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还是不可抑制的流下了泪水,夏桀叹了口气,伸手拉着她的手,道:“别哭了,我身上有伤,不能抱着你。”
听他这样说,唐芙哭泣的声音更大了,夏桀又叹了口气,伸手就要抱着她,唐芙退开一些避开他的手,哽咽着道:“你……你的眼睛……”
那双曾经温柔的凝望着她,诉说他难以启齿的心事的眼,右眼还一如当初,左眼却已不复从前。一条长长的刀疤从眉毛处顺着眼睛延伸到眼睑处。
伤口已经结疤,他的眼睛也是睁开着,眼里有她的倒影。唐芙轻抚着他的眼睛,轻抚着那条刀疤,当时他受伤的时候该有多痛。
眼睛是最脆弱的地方,平时不小心被人撞到都会疼的流泪,这么长的伤口,他当时是什么反应?他有没有很痛?他孤身一人,怎么给自己疗伤?
唐芙仔细看了看他黑色的眸子,如果忽略那条刀疤,倒是和之前没有多大的区别。夏桀见她这样,笑着道:“别担心,我看得见。”
唐芙点了点头,又问道:“痛吗?谁弄的?你出宫后的事都说给我听,好吗?”
夏桀点头,刚要说话,格亚突然扣了门扣门,提醒唐芙道:“公子受了伤,要多休息才好。”
唐芙闻言,暗骂自己太粗心,急忙扶了夏桀躺下,盖好了被子守在一边。夏桀笑道:“你不睡吗?你不睡,我也就不睡了。”
唐芙道:“我跟你怎么能一样?你是病人,我不是。”
“你要是再不睡,只怕也要成病人了。”
唐芙无奈的起身去外间躺下,刚转身,又十分不放心的转头道:“我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轻轻喊一声就是了。”
夏桀点头,“快睡吧。”
唐芙笑了笑,转身在夏桀唇上吻了吻,才屁颠屁颠了跑了出去。
唐芙一夜都没睡好,她梦见夏桀和人打架,被砍伤了眼睛,他立刻疼的大叫,她又梦到夏桀在宫里,是怎样拼了命的冲出来,有伤都不敢在外医治,想跑回来见她,结果因为路上流血过多死去了。
唐芙立刻就被吓醒了,急忙起身跑到床边看他,还伸手在他鼻子下探了探,然后又重重的松了口气,就这样坐着守到天亮。
第二日夏桀醒来,因为这事和唐芙发了好大的火,说他又不是死了需要她彻夜守着,又说他心中非常失望,他珍宝似的对她,她就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之类的,唐芙唯唯诺诺的站到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格亚给他换药的时候,他仍是不许她看,她只好委委屈屈钻去厨房做了些吃的,他不让她换药,那她就靠吃的把他伤养好,养的肥肥胖胖。
进去的时候,格亚似面色有异的出来,夏桀躺在床上,脸上没有表情,呼吸细弱。唐芙给他倒了水,他就着她的手喝了,自己坐了起来,靠在床栏边。
想到刚才格亚的脸色,唐芙装作不经意的问:“怎么了?伤口可是裂开了?格亚脸色那么难看。”
夏桀摇头,抬眸看着她把吃的摆好,良久,才细声细语的问道:“阿芙喜欢这里吗?”
唐芙一愣,皱眉道,“你在这里我便喜欢,若是不在,哪里我都不喜欢。”
夏桀笑道:“这是什么道理。”
“吾心安处是吾家,就是这个道理。”
盛好了一碗瘦肉粥端过去,夏桀默默的吃着,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好容易才哄他吃完了一碗,唐芙收拾了东西就要出去,夏桀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道:“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归隐山林。”
唐芙身子顿了顿,神色如常的笑道:“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我不是说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夏桀笑了笑,没有说话。
唐芙一直在房里陪着他,夏桀给她了讲了出宫后的事。
原来施伯汗攻打阳城那天,宫里有些乱,不知是谁误闯了密道见到了姒履癸,并将他放了出来。
随后两人碰面打了一场,不知他从哪儿找的人来助他,个个都是高手,他渐渐有些不敌,虽然被伤了眼睛,可姒履癸也受了很大的内伤。
按照他的计划,格亚会在宫外保护唐芙,乌德生拿圣旨将兵权给吉鲁,到时候他会得到消息,再借助吉鲁的兵权回到宫里,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人身份败露,两败俱伤。
可他没料到唐芙竟然又会跑回去,所有的计划晚了许多天才安排好,正因为如此,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在密道碰见她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一切。
他打算用白面的身份带她出宫,可一直找不到机会,白天她的守卫很严密,夜晚又一直和姒履癸呆在一起。
终于一直等到她住进瑶台,他赶来的时候,看见那一幕,那一刻,所有的计划都没有了,他只想杀了他。
但随后他又慢慢冷静下来,以姒履癸的性子,他一定暗中有了安排,若是当时姒履癸死在他手下,他们一定出不去王宫,为了她的安危他不敢冒险,只想着先带她出来。
所以,便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唐芙听了唏嘘不已,她一直想着在宫中为他做内应,没想到反而成了他的麻烦。
唐芙也给他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给他讲了那个如今叫十四娘的女人,讲了她的懊悔。
夏桀一直没有多大的情绪,唐芙说完了,他才冷哼一声,说她根本不配做母亲。
唐芙虽然不知道背后的故事有多复杂,但她选择理解他,对于别人来说可以原谅的东西,对于当事人,却是心中最无法释怀的。
唐芙也再没提过她,她不希望夏桀再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他们还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即使他真的回宫去,最后称了王,她也会一直陪着他,不管史书怎样工笔,妖妃也好,暴君也罢,他们的事,不需要太多人知道。
在山上呆了许久,夏桀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按他的说法,吉鲁班师回朝的时候,他就一起回去推翻姒履癸,若处理的好,能暗中杀死他不让世人知道是最好。
格亚仍旧是在宫外保护她,到时候他们转到另一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唐芙只要好好保护自己等他来接就好了。
虽然安排的很好,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隐隐的有些不安。但她不敢表现出来,怕夏桀会乱想,他会觉得她不愿意回宫,然后心情会不舒坦,唐芙不愿意这样,难得两个人能这样在一起,她只想好好珍惜。
但想到他后来的结局,唐芙突然又心生不忍,她想,难得有一个双生子可以代替他,以后的结局他也可以代替他,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回去,难道以后她也要眼睁睁看着他被俘吗?
在一起这么久,两人第一次产生了这么大的分歧,夏桀虽然不同她吵,但他坚持的想法一直都没变过。唐芙整日急得心急如焚,盼望着吉鲁回朝的消息能慢一点。
但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吉鲁不但得胜回朝,还带回来了有谢的战利品:族长的两个双生女儿。
夏桀义无反顾的离开,唐芙一直生气,都没有跟他好好道别。他一个人自说自话的许久,温言软语哄了他,转眼就去追名逐利了。
虽然心里有些责怪,可唐芙无论如何都不想跟他吵,更何况还是在两人即将分别的日子,所以她还是下山送了他,并嘱咐他一切小心。
夏桀很是开心,跟她保证一定会平安归来。唐芙闻言,心里的不安愈发的扩大。
果然这种不安在回程的时候便实现了,许多的官兵从山上下来,一路还在搜查着什么。
格亚见状,立刻带着唐芙往另一条路离开,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唐芙跑着跑着肚子痛了起来,不同于跑累了的痛,而是上一次施伯汗带她回宫时候的痛。
这种痛她再熟悉不过了,曾搅的她日夜不得安宁。格亚也发觉了她的不对,但又不敢停下,只得越矩背着唐芙不停往山下跑。
平日宁静的山林此刻到处都是搜查的官兵,少有人来的贫民区此刻也围满了人。人们都闭而不出,生怕惹上什么灾祸。
格亚背着唐芙在山林穿梭,渐渐也有些体力不支。好容易躲过搜查到了一条小路,唐芙坚持要自己走,格亚跟在身后,不停的注意周围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唐芙便再也忍不住,倒在了地上。肚子上的痛传到四肢百骸,痛楚割裂一般反反复复,几乎将人体力抽空,现在别说走路,就是清浅的呼吸,她也觉得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