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琳来者不善!”范思敬狠狠喝了一大口茶。窗外,夜色已沉,二更梆声之后,一阵风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紧闭的门窗也“咔咔”地响起来。
“此人与曹文植、伊龄阿绝不是一路人。”孟卫礼道。
范思敬沉吟道:“话不能说得太死,他今日之举,未尝不是阿桂所谋。”
“大人此言差矣。和琳就是和珅插在阿桂身边的一颗钉子。”说这话的正是刘录勋,他站起身来道,“阿桂与和珅在军机处分庭抗礼,钩心斗角,甚不相容。听说每回在朝站班的时候,阿桂都躲得和珅远远的,与和珅说话都是隔了老远。和珅荐和琳来做阿桂的助手,怎么会是真心实意的?”
范思敬一听和珅也掺和进来,急得又狠狠喝一口茶道:“这可怎么处?一边是爷爷,一边是奶奶,哪边咱也惹不起。”
孟卫礼也跟声道:“是啊,顺了阿桂,便可将这天大的案子掩下来,但就触怒了和琳,惹下了和珅;跟了和珅,咱们县太爷黄梅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大家也要跟着完蛋。”
范思敬发着狠道:“看来只有丢卒保车了。”
刘录勋道:“范大人,此言差矣!黄梅若是倒了台,您还能安稳当知府吗?黄梅的事情几乎件件都关联着您,就是黄梅不攀咬您,窦光鼐也不会放过您。还有和珅,他派和琳过来是要抢功劳的,这么大的案子,最后仅仅处罚一个七品小官,这功劳得到了又有什么意思?我看这回和珅是要借窦光鼐之力在浙江大开杀戒,您怎能安身于事外?”
孟卫礼见范思敬要翻脸,担心自己也要跟着黄梅一起倒霉,被当作卒子给丢了,急忙又跟着刘录勋的话风道:“刘大人说得对。咱们是一根草绳上的蚱蜢,牵出一个来,另一个还能跑得了?阿桂毕竟是军机首领大臣,权势尚在和珅之上。我看他这次来浙江,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颇有宽容之心。咱们千万不能先乱了,自己给自己人使绊子。要让窦光鼐得了势,还能有咱们的好?”
刘录勋见范思敬沉吟不语,冷笑道:“范大人,您是怕眼前这一关就过不了吧?大人请放心,我早有安排。”
“和琳已经将两百张告示贴得到处都是,你怎么处置?”
“半个月前,员外郎海成到平阳县取证。这里很有几个想翻老账的,我便告了三天假,让他们尽情地告去。这些人还真以为我做了缩头乌龟,又想着这一回是告黄梅,与我干系不大,我应当是绝不会出头的,三天内递到海成那里的状子足有上百斤重。嘿嘿,哪承想三天一过,我和海成一块儿升堂审案。先将他们的座位撤了,再抬上来刑具摆了一堂。挺棍、夹棍、脑箍、烙铁、钉指、一封书、鼠弹筝、拦马棍、燕儿飞,光看一看就把这些人先吓了个半死。我和海成再当堂一句一句地质问,连敲打带吓唬,把这些乡绅故宦治得服服帖帖,弄得灰心丧气,退堂鼓敲过,走路腿都打战。海成留了几个吓得半死的乡绅带去杭州为黄梅做证。剩下的人,我派人用驴车送了回去,一人送一本空账册,让他们在路上好好瞧瞧。”
孟卫礼道:“对!骑驴看账本—走着瞧,看谁还敢翻咱们的老账?老弟主意是挺高,不过,你真能保定这些人都被你吓住了,就没人敢拼了性命扯榜上告?”
“老哥放心,我已向和琳建议,每处告示由一名亲兵带一名县卒共同看守,和大人竟然答应了。我已派两百名亲信差役去了。范大人您想想,每张告示前都有咱们的人虎视眈眈恶狠狠地守着,谁还敢来惹火上身?”
范思敬听得眉开眼笑道:“好!凭他和琳再狠,无人上告也终是没辙!真是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果然英雄出后辈!”
“下官不敢贪功,前头与海成的敲山震虎之策与今日恶狗守门之计都是黄梅的首席师爷石太生的主意。”
“石太生?早就听说这个人甚有谋略,福岜还向我问过此人,说是这样的人才寄居于一县府之中,太可惜了。他现在哪里?”
“他说还有大事未办,暂不能泄露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