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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附:童谣的风

当第一次读到这些用谐音的形式记录下来,原本只用方言口口相传的童谣,我抑制不住内心的阵阵狂喜,顾不得夜已深,我真想冲出书房,到一片旷野去大声呼喊。

是什么风把这些童年的咿呀之语神奇地吹到了我的书案?有些童谣或许来自魏晋,有些或许来自汉唐,有些或许来自宋元,或者比这都要久远,它的原始的力度,注定了它穿越时光隧道的深度。在没有文字之前,先人的一次即兴的创作便给了它丰沛的生命。有的童谣可以走得很远,有的却只能小范围踏步,某一片土地上独有的方言成为它唯一的载体,它像承接着地气的树,不宜挪动,庞大的枝叶护荫着一辈辈后来的子孙。许多传播过它的嘴唇早已消失,而它却会因某一种因缘在你耳畔喃喃响起。

真该感谢那些童谣的采集者,他们的步履踏遍小镇的几乎每一条街巷,他们的劳动无异于在一片空旷里捕风捉影。

童谣最眷恋那些老年的嘴唇,蛰伏在年长者的大脑褶皱里,又常在那些童稚的声音里不断获得新生。它有风的特性,有时视若无物,有时异常强劲,直抵人心,使久违的人潸然泪下。它来自民间,似乎从不登大雅之堂,它喜欢去的地方是孩童们游戏的地方,或是外婆推动的摇篮旁。

童谣如南方春季的蒙蒙细雨,滋润着我们的童年,我知道这些躺在文字里的童谣,用乡音才能触摸,用乡音才能使之灵动,气韵充足。

没有童谣的童年是单调的童年。

这些童谣没教化色彩,而这正是我们如今的儿童最缺少的东西,其实,我们有许多与生俱来的不经意是不应该丢失的,例如幽默、调笑、无厘头。这些风一样易逝,聚拢来又强烈无比的东西,是我们内心深处的东西,沐浴其中我们便回到了自己的人之初。

江西丰城童谣小辑间雀仔,尾巴长,娶里老婆忘里娘,娘就放在高山顶,老婆放在圆心上!

一个机,二个飞,三个头,死起走。(打梭子时的童谣)

顶顶黄蜂<ko音>,咔到莫怪饿,王家去罗牛,就是你该只厕鬼头。

黄根老,绣花针,如今的妇女翻了身,男人不许打女人,打了女人就离婚!离婚就离婚,错皮打单身,单身打到老,错皮吃五保。

胖子胖,打麻将,输了钱,剥衣裳。

月亮公公,保佑孩童,孩童长大,去做卖买,卖买赚钱,娶个老婆过年。

虫崽虫崽飞飞,飞到外婆园里,吃了外婆个菜,外婆要我赔,我不赔,吓得我三年不敢来。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刀几送姐姐,姐姐留我住,我不住,我要去归栽柳树,栽得个柳树歪歪倒,彻到邬崽嫂。邬崽嫂告诉伢,伢在田里钓蛤蟆;告诉娘,娘在塘里洗衣裳;告诉公公,公公在床底下打鸡笼;告诉嬷(mā)嬷,嬷嬷在楼上吹喇叭。

猪衔柴,狗啄窠,猴子挑水井上坐,看到井里的鲤鱼娶老婆。鲤鱼鲤鱼你真好,你有一身的鳞,亏里鲶官几打单身;鲶官几鲶官几你真好,你有两根须,亏里蚂蟥扭(mi)呀扭(mi);蚂蟥蚂蟥你真好,你总有口田,亏里螺蛳走四线;螺蛳螺蛳你真好,你总有个掩,亏里蚌子奢奢扁;蚌子蚌子你真好,你总有身壳,亏里蛤蟆打赤脚;蛤蟆蛤蟆你真好,你总有层皮,亏里鸡公夜夜啼;鸡公鸡公你真好,你总有个冠,亏里老鼠日夜搬;老鼠老鼠你真好,你总有个洞,亏里巴巴鸡钻瓦洞。

凉凉快快,好过世界,金子银子换根裤带。

洗碗崽,淌碗崽,打烂奶奶的花碗崽,奶奶要我赔,我不赔,吓得我翻转来。

咯公咯,猫儿偷吃鱼,公公起来喊,奶奶起来骂,看到奶奶屁股上一个疤。

间雀几,瓦里困,责怪哥哥不买秆,买得秆来不会称,又话哥哥不买针;买得针来不会联(缝),又话哥哥不买镰;买得镰来不会割,又话哥哥不买鸽;买得鸽来不会飞,又话哥哥不买鸡;买得鸡来不会啼,又话哥哥不买犁;买得犁来不会耕,又话哥哥不买钉;买得钉来钉死人,又话哥哥没良心。

隔壁有个懒婆娘,生得人才不像样:两只眼睛流眼浆,鼻子下面流松香,拿两个袖子擦一擦,擦得袖子溜溜光,好像两块膏药样。东边的日头晒到西边的墙,懒婆娘还说冇(没)天光。听到外面叫卖糖,拖得鞋子踢踢嗒嗒走忙忙,“买糖客,请进来!籼米糖还是糯米糖,打两块给老娘尝一尝,老娘尝得味道好,要谷要米你自己去量”。丈夫叫她去做饭,一样米煮成三样饭:上面熟,中间烂,下面煮成锅巴饭。

巴巴鸡,联鞋几。联几双?联五双。几时嫁?初五嫁。嫁何里?嫁伍家。伍家穷,杀鸡公。鸡公瘦,称肉凑。肉不肥,捉得新娘子挖肚皮。肚皮薄,挖把勺。勺会漏,一漏漏到期塘庙。期塘庙一面锣,劈里啪啦啪过河。

冰冰冷,外婆请。一碗肉肥啷当,一碗圆子肚里冷,一碗海带漫(长)又漫(长),一碗豆渣馊里冇有挡(治)。

皮枣子树,噻箩几装。今年装一个,明年装一双,后年骑马看哥哥。哥哥教我一本书,嫂嫂教我织纹布。一日织得几多几?一日织得二尺八。哥哥要双鞋崽袜,嫂嫂要条菠萝裙。菠萝裙上一对鹅,劈里啪啦啪过河。河下一对蛋,捡得归来配夜饭。煎又煎不熟,煮又煮不熟。打开后门看石榴,石榴树上什里叫?咕咕几叫。蛋咕王,小娘莫哭娘,留得眼泪接新郎。

你橹呀,我橹呀,上街下街打酒恰(吃),打到海(谁)个恰(吃)?打到亲家亲母恰(吃)。亲家亲母还冇来,我个(的)酒都上哩霉。

天上一根绳,地下哩打麻绳,麻绳麻绳打不过,请你拣一个。

你拍一我拍一一休哥,你拍二我拍二店小二,你拍三我拍三三朵玫瑰花,你拍四我拍四四大金刚,你拍五我拍五叩见五公子,你拍六我拍六彩霞六姐妹,你拍七我拍七天上七仙女,你拍八我拍八八仙过海,你拍九我拍九喝杯交杯酒,你拍十我拍十乾隆皇帝十八岁。

表兄哥哥,门口坐坐,你不进来嗒?我咯衣裳是破咯,你不补下嗒?冇有老婆,你不娶一个嗒?冇有好个,一下是巴巴鸡啄瞎眼咯。

孙家渡的老妈子,挑着一担菜篮子,手里提个角箩子,前头带个细伢子,背后跟个妹仔子,走得在丰城县里个巷隔子,篮里挑得个萝卜子,角箩里提得个擦菜子。

蚂蚁子蚂蚁子扛扛,扛到龙头山上,大官不来小官来,滴滴答答一路来。

割禾歌:早上有露,恰哩饭来做;恰哩饭赶凉歇,错皮当昼不怕热;当昼歇一下,情愿嘛咪几鸦;夜里又有鬼,明日早咪几起。

亲家母,你坐上,我坐下,我慢慢几几跟你哇。哇什哩?哇你咯女,头不梳面不洗,聂枪一只花乌子鬼。要你咯女,怯淘米,窟的门阁哩变把戏,要你各女,且洗衣,爬到树上卡闭蝇几。要你咯女,切劈才,专的水缸里摸爬怪。

站在高山岭上望一望,望到你屋哩是个好地方,青石板.铁萨地,不嫁你格哩嫁荷哩,嫁切死,嫁切埋,嫁到你屋哩要剁柴。

虫子虫子飞,飞到竹园里,竹园里哈(下)个弹(蛋),拿给宝宝配夜饭。

苦楝子树、苦楝子花,苦楝树上有个好姐(jiā)姐(jiā),带老弟,替爹妈,长大有个好家家……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蛇有蛇路,龟有龟路,各是各的路。

萝卜角几树洋洋,姊妹商量去看娘。不要娘个金花带,只要牙个花腰杠,一肩扛到麻圆嘴,二肩扛到竹几山,竹几山上树林林,打开轿门看新新(新娘),新新面上桃红色,新郎口里桂花香。装下香来打下锵,牵得新新拜天象,拜也不要拜,只要新新手脚快,脚交叉,手拉纱,牵米几布崽贴贴家。

罐几温茶韭菜香,有钱莫娶后来娘。前娘杀鸡留鸡腿,后娘杀鸡留绞肠,恰(吃)也不恰,尝也不尝,挂到东边柳树上,请你看下后来娘。前娘死哩怎几埋,吹吹打打过街埋。后娘死哩怎几埋,猪窠里拖到狗窠里埋。前娘做哩什哩衣,打开箱子拿花衣,后娘做哩什哩衣,间间角角烂蓑衣。

鸡婆型,鸭婆型,力力咯咯冇虾停(力力咯咯,形容小孩很顽皮)。

烟子烟,烟上边,莫烟我,我是树上的梅花朵。

摇钱树,气包文,日日夜里吵煞人。

缺德鬼,锄园里,锄出个圆里种厚(豆的谐音)里。种出个厚(豆)里接接里(扁扁的),坠(插)里个禾,叶谷里(不饱满的谷子),生里个崽,冇有屁股俺(眼)里。

丰城老表,河里洗澡,碰到乌龟,摸摸吊吊。

夜夜光几,飞到东来飞到西,我不打你,我不骂你,我拿轿子来抬你,抬你到我屋里。

憨子憨子恰个柑子,甚头甚头恰个馒头。

班长班长,屁股切痒,坐烂凳几,赖到学生。

森头森头,恰个捏(鱼)头,捏头臭里,跌的粪缸里。

头不梳,面不洗,走的出去像个流大鬼。

沙灯沙,起邓起,沙灯毛有起等细。

园里虫恰菜,鸡朵西瓜皮,花生切送礼,苦瓜回篮几。

贱块几糖贱块几饭,丰城街上冇有卖。

人背时,卵生虱,话个老婆会卖鳖,买双皮鞋是人造革!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吵夜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光。

点点鸡仔十八只,看哥嗨个切做客,王家切来一只牛,就是该只贼骨头,张家切来一只马,就是该只咆子打。

狗打屁,做游戏,游戏开了花,打屁就是他。

糖糖几几丫,挑水映棉花,棉花不长刺,卡到长根几打吨死!

神头神头,吃个鱼头,鱼头臭里,掉得窖里,窖里一只蛇,吓得神头快快爬。

新娘子,新家家,酷到房间里偷饼恰,新郎官来里,吓得酷到床底下。

者者手,称母舅,者者脚,称外婆。

吧吧仔(麻雀)蹦蹦飞,爷(父亲)在外身(出远门挣钱)寄信归,寄得信来怎人哇(说话的意思)?要你打崽莫打女。女是一朵花,崽是烂冬瓜。哩哩哪哪(唢呐声)嫁谢家,谢家姑娘难哇事,带着中米带着量,哇(说话的意思)我偷来顾爷娘。爷娘不是穷家女,金个屋住银个墙。前面琉璃瓦,后面牡丹花,牡丹花下一只鹅,摇摇摆过河,河里水又深,棉花换手巾。手巾雪白长,留着哥哥走湖南。湖南生意好,留着哥哥娶个嫂。细嫂会挑花(刺绣),大嫂会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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