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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天策府众将敲门显德殿大宗御极(19)

只见鲍金花手持双刀,从房里跳将出来,喝道:“好畜生,怎敢撒野!你主人以棍伤我手腕,你今又以斧伤我父。莫要行凶,看我擒你!”金花、余谦二人乃在天井中刀斧交加,大杀一阵。鲍自安见女儿酒尚未醒,又听见她说“以棍伤她手腕”,心想一定是女儿偷往前边,计较比试之时,被骆宏勋打了一下。素知女儿总不服输,变脸真斗;骆宏勋乃是精细之人,不肯与她相较,隐而避之。遂远远向着余谦打了一躬,说道:“我老头儿实在不知,乞看我之薄面,暂请息怒,待我寻大爷要紧。”又喝金花道:“好大胆的贱人,还敢放肆!”余谦见鲍老赔礼,又喝骂女儿,遂两下放下兵器。自安问女儿道:“你方才说骆大爷棍伤你手腕,你把情由慢慢讲来。”鲍金花含怒道:“女儿闻他英雄盖世,特去领教。他不识抬举,大胆一棍,照我手腕伤之,至今疼痛难禁,已成青紫。又被女儿持刀争斗,伊越房逃入空山去了。女儿之气方才得出,余谦这畜生反来撒野。待我先斩其仆,后斩其主。”说毕,又举刀要争斗。鲍老大喝道:“好贱人,还不回房,等待何时!骆大爷何等英雄,不肯与你计较,岂怕你而避。但空山之上有三只大虫,往往伤人,骆大爷如有些损伤,叫我怎见天下之义士!”金花被父斥责,含怒回房。

余谦闻说空山有三只大虫,大爷如避其山,必然性命难保。

不由得大怒,骂道:“明明串同共害,做出这些圈套。我与你拚了这条性命罢了!”鲍自安道:“大叔错想了,我若有心相害,你先醉卧之时久已谋害了,还待你醒来?我们闲话少说,莫要耽误了时刻,速速着人上山找寻大爷要紧。倘有不测,大叔再骂不迟!”余谦道:“且容你去寻找,如有损伤,回来再与你讲。”余谦这一吵闹,后边所用四十个男女、前面听差的一百英雄,俱皆惊起问信。

鲍自安带了二十个听差之人,开放大门,往空山而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寻找了两个周圈,不见踪迹,心中甚是惊慌。

又想道:“即被大虫之害,到底有点形迹;且骆大爷英明之人,即遇见大虫,也未必就遭其害?”寻来找去,天色已将发白,来到三官庙前。鲍自安道:“有了消息了,消安师徒夜夜在山捕虎;再者,他见人必然动问,或者知道骆大爷去向亦未可知!等我问他一问。”遂上前敲门。黄胖在厨煮饭,消安起身开门,见鲍自安一脸愁容,带领了二十余人。自安连忙问道:“老师父,今夜遇见一人否?”消安道:“莫非骆公子?”鲍自大喜道:“正是。”消安道:“现在殿上吃茶呢。”鲍自安一众人进内,消安将门关闭,来至大殿,骆宏勋早已迎出。鲍自安向宏勋谢罪:“小女无知,多有冒犯,几乎把老拙吓死尸骆宏勋道:“山中步月,幸遇长老师徒;又蒙赐斋,故未回府,使老爹受惊。有罪!有罪!”鲍自安道:“我所惧者非别,此山有几只大虫,恐惊大驾。”骆宏勋遂将消安师徒英勇,世上罕闻说之。消安道:“蒙菩萨暗中护佑,故而擒之,非愚师徒之能也!”

正说之间黄胖饭菜已熟,捧上大殿,鲍自安同食。须臾吃毕,鲍自安道:“恶虫已经令贤师徒除害,慈愿已遂,真喜事耳!舍下今备菲酌,请大驾过舍,一则与老师贺喜;二则与骆大爷相谈!”消安道:“愚师徒戒荤已久,恐席上不便。”鲍自安道:“晓得,晓得!自有素筵款待。”又道:“虎肉乞赐些须,令人庖制,奉敬骆大爷。”消安道:“有,有,有!后边现卧三只,愚师徒要它无用,居士令人剥下皮,尽皆取去。”鲍自安命随来之人,拿利刀刺剥后拿去。消安、骆宏勋先行。消安又分付黄胖:“等候大虫剥完,锁上殿门,再赴居士家领斋。”说罢,二人同鲍老出庙而行,直望鲍府而来。

骆宏勋在路暗想:“余谦这个匹夫,难道醉死了!鲍家许多人来寻找,反不见他。”及至鲍家庄上,天已早茶时候。过了护庄桥,只见余谦手持双斧,在大门外跳上跳下,在那里大骂。骆宏勋道:“这匹夫早晨又吃醉了,不知与何人争闹?”鲍自安道:

“夜间若非老拙躲闪得快,早为他斧下之鬼!”即将夜间吵骂之事说了一遍,说:“他在我房外怒骂,我不知道,问其所以,方知小女得罪,大驾躲至空山。恐大虫惊吓大驾,哀告余大叔暂且饶恕,让我带人寻找;倘有不测,杀斩未迟,他老人家才放我出来。至今不见大爷回来,只当大爷受害,故又跳骂了。”骆宏勋道:“有罪!有罪!待我上前打这畜生。”鲍自安道:“我与大爷虽初会,实不啻久交,哪个还记怪不成!正是余大叔忠义过人,胆量出众。非老拙自赞,即有三头六臂之徒,若至我舍下,也少不得收心忍气。余大叔今毫无惧色,尚拼命报主,非忠义者能行么?且莫拦他,倘见大爷驾回,自不跳骂了。”

离庄不远,果见余谦。余谦看见骆大爷同二人回来,满心欢喜,住了跳骂,遂垂手侍立等待。三人走到门首,鲍自安向余谦道:“余大叔,你主人今日好好的在此,你可饶了我老头儿命吧!”余谦道:“该死,该死,得罪,得罪!”亦随了进来。三人到了内客厅,重又见礼,分宾主而坐,家人献茶。吃茶之时,黄胖同了剥皮虎之人俱进屋来,担了许多少虎肉。鲍自安将黄胖师父请上客厅序坐,分付将虎肉挑进厨房烹调。又分付:另整备一桌洁净斋饭。分派已毕,陪人坐谈。骆宏勋道:“空山低小,且离江不远,人迹闲杂之所,如何存得三只大虎?”鲍自安道:

“此虎来日不久,约计三个年头,乃柴舡上载来一只雌虎,至此卸柴躲避下来。哪知它腹内怀孕,后来生下两只小虎,因此成其三只。今被二位老师一同除此一方之害,功德无量矣!”

正叙谈之间,门上人进来禀道:“启老爷得知,远远来了六骑牲口,是花振芳老爷、娘子等五人,还有一位黑面红须,却不认得。现将近庄前,特禀老爷知道。”鲍自安大笑道:“来得正好,大家一会,亦可谓英雄聚会了。”便问消安师道:“山东花振芳,老师父可会过否?”消安道:“虽未会面,却闻名久矣!”

鲍自安道:“那一位黑面红须,却是哪个?”骆宏勋道:“既与花老爹同来,必是世兄任正千了。”鲍自安道:“一定是任大爷无疑矣!消安师少坐,我同骆大爷出迎。”消安道:“既是二位出迎,我师徒岂有坐待之礼,大家同去走走。”于是四个人同至大门。究竟不知会见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花振芳觅婿龙潭庄

话说四人同至鲍府大门口,早见六骑牲口已过护庄桥,离庄不远。花老一众见鲍、骆同两个和尚出来,遂各下了牲口,手拉丝缰,步行至门口。任、骆相见,各各洒泪,互相揖让进至内厅,各自见礼,分坐献茶。花振芳向骆宏勋道:“昨日同任大爷至府间,老太太说,大驾前日赴杭,即欲就回家。老太太谆谆赐宴,又将徐大爷请来作陪。昨晚家报到府,方知大驾留于鲍府,今早奔赴前来一会。”骆宏勋道:“前日路过此地,蒙鲍老爷盛情,故尔在此。不知老爹至舍,失迎,失迎!”鲍自安、任正千、花振芳、消安师徒、巴氏弟兄,彼此通名道姓,各道了“闻名久仰”的言语。

叙谈已毕,家人禀告:“虎肉已熟,肴馔素斋俱已齐备,请老爹安席。”鲍自安分付拿酒,设了三席:两桌荤席,一桌素席。

首坐花振芳,二坐任正千,三坐巴龙,四坐巴虎,五坐巴彪,六坐巴豹,七坐骆宏勋;主席是胞自安相陪。消安师徒均在素席。

酒过数巡,肴上几味,只见荤席上,家人捧了两大盘虎肉。花老问起来历,鲍自安将昨晚睡后,“小女与骆大爷比武,骆大爷躲上空山,相遇消安师徒,力擒三虎;今夜我至三官庙,相邀来舍”的情由,说了一遍。又道:“任大爷同巴氏贤昆仲,老拙相请还怕不至!只你这孽障眼光偏长,今日弄一稀珍之物,并不能偏你。”花老道:“这还算你孝顺我老人家!我未至,你就办此异味候我。”大家笑了一回。虎肉比牛肉更膻,任、骆二人不过些微动动,就不能吃了。他六位英雄吃了两盘,又添两盘,好不厉害。三只虎肉被鲍自安家中一顿食,早已完了。

酒饭已毕,大家起来散坐。花振芳同鲍自安走至这一边,遂将今来特为女儿姻事之语告诉一番,叩烦鲍自安同任正千作伐,鲍自安应允。遂与任正千约同做媒的话,邀骆宏勋至外言之。骆宏勋道:“我向日已经回过,待完过正室之后再议。今日怎又谆谆言之?”任正千道:“世弟不知,花小姐感你四望亭救命之恩,立誓终身许你。见你不允,一旦气闷于心中,又兼四望亭受了惊吓,回家即得了大病,无论寤寐之间,总言世弟大恩难报。花老夫妇见女儿终身决意许你,宽慰女儿道,得愚兄病好,央我作媒保亲必成!花小姐知愚兄与世弟不啻同胞,言无不听,以此稍开心怀,而病势痊可。今值愚兄贱恙痊可,携同巴氏造府,不辞千里而来,二议其亲,世弟从之为是!”鲍自安道:“任大爷之言甚是有理。今天下英士多多,花老父女之意在大驾身上,三番二次登门相求,此乃前缘天意,骆大爷当三思之!”骆宏勋道:

“蒙情做媒,二公之意不薄我矣!但妻妾之事非我志也。烦二公说道老爹:要是桂家女儿今日死了,我则聘他女儿为妻;如今欲我应承,万万不能。”回言毕,复同进客厅。

鲍自安邀出花振芳,先将骆宏勋决绝之言相告。把个花振芳气得面黄唇白,说道:“这个小畜生,好不识抬举!你既不允,谅我女儿必是一死;我女既死,我岂肯叫你独生!我将十三省内,弄十三件大案在小畜生身上,看他知我的厉害!”鲍自安忙止道:“不可,不可!若此一举,令爱亦有性命之忧,既爱此人,又何忍杀他!小小年纪,又是公子性格,哪里比得你我经过大难。依我之见,此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就把他摆布了,那时不怕他不登门求亲!两厢无亏,终成好事。据你看,使得使不得?”花振芳闻得鲍老之言,改忧为喜,说道:“此计可好!”二人复又来至客厅,与众谈论自若,一毫不形于脸。及至中饭时,仍是两席荤,一席素,一同饮酒。

饮酒之间,鲍自安向花振芳道:“你何日在定兴,怎样劫救任大爷?你可从头细细禀我知道,如若有功,自有重赏。”花振芳道:“我的儿,听我道来!”遂将二更相约捉奸,回庙看火失信;次日任正千大爷被诬,夜间劫救,及至西门复至王伦家杀奸,一时谎迫,竟错杀二人,西门挂头被人看见,急缒下城,雇夫子抬至山东,说了一遍。消安极口称赞,道:“难得!难得!”

鲍自安冷笑道:“据你说得津津有味,一个人劫禁牢,今古罕有之事。依我评来,有头无尾,有始无终,判打一二百嘴掌!”花振芳道:“你说我怎么有头无尾,有始无终?”鲍自安道:“侍立一旁,听我老人家教训。若说杀奸错误,因时迫忙,这不怪你。只是既然知错,仍该将奸淫杀来!”花振芳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挂头之时,天已发白;若再复杀,王家人等岂不知觉了。我有何惧!只是任大爷身带重伤偃卧城脚,若被捉,岂不反害任大爷不?”鲍自安道:“放屁,胡言!想等到天明事重,而杀奸事轻!这半年光景,还是日迫时促?你就该仍到定兴,将奸淫杀了,任大爷之冤始出,这就算有始有终也。劫牢之后,定兴自然差人赶拿,因你胆小,不敢再到定兴县了。你且说,我说的是与不是?”花振芳自想道:“彼时之迫,后来也该再去。怪不得今日这个老儿责备。”说道:“真正我未想得到此,不怪你责。”鲍自安笑道:“你既受教就罢了。任大爷与你相好,今日我既相会,也就不薄。前半截你既做了,后半截该是我办了。我明日到定兴走走,不独将奸夫淫妇杀了,还要将王伦家业尽皆盗来,以补任大爷之原业。”任正千道:“晚生何德,承二位老师父关切,晚生刻骨难忘!”花老儿道:“任大爷且莫谢他,只见他动口,未见他的手。待他一一照言做了,再谢他不迟!”鲍自安道:“我二人拍掌为赌:我能如言一一做来,你当众人之面,磕我四个头;若有一件不全,我亦当众人之面,磕你四个头。何如?”二老正要拍掌,只见外边又走进二位英雄,众人皆站起身来相让。鲍自安道:“不敢惊动,此乃小婿濮天鹏。”濮天鹏一见骆宏勋在座,连忙上前相谢赠金之恩。骆宏勋以礼相答。又问:“那位英雄是谁?”濮天鹏道:“此乃舍弟濮天雕也。”宏勋立见了礼。花老妻舅、消安师徒素日尽皆认得,不要通名道姓,不过说声“久违了!”任正千乃系初会,便见礼通名。弟兄二人与众分宾主坐下两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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