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呀,娘亲叫萧柔。”夜澜溪扬起大大的笑脸,双眸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萧柔?不知为何,邵轻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啊,她记起来了,萧柔便是她在琉璃幻境中,见到的那个不死族的最后一人,那个,深爱着魏风华,也就是夜岚笙的爹的女人。
同时,也是被……
就在邵轻发呆之际,任笑走了进来,走到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邵轻,双手叉腰,面色极其不善,“邵轻,你老实交代,这小丫头是不是你与那不夜城城主的私生子?”
“胡说什么?”邵轻翻了翻白眼,“我就是想,可我能生出个这么大的孩子吗?”
任笑眨了眨眼,指着夜澜溪,“那你说说,她为何与那不夜城的城主生得这么相似?难道,难道她是那不夜城城主与别的女人生得孩子?”
说到这里,任笑同情的看着撒邵轻,“可怜的邵轻,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要给人当后娘了。”
“你才当后娘,你天天当后娘。”邵轻瞪了任笑一眼,起身,从屏风上扯下衣服穿了起来,“你要是闲着,立马给老子去烧水。”
“烧水做什么?”任笑睁大眼睛,“别告诉我你大白天的要洗澡!”
“不是我,是她。”邵轻将脏兮兮的夜澜溪抱了起来,“还不快去烧水给你小姑子洗澡?”
任笑翻了翻白眼,使唤一个孕妇,她也好意思,“依我看,那是你的小姑子吧。”
嘴上不服,人到底还是走了出去。
只是走到门口,任笑忽然回过身,道:“方才送这小丫头来的姑娘说了,她是在码头捡到这丫头的。”
“什么姑娘?”
任笑还没开口,夜澜溪先一步道:“就是一个眼睛很漂亮,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的姐姐啊。”
傅凝?邵轻敛了面色。
“可不是?”任笑耸了耸肩,转身去厨房。
邵轻抱着夜澜溪走出门外,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又推了回来,将夜澜溪放在地上,自己则走到衣柜前,找了件大袄子替夜澜溪穿上。
夜澜溪毕竟还小,穿上邵轻的衣服,显得很是宽大,简直就跟裹着大棉被似的。
“那个,我这儿没有你能穿的衣服,你先将就着吧,等会儿有空了我去给你弄几件。”
夜澜溪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环住邵轻的脖子,在邵轻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姐姐,你真好。”
“那还用你说。”邵轻牛气哄哄的哼了两声,随后拍了拍夜澜溪的小肩膀,道:“外面冷,你先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去,我去厨房看看。”
到底还是不放心任笑一个孕妇担担抬抬的,邵轻起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即将入冬的季节,天气越来越冷了,从来到龙门开始,邵轻便一直在这个院子住着,如今不知不觉,竟已呆了将近四个秋冬。院子里不知何时扑了一地发黄的落叶,看了好些年的墙头今日看起来才发现竟然这么破旧了。
邵轻微微沉吟了一下,总结:这院子该修了!
随后得出的念头便是:得找个时间去跟薄魇说一说。
邵轻走到出小厨房,却见任笑正坐在门槛上,不停的吹着手呵气。虽然还未正式进入冬季,但龙门不比若水镇和京淮府那些地方,龙门地处的龙门到位于孤岛之上,四周环海,因而冬日会格外的寒冷。、
“你怎么不将那狐裘穿上?”邵轻说着,往厨房里看了一眼,意外的看见一个瘦弱的男子正在里头烧水。那男子听到声音,立即起身与邵轻打了个招呼,邵轻摆了摆手,没哟说什么,转过身与任笑并肩坐下。
“忘记了。”任笑耸了耸肩肩,随后唏嘘道:“你们龙门的冬天可真是冷啊。”
“可不是,夏天还很凉呢。”邵轻随口接道。
这时那男子走到两人身后一丈处,恭敬道:“邵公子,邵夫人,火已经添好了,属下还有别的事,可否先行离开?”
“去吧去吧。”邵轻说着,侧过身子。男子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从邵轻身侧走了出去,一溜烟儿的跑了。
“这人你去哪里抓来的?”
“方才想提水,觉得重,便想出去随便抓过人进来,没想到刚刚踏出门口,还真的看到一个,于是便提回来了。”
“你还真是随便。”邵轻白了任笑一眼,“你现在可是怀有身孕的,悠着点。”
“这我自然知道。”任笑凑近邵轻,将头枕在邵轻的肩膀上,双手从邵轻的腰部探了进去,立即冷得邵轻一个哆嗦。
“你这婆娘,光天化日的知不知羞?”邵轻骂着,却也没有推开任笑,任由她将自己当做暖炉抱着。
任笑低低的笑出声,“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你觉得这样的我。还管你什么光不光天化不化日?”
“不要脸。”邵轻哼哼道。那时她是再回京淮府后第一次与萧重燕和萧丛月交锋,过后本想走出去散散心的,倒是没想到让她撞到了那一幕,如今想起了,还当真是记忆犹新啊。
任笑抬起头,“要脸能做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当男人使?”
邵轻说不出话了。
任笑又将脑袋枕回邵轻的肩膀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邵轻,你为何就不是个男子呢,你若是个男子,多好。”
“从前我也是这么想,”邵轻每每回想起以前,就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到底是年少天真啊,“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顿了顿,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的舒服些,也让任笑靠的舒适些,“若我是男子,我男人怎么办?”
“嗤,瞧你这德行,不就是有个男人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任笑说着,抬起头,目光暧昧的冲邵轻眨了眨眼,“你与我说说,你与那不夜城城主,进展到哪一步了?”
邵轻轻咳一声,没有说话,脸上却浮起了两抹红晕,虽有人皮面具遮挡着,可隐约还是看得见一些的。
邵轻这幅模样,任笑要还是不明白,她就不是任笑了,当即笑得十分淫荡道:“滋味如何?”
“什么滋味?”邵轻装傻。
任笑哼哼两声,道:“少给老娘装傻。”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惊悚停止了腰背,垂头看向邵轻的腹部,“我说邵轻,你该不会也……”
“我说你这婆娘,你一天不胡说八道你会不会死?”邵轻涨红着脸,腾地站起身来,愤愤的瞪了任笑一眼,转身走进了厨房。
任笑愣愣的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良久,忽然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相公的眼睛,很真美啊。”什么叫美目含波眸如秋水?那便是。
“真是将人妒忌。”任笑说着,顿了一下,又道:“那是我相公啊,我嫉妒什么!”
“你在那里嘀咕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哦,马上。”
邵轻动作熟练的替夜澜溪洗完遭,帮夜澜溪擦干了身子便将她直接抱到了床榻上,用被子捂住她。邵轻坐在榻边,不由得叹道:“老子这都还没当爹还没当娘的,竟也练出了几人侍候孩子的功夫。”
“早些练练好啊,等我还在出世了,你好带着他。”任笑捧着个打托盘用脚踢开房门,走了进来。邵轻见此,连忙走了过去,接过任笑手中的托盘。
任笑一副感动得不行的模样,吸了吸鼻子,“邵轻,若你是男子,我一定嫁你。”
“老子不是男子,你不也嫁了?”邵轻淡淡的瞥了任笑一眼,拿过一个小碗分了些饭菜出来,走到榻边递给夜澜溪,夜澜溪正要伸手去接,邵轻突然又将手收回来。
夜澜溪不解的仰着小脑袋看着邵轻,邵轻笑了笑,问道:“天气凉,你把手放回去,别感冒了,我喂你吃。”
任笑往嘴里塞饭菜的动作顿住,愣愣的看着邵轻,脱口便道:“邵轻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邵轻这个人虽很好,可这么体贴的邵轻,她还是第一次见啊,不正常啊不正常。
邵轻放夜澜溪嘴里塞了一口饭,才回过头瞪向任笑,骂道:“你这婆娘真是一天不凶就不得安生了是吧?”
“还真是。”任笑耸了耸肩,低头吃饭。
喂完夜澜溪,等邵轻回到桌边开始吃饭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邵轻正要低头扒饭,任笑却突然伸手将饭拿走,不容拒绝道:“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热一热。”
邵轻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也好。”
其实冷饭菜她也不爱吃,只是懒得去热,如今有人替她热,甚好。
看着任笑捧着托盘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扭头看着夜澜溪问道:“小溪儿,你觉得我这媳妇儿怎么样?”
“媳妇儿?”夜澜溪歪了歪脑袋,“姐姐不是女子吗,为何会有媳妇儿?”
懒得解释,邵轻干脆闭了嘴,不说话了。
明日便是鬼刹行刑的时间,今夜牢房的守卫一定很严,邵轻思索着,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鬼刹弄出来。
傅凝替她救了夜澜溪,便是她欠了傅凝一个人情,这个人情,看来非救出鬼刹不能还了。
她当初怎么就脑抽了将鬼刹带回来呢,人带回来了这个不让杀那个不让杀的,这不是存心为难她么。鬼刹也真是的,他是发疯了才会跟她回来送死的吧。
任笑坐在软榻上缝制着小衣物,时不时抬眸瞅那不停的在房中走动的邵轻一眼,转而又低头继续缝了起来。自从有了孩子后,她便喜欢做些小衣物,想着待孩子出世,可以立刻有衣服穿。
说起孩子,她突然想起,凤阁那个阁主似乎也快生了吧,看日子应该就在这个月了。
夜澜溪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一双乌黑的眼珠子随着邵轻的身影来回转动,也不嫌晕乎,鼓着嘴巴一动不动的。
“邵公子。”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邵轻将房门打开,便见傅凝一身寒气的站在门外,“有事?”
傅凝点了点头,道:“我记得你与凤阁有些恩怨,我今日来,便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刚刚得到消息,凤阁的萧阁主生了,是个男孩儿。”
邵轻眸光骤然冷下,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生了好啊,总算还是赶在风云会前生下了。”
如今离风云会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足够她养好身子了。
“你可有打算?”傅凝试探的问。龙门中有规定,不杀孕妇,如今萧重燕生了,自是可以动手了。
“暂时没有,”邵轻摇了摇头,瞥了眼傅凝欲言欲止的模样,淡淡道:“放心,鬼刹之事,我自有想法。”
“邵公子,”傅凝咬了咬唇,“方才我去见过鬼刹了。”
邵轻挑眉,“说了什么?”
“我听影一他们说了,尊主说,你若是肯……当尊主夫人,他便即刻下令将鬼刹放了。”
“嗯,然后?”邵轻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后我去看鬼刹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傅凝低下头来,“他说……”
邵轻点头,继续问:“他说什么了?”
傅凝抬头,双眸浮上了一层薄光,“他说,你若是这么做了,他便咬舌自尽,死在牢狱中。”
“没想到他也会说着这种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他人的话啊。”邵轻叹道,眼角的余光瞥见傅凝正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邵轻连忙摆手道:“你可别误会,别说我对他没别的意思,估摸着他对我也没什么想法。嗯,你知道的,我与他的主子……咳,你明白了吗?”
傅凝神色未松,问:“那你可还有别的办法?”
“有,”邵轻正了面色,轻吐出两个字:“劫狱!”
“无语……”
待傅凝离开后,任笑抬起头,面色前所未有的正经,“你当很打算劫狱救鬼刹?”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暂且保留。”邵轻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到了一杯茶水,用内力温热了,一饮而尽。
“早知如此,当时何必将人弄回来呢,你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任笑实在不明白邵轻到底是怎么想的,邵轻这个人看起来没心没肺终日犯二抽风,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想法,她在正经事上,就没有做过无用功,至少就她目前所观察的,是这样的。
“当时哪里想那么多呢,他说他愿意随我回来送死,保我的命,我为何不答应?”邵轻一脸无辜道,“你在龙门呆这么久了应该知道,若是任务失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吧。追捕鬼刹可不是一般任务,完不成是要丧命的。看在他是岚笙属下的份儿上,我本是打算放过他的,想着横竖还有二长老陪我一起死。”
任笑就更加不能理解了,“那你现在又是为何?你明知他是你男人的属下,都打算放过了又抓回来,可想过你男人怎么想?”
“这是一场我与鬼刹的交易,我觉得岚笙应该不会怪我的。”邵轻淡淡道,“如今后悔,可能是因为第三刹的原因。”
不过更多的,是自己的原因罢了。
在魏程徽面前说的,什么顾及夜岚笙的感受,也许这只是个借口罢了。她与夜岚笙立场不同,她这么做无可非厚,即便夜岚笙再恼怒,也不会怎么样的。
邵轻想,若非那个锦囊,她或许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魏程徽死吧。
一个无心之人,能奢想她在意多少个人?
晚间的时候,邵轻去了薄魇的书房一趟,两人谁也没有提起鬼刹的事情,相对而坐下了半个时辰的棋,邵轻便告辞了。
邵轻望着前方茫茫夜色,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果真还是她的岚笙好啊,下棋的时候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会让她,而那薄魇……简直就是赶紧杀绝半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她要是答应嫁个他就有鬼了。
薄魇看着邵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后,才收回目光,不急不缓的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昏黄的烛光打落在那玉如的面容上,晦暗不明。
半个多时辰,半句不提鬼刹之事,看来,她这是无声的拒绝了啊。
薄魇倏地抬起头,眸中冷光乍现,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
只是邵轻,本尊得不到你,你以为本尊会让夜岚笙得到?
“卫四!”
“属下在。”
“萧阁主喜得麟儿,去替本尊准备一份厚礼,送过去!”
卫护法迟疑了一下,道:“尊主,不等凤阁摆满月酒的时候再送?”
“等?”薄魇拳头微紧,掌心的棋子碾碎成灰,“恐怕,那孩子活不到满月的时候。”
卫护法的心咯噔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立即下去准备。
桑二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尊主,长老阁来人请尊主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
薄魇蹙眉,道:“明日早会再说吧,本尊乏了。”
“是。”桑二恭敬退下。
桑二走出门外,便见影一和第三刹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桑二摸了摸鼻子,识相的没有过去打扰。
“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影一低头看着傅凝,目光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傅凝低垂着头,咬了咬唇,道:“那个,你不要告诉尊主,邵公子答应想办法救鬼刹了。”
也只有在面对影一的时候,冷傲的第三刹,才会出现这种小女人的姿态。
影一目光暗了暗,“嗯,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影一,”傅凝倏地抬起头,眼中噙着一抹娇羞,强迫着自己对上影一的目光,“鬼刹离开后,我们去求尊主,赐婚吧。”
影一瞳孔微缩,眼底划过一抹欣喜之色,随后又很快的淡了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傅凝坚定道,“我想过来,我与鬼刹是不可能的了,邵公子说得对,我应该找一个对自己好的,这样我日后才不会后悔。”
影一叹了一口气,面色忽然变得悲凉,“凝儿,不要说傻话,你可知道我……你值得更好的人。”
“影一你就不好?”傅凝反问。
影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傅凝,不语。身为第三刹的她不会不知道,他与薄姬的事情,这样肮脏的他,又怎配得上她。
“咳,”阴暗处走出一抹身影,影一和傅凝同时看了过去,只见邵轻呲牙笑了笑,道:“虽然很不想打扰,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出来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