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相见，是两天后的晚间，雨夜。
那会他刚出浴，尚在浴室里就听见外面卧室不小的动静，似是什么东西撞击窗玻璃的响声。也顾不上更衣，浴袍裹身便出去查看情况了。
实话实说，第一眼所见，说不被吓到那是假的。你能想象，有道模糊的人影贴着窗户往里窥探，是什么样的感受。更何况……这里还是三楼！
不过他的心理素质好像变强大了，这回非但没有被吓得魂不附体，反而走上前开了窗。
冷风携冰雨长驱直入，未知者翻窗进了房间，身上的水珠抖落一地。
借此灯火通明，凡尔斯看清了对方的全貌。
这……不正是“致命粒子”的角色形象么？简直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这家伙初次现身那晚，自己的笔记本不知缘由启动了，临睡前他分明关机了的。
“你……是从游戏里钻出来的嘛？数据的化身？”如是问道，而后连自己都不免觉得好笑。
实在荒谬呢。他情不自禁地触摸对方，呼吸、心跳、脉搏、发丝、一肌一容……一切尽显真实。
待手腕被扣住，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失礼了。
“啊……十分抱歉，我只是好奇。”说罢，试探着抽回手。
岂料，对方不允。反倒就势托起他的臂膀，用脸颊蹭了蹭。
凡尔斯稍微感到为难，但又不好有更多的动作。“话说，你从何而来，所为何事……唔，最起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吧？”
对方始终无言。良久，在凡尔斯的掌心处以手指写下了“Chaos”。
“……混沌？挺可惜的哈，你要是提早几天出现，我倒还有时间陪你闹。”他趁机缩手，自抽屉翻出了电吹风，“明天开始，我也成为广大打工人中的一员嘞。”
吹干头发，后知后觉对方浑身湿漉漉依旧，于是将电吹风递了过去：“我这莫得烘干机，将就一下？实在不行的话，我去问问房东。”说着，推门而出。
然而，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一想到那处处透着危险气息的二楼，便忍不住发怵。平时大白天经过二楼都觉得阴森可怖，恨不能原地起飞……更何况现在是夜晚。
“快十点了，你还要下去干什么？早点休息吧。”有人打着手电筒走近。
此人，凡尔斯眼熟得很。黑色口罩过于标志性了，是那天搭载他到此的司机师傅。“霍师傅，你怎么也……”
“哎，别师傅东师傅西的。我是霍德尔，叫我老霍就可以。”
“老……？可我看你好像才……”他不禁脑补霍德尔摘下口罩的样子，该不会满是胡子拉碴吧……？
“不要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年轻人。”霍德尔笑曰，“房东很忙，这个点更是不好打扰。我就住你对门，有事找我就行，能帮则帮。”
“是这样，下雨天衣服不干，所以……”
“烘干机没有，不过有熨斗，偶尔用个一两次也不是不行。跟我来。”交接以后，霍德尔又嘱咐道，“回去今晚别再出来了，明早归还也不迟。”
“好的，感谢感谢。顺便我想问，此地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夜间勿语怪谈。你该回去了。”
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我回来啦。你……？？？”门开的一瞬，他怔住了。
敢情过去的这十几分钟，混沌全程立在原地，纹丝不动，活像个雕塑。但那直勾勾盯着门口的血色双眸，看得人脊背发凉。
稍缓，果断回避目光，若无其事进房。
“要不要这么拘谨……我帮你。”移步至对方身前，解开其衣扣，脱下风衣，内搭的渔网衣彻底暴露。
见状，不自觉地心跳加速，面颊泛起红晕。这到底是……哪来的妖孽？！
呆愣了好一会，赶紧去熨衣服。“……我怀疑你故意在诱我，但是没有证据！”
忙活完一切，已临近十一点。
是时，凡尔斯显得惴惴不安，熄了灯仓促缩进了被窝里。不过考虑到混沌还在，便露出了脸。
“已经连续三夜了……那晚你离开后，诡声倒是消失了，但只是暂时的。之后两天，子夜一到，准时……你听，又开始了！”话音未落，他已然蒙起头，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诚然，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扰得甚是心神不宁。
混沌的眼神霎时凌厉了几分。管它是有人装神弄鬼抑或真的妖魔作祟，斩之便是。
“别走。”凡尔斯适时挽住对方的手，嗓音渐小，“留下来，陪我可好……”
静默半晌，顺势坐于床沿，将凡尔斯整个从被窝里抱出来，予以深拥。不多时，交颈而卧，耳厮鬓摩。
此时此刻，世间纷杂仿佛被隔绝于外界，唯有呼吸和心跳无止无休。兴许，今夕可与共入眠。
……
晨光熹微，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的凡尔斯悠悠转醒，自然是精气神极佳。意欲起身，却发觉混沌的手仍环着自己的腰肢。
细思之，别无多余动作，侧过脸悄悄观察对方的容颜。这副精致得略显失真的面庞，同自己的相差无几，但又隐隐透着邪魅狂狷。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绵长。
恍然间望得入了迷，思绪回笼后看了眼手机，已是六点多钟。
入职第一天，要早点到公司，给大家留个好印象才行。可是又恐吵醒对方，因而行为举止尽量都很轻。殊不知，混沌早已清醒，对他的一举一动无所不知。
光阴荏苒，转瞬间这一天即将结束。
夕阳西下，凡尔斯身披晚霞归来。
“混沌混沌，单独闷在房里一天了你会不会很无聊？我跟你讲，这公司跟我想象的大不一样，它氛围超好！我很喜……”进门，房间内空无一人的景象，令他的心如坠冰窖，笑容凝固。“人呢……居然不告而辞……”
混沌悄无声息出现，自背后搂住了凡尔斯，头枕其肩部，声线何其宠溺：“别慌，我一直都在。”
“诶？你，原来会说话的啊？我一直以为是……失语者来着。”
“非也。我利用游戏漏洞穿越过来，同时也受其制约。具体表现为权限不足则相应的能力也会丧失。”他将头挪开，敛眸，“说来这样貌并不是我的原形，而是你赋予的。”
“所以你是数据咯？”
“……不是。虽以计算机作为媒介，但我绝非信息的载体。”
“既然你能钻出来，那么也能钻回去吧？现场表演一个呗！”
话题怎么越来越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混沌被气得当场语塞。
“好啦好啦，玩笑话别当真。”凡尔斯自转半圈，以便与之面对面。展笑颜，同时扯了扯对方的脸，“你面无表情时有亿点点严肃呢。”
“完全记不起来了么……变化真大。”他自顾自说着什么，缓缓松了手。
“现在，干饭要紧，其他都不重要。”鉴于公司没有明文规定说禁止将食物带出餐厅，于是便打包带回来了。将保温盒置于桌上，一打开飘香四溢。
“你倒是活得像个平凡人啊……”
也许在某个时空角落里曾有幸领略过人世间光景，因而这般心驰神往，梦境中便错乱成真。
“那不然呢？无论再怎么羡慕超级英雄的生活，现实都是，我不过平平无奇一介凡人。”旋即，话锋一转，“公司的伙食一级棒哦，试试？”
“不必了。高级精灵无需进……”言语未尽，却是被塞进嘴里的抹茶泡芙封了口。
“怎样怎样，很不错吧？”凡尔斯双手托腮支撑在桌面，眨巴着眼睛凝望对方。
“还行。就是太腻了……少吃点。”
“下次一定，嘻嘻。”扒拉下几口米饭，他察觉到混沌似乎总盯着自己看，第一反应以为是沾了米粒，忙抽纸擦脸，“怎么了嘛……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只是你的眼眸很动人……苍穹一般的澄澈。”
“你的也很特别啊，竖瞳诶！像极了猫……”
而后对眼相视无言，甚至忘却了呼吸。
此间韶光正好，多么希望岁月定格；远离尘嚣，一瞬就成永恒。
……
本周六傍晚时分，凡尔斯刚走出公司一眼便看见了混沌。“诶？我不曾带你来过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浪漫点的说法，是心有灵犀吧？你在哪我便去哪。”
听罢，抿唇。随后近身上前，与之携手。“呐，明天休息一天，不着急回去。说来，到这座城市小半月了，至今从未一睹其风采……难得有机会，我想试着徒步。”
默然，颔首应允。
无的放矢，不问归途。良久，行至“天空之境”。
湖水湛蓝如大海，大桥气势如虹似蛟龙。天空与湖面相接连，水天一色，风月无边。夕曛将余晖不吝倾洒湖面，水光潋滟，恰似繁星遗落人间，谓之浮世至景。
“秋水共长天一色，所描绘的意境大抵就是如此吧？”凡尔斯攀在护栏上，仰视天穹，“这九霄，仿佛触手可及呢。”
唯有寻得搏击狂风的勇气，方能无畏展翼翱翔于天际。
“……你感知到什么了？”
凡尔斯无以回应，灵魂深处悸动不已。刹那瞬息魔怔般翻越护栏，纵身一跃。
见此情形，混沌惊诧之余，即刻随之跃落，将其接住后张翼悬飞。“喂，你是不是有点大病。”
“我也不懂那短短一瞬是怎么了……不过，这不有你在嘛，会没事的。”他将双臂环至对方的脖颈，笑意盎然，“还好没人看见，不然怕是得上热搜……唔，该回去了。”
不消多时，回到暂住地。才跨进院子半步，正好碰上莱茵哈特。
“一会他说什么你都别理，只管进去。”混沌附在凡尔斯的耳畔，低语，“莫问缘由。”
“回来了？今天可真晚。但不是加班吧……”莱茵哈特笑得意味深长，“你还带了个谁。”
凡尔斯内心直打鼓，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当混沌从身边经过的时候，莱茵哈特一把截下他：“你藏在这里已经不止一两天了，对么？”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老谋深算的混沌地王呢。不过无所谓，相安无事就好。”言尽，略过对方径直离开。
“你干了些什么自己清楚，竟还妄谈相安无事。”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赶紧完事然后离开。”一进房间，就看见凡尔斯又抱着笔记本在那修改程序序列和代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闲情。”
“休息跟随时随地加班并不冲突啊？”凡尔斯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不是说普通人看不见你嘛，房东为何……”
“这片屋檐下就没一个普通人，包括你。”
“？？？你别诓我区区凡人啊。”
“将一切不合理视作合理，深陷于虚妄的囹圄却毫不自知么……也罢，你很快就会明白。”他同凡尔斯并肩而坐，“我一直想问，那个游戏……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没装备武器。”
“啊……？哪里没有，飞刀匕首你还不满意了？”
“这些都不好使……我指特殊的。”
特殊的……凡尔斯蓦地想起了专属武器。但是，用长枪行刺怎么都觉得离谱好吧……他一直认为这是bug来的。兼之还需要自行导入数据，他对这方面又不甚了解，嫌麻烦就直接丢进仓库吃灰去了。
混沌似乎爆了粗，只不过没能听清。
“且慢且慢，我这就开始！”不情不愿地从仓库里取出制作图，分析完数据并进行模具设计，然后是CAM编程和NC加工……总之忙得焦头烂额。
“怪离谱诶……这不是模具设计师才该干的事？”虽然但是，以极客的立场来看，并非一开始就无所不能，而是需要在后天不断学习。“就差枪尖了，有什么想法没？”
“当然是越尖细越好。破甲性强，穿刺力度大，创口小却深，更为致命。”
于是制作完毕，几轮测试通过后投入实装。
果然不出所料，这杆长枪也能实体化。
那锋芒毕露的枪刃，可着实叫凡尔斯不寒而栗。而混沌接下来的举动，直接让他怔在原地。
“嚯，还算称手。”说话间手起枪落，奋力捅入墙体，能量波动扩散，使之土崩瓦解。
“……不是，你搞拆迁啊，房东知道后可能要宰了我。”他后知后觉问题大了，内心凉凉。
“迟早都要被宰，慌什么。”尘埃落定，现出了隐于其中的立镜。
“原来真是空斗墙……难怪敲击会有回声。可是，为什么要把镜子藏在墙里啊？？？”
“谁知道你。过来，赶紧的。”
站在镜前，镜中人素衣墨羽，翩似人间惊鸿客。
“这……是我？”他的一颦一笑，镜中人表现俱同。
“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虽说时机尚未成熟，但不趁现在觉醒，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考虑清楚了？”霍德尔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内，“一旦破除封印，梦境中所有的美好将不复存在，会成为真正的‘魇’。你不也留恋这段时光么？”
“不过万象皆虚妄。放任他再沉沦半个月，便彻底无法醒来……何况，难保莱茵哈特那家伙不会下手。”说罢，轻推凡尔斯一把，“别有所顾忌。”
他有过一瞬的犹豫，却还是照做了。敛眸，触碰镜面，旋即以接触点为中心，裂痕朝四周扩散。
有了裂痕，光才会进入。
在一片辉芒的沐浴下，凡尔斯转变了形态。
混沌默默拉低了兜帽，转身离开。凡尔斯如果记起他曾经作的恶，那么势必会十分厌弃吧？他可不想自讨没趣。
“你去哪，想就这样离开？”
驻足，似笑非笑：“怎么，莫不是还得先打一场。”
“我意思是……带上我。”
混沌暗觉不太对劲，遂折过身看了看情况。
这家伙，为何没有生出羽翼……是觉醒未完全？搞不好除了模样改变以外，其他都还保持着现状……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
兀自叹息，拉起凡尔斯的手直奔楼下。
怪物们早已被全数放出，横行于二楼。然不过突刺上挑横扫的功夫，便溃不成军。
下至一楼，见是弗洛娅、加列韦以及马瑞娜拦截路前。
“大人这是急着前往何处呢？沉夜已经降临，倒不如姑且留下！”充斥着死寂气息的枯木自幽冥深处丛生，悄无声息逼近凡尔斯。
枪纂骤然落下，猛地刺穿枯木。“看来莱茵哈特没教你们礼节啊……那就让我代行。”
“瞧您这话说得……究竟是谁无礼在先，早有定论。”污浊的水流暗涌，随马瑞娜的意志死死束缚住混沌的手足。
见加列韦燃起重重冥火欲袭击凡尔斯，混沌强行挣脱束缚并用长枪引流，污水与冥火不相容，当场消弭。
“很抱歉，如今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成为你的负累……”凡尔斯感受到混沌同自己相扣的那只手力道逐渐加大，鬼使神差般挨紧了对方的身子。
“几小时前陪你一同看了日落，可我并不满足，又贪婪地想伴你共待日升呢……假如还有机会。”扯出一抹笑，轻言，“接下来我会为你制造机会，你只管逃离此地，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那你……”
“容我最后小小的放肆下。”说罢，轻轻啄吻对方的唇，分离的同时也松了手。
“哼，三个杂碎加起来又能如何，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话音落下，带动枪身疾速旋转，掀起的风暴惊骇异常。
弗洛娅等被极强的风压逼得不断倒退，一时间无法近身。
“趁现在！”他知道要让凡尔斯主动当逃兵不易，遂唤来黯翼狂龙强制将其带走。
“休想逃！”弗洛娅一看情况不妙，立马操控满地的枯木，毒蛇般匍匐前进。
“嘁，纠缠不休。想来混沌化一事，也拜你所赐呢……”他杀心忽起，混沌能量汇聚至指尖，“就让你深刻领略一下吧。”
疏于防备之际，后背突然挨了重重一记鞭打。余光一瞥，是粗壮无比的尾巴。
“在我的地盘都敢撒野，谁给你的胆子！”莱茵哈特自黑暗中走出，笑容狰狞。
“什么叫你的地盘，别忘了……这个梦境的主人从来就不是你！”话音未落，万钧狂雷已而降下，势如破竹劈向对手。
遮天壁垒拔地而起，尽数抵挡了狂雷。而后壁垒爆破，飞沙走石。莱茵哈特趁机袭身而上，猛击对方心口。“我原以为，你也堕入混沌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我其实不愿如此的。”
他连着倒退数步，这才堪堪站稳。只觉喉头一阵腥甜，随即咳出一口浊血。“哈哈哈我太感动了！心口不一的言辞说出来完全面不改色……真不愧是你啊。但不得不承认，能侵入意识层面你真的很厉害……艾迪卡利改造成K·棱镜期间经历的记忆篡改，也是如此么。”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是借助它们研究混沌之力。”莱茵哈特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另外，如果你乖乖配合，我根本不会对你怎样。”
“少碰我！”他斜了一眼，一把拍开那只手。然而因情绪过激，伤痛开始加剧了。
“同为一丘之貉，你在抗拒什么？”莱茵哈特也不恼，反倒阴恻恻地笑了，“那灵威天羽赋予你的属性不行啊……所以你才如此不堪一击，真可悲。不过都不算什么大问题。看在曾经共事的份上，只要你肯承认自己的过错，将另一个扼杀，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赐予你更强大的力量。”
“可笑至极，我若是不答应呢。”此话……多么似曾相识。不对，根本同当年如出一辙。
“……好啊，你还喜欢重蹈覆辙。”莱茵哈特单手扼住对方的咽喉，渐渐收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若不然，便让你俩彻底消亡！丧失独立意识的躯壳或成傀儡，却是完美的。”
“莱茵哈特，彼时你尚且孑然一身，仍会受到良知的约束；而一旦获得了伙伴的认同，便愈发肆无忌惮，越陷越深……可这种所谓的认同，只是你强加与他的，太过虚无缥缈了！”再一次为友不惜踏入黑暗的，是霍德尔。
“强加？不不不，是他的正义走向极端在先。我无非是稍加引导，便促成了反向极端，圣洁之翼才会堕落。”
“我不想说别的。既然你肯将我留下，又没有其他举动……说明你仍念旧情，善念尚存。真的，还有回头的余地……所以，收手吧，莱茵。让这场闹剧结束，放过大家，也放过自己！”
“……晚了。再见吧，我的朋友。”莱茵哈特不再理会，命手下驱逐了霍德尔。
“你说，如果核心区爆炸了，会有什么后果呢……”尽管呼吸愈发急促，也难以抑制那抹孤冷笑意，“虽然我大多时候脑子确实不太好使，但凡事总有例外嘛。”
莱茵哈特注意到混沌手里的高浓缩能量块后，大惊失色：“你疯了？！这世界相当一部分是梦魇的延伸，一旦摧毁了核心，整个梦境都会崩塌。最大可能也是最直接的结局，便是死亡。”
“你也说了是可能，所以我宁愿赌一把……总比看你为所欲为要强。”
“我可不考虑给你陪葬！”左思右想，莱茵哈特只能妥协，撒手后即刻率领自己的一干亲信脱离该梦境。
“想不到，最终毁了这里的，是我……”垂眸，甚是释然。能量块里的负能量还在持续膨胀，但速度明显放缓，即将达到极限。
“……混沌！”
这熟悉的呼唤声，从何而来？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魂牵梦绕过度，出现了幻听——如果凡尔斯未曾重又站在他面前的话。
“你这蠢鸟，蠢死了！不是让你别回来么……”
“我不想放弃……哪怕希望渺茫。”凡尔斯扑进对方的怀里，瑟缩凝噎，“一起离开，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他将凡尔斯打横抱起，腾跃至半空时能量块脱手。能量块落地即炸，产生的冲击波威力巨大，一瞬间将核心区的残垣断壁夷为平地。
紧接着，世间到处出现裂缝并不断扩大；天崩地裂，狂风暴雨，一派末日景象。
倏忽，翅翼不慎被无序的能量流击穿，剧痛令他几欲昏厥。
千米高空之上，自由落体运动。
尽管明知此情此景，坠地必定命丧黄泉，他也还是想着减轻凡尔斯的痛苦分毫。遂坠落过程中调整姿势，紧紧护住对方，自己则背朝大地。
千钧一发之际，银光熠熠，六翼齐展。
不曾想，在这世末，还有黎明破晓。
由此角度观之，曦光倾落于墨羽间，一切恰如其分。
“我的心愿，居然还有机会实现……”轻抚凡尔斯的脸颊，眉目皆深情，“以及，这般耀眼的你，实乃意外之喜。”
“那么，回到现世，当好好珍惜呢。”垂首，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于终焉时刻之前，找到了梦境出口。可是……
混沌无法跨越。
“为什么会这样……”眼看崩塌近在咫尺，凡尔斯不安且焦躁。
“因为……我的是非正常穿越啊，忘了？恐怕我只能陪你那下落不明的笔记本永远留下了。”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
“不会的！还可以尝试时空飞……”忽而想起折翼之事，终究泣不成声。
其实，哪有什么不慎……而是为了保护。
“擎空……”混沌再一次主动松开手，缓缓启齿。
纵使梦境彻底崩塌、出口关闭，还是听得清晰且真切。
“谢谢你，曾予我温存。”
“愿长安，再见。”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