汁水的窟窿是眼睛。那张嘴也已不能算做嘴,因为牙齿全都暴露在外面,并不断地从嘴里淌出殷红的东西。那个人的衣服早已破碎成条,胡乱地贴在身上,或是夹杂在开裂的皮肉里,他的两只手被重叠着用一根半尺长的封棺钉钉在他身后的木桩上。众人被眼前的恐怖景象惊呆了,都大瞪着双眼看着马车从窗外经过。不少人努力地捂着嘴使自己不至于吐出来。街上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因受惊吓过度而当场昏迷过去。柜台里的秦掌柜不住地用衣袖擦拭着眼泪。
“妈的!小鬼子太狠了!”茶客中有人愤愤地骂道。
“小心割了你的舌头!”伦五奸冷笑道。
“操他个妈地!你们怕,老子不怕!逼急了老子,老子就去山里找赵尚志,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茶客中的一个大个子满脸义愤地骂道。
“找赵尚志?赵尚志现在恐怕还不知道找谁呢?日军现在正在用重兵围剿赵尚志,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还在两说上,所以我劝你还是先管住你的臭嘴,就是想骂也等去了之后再骂!”伦五奸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五爷您知道刚才拉过去的那个人是什么人吗?”有人好奇地问。
“你们不认识?真是白看了!”伦五奸略带鄙视地看着周围的茶客,冷冷地说,“佟掌柜。”
茶楼里顿时开了锅,因为谁也没想到车上拉着的竟然就是朝夕相见的佟掌柜。大家都知道他前两天被抓了,但没想到竟然被折磨成这样子。
“佟掌柜为什么被抓?”有人不解地问。
“他是共产党!”伦五奸面无表情地说。
“共产党?共产党!……”众人现出惊异的表情。谁也不相信平日里和蔼谦和的佟掌柜竟然是共产党。“五爷不会弄错吧?”有人质疑地问。
“弄错?日本人弄错了,五爷我都不会弄错的!”
众人议论纷纷,还是有些不相信佟掌柜竟然是共产党。
伦五奸略带几分鄙视地看了看众人,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信不信,你们中间就有人是共产党?只要我告诉日本人,他比佟掌柜死得还惨!”
众人一阵惊呼,彼此注视着,都觉得伦五奸有些危言耸听。就在此时,门外一阵混乱,一群日本兵直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