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琢磨着能够管一回四平。
这个念头在我心头如一丛韭菜不能割舍。
要说我跟四平还是光屁股的朋友,打小的时候,两家只隔一堵墙。
但我跟四平更多的时候是一对冤家。
也不是自吹,从小学中学到大学,我一直算得上优秀,成绩在年级始终名列前茅,而且一直是班干部,从小组长、学习委员到副班长直至班长。如果没有四平,我绝对是我家乃至我家那一片的骄傲。然而四平的存在,却让我体会到千年老二的无奈。从上小学开始,四平就处处压我一头。不仅成绩始终排在我之前,而且在职务上也一直在我之上。我是组长,平是副班长;我当上了副班长,而平又成了班长;上大学,我和平都在同一所大学,大一时两人都是一般学生,大二我通过竞选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而四平却竞选上了学生会主席。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在学校边上的上饶菜馆,醉眼朦胧时,四平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四平说,这辈子,只能我管你,你不可能管我。
虽是醉话,我却不能忘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大学毕业那年,我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而四平则去考了村官,以我们俩的修为,双双入围一点也算不上是新闻。巧的是,我和四平又是在同一个乡,不同的是,我在乡里当文书,而四平则是在下面一个村里当支部副书记。
说实话,那些日子我的心情还是十分愉快的,尽管当时我不能说是四平的上级,但毕竟我在乡里四平在村里,起点自然是我更高,努力三两年,当上个副乡长应该不难,到时便可算是四平的领导了。
于是,在以后的工作中,我勤勉刻苦、任劳任怨,三年后换届,我如愿当选为副乡长。但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四平也进了班子,而且是党委委员。虽然都是副科,四平显然列我之前。
高兴之余,我有些失落。
这以后,四平依旧处处压我一头,我当常务副乡长,四平则是党委副书记,等我当上了乡长,四平则提拔到另外一个乡当书记。当乡长不到两年,我也成了书记,可以说与四平平起平坐。然而不久,县里换届,四平又成了县委常委。
其实要说起来,我的仕途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的,在四平当县委常委不久,届中调整,我也补选为副县长。如果没有四平,我的心态会十分地平衡,如此,也就不会有以后发生的事情。
那些年,当我无时无刻都在寻找超越四平的机会时,机会便不期而至。
这年,县长因受贿被纪委“两规”了,当时四平是县委副书记,而我则是常务副县长,自然都是新县长的有力竞争者。但我心里清楚,如果正常出牌,四平胜出的机率肯定要大一些。要胜四平,便要出奇招。我从政快二十年了,说实话,虽不能说是廉洁的楷模,却也是能守得住底线的。我踌躇好些日子,终于横下了心。
我没有钱,但我有权。我给一个在县里做项目的老板“发轮子”,这老板便给我送来一笔钱,然后我就挖空心思想方设法找一个敢收我这笔钱的人。
都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我就是这样倒霉的人。钱还没有送出去,给我送钱的老板因为其他事被纪委请了去。这家伙也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将我给出卖了。
往后事大家都能想到,我不仅没当成县长,而且连饭碗都丢了,而且被判了刑,坐了牢。
“既生瑜,何生亮”。我啸天长叹。
服刑的日子里我很安心,既然安心表现自然也不会差,所以我不久便成了监狱里一个生产队的小队长,而且一当就是好几年。这期间四平曾到监狱探望过我,聊起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时,四平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也许,这就是命。
我无奈地说,我死心了,这辈子,命中注定,你就是我的克星。
然而,命这东西,就是喜欢捉弄人。在我坐牢的第五年,管教带来一个新服刑的犯人。新来的犯人站在我面前,有些胆怯、有些尴尬。
而我,在片刻惊诧之后,猛地冲上去握住新犯人的手,欢欣鼓舞地大叫,哈哈,终于能管你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