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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李斯谏逐客

秦始皇帝十年(公元前237年)

宗室大臣议曰:“诸侯人来仕者,皆为其主游间耳,请一切逐之。”于是大索,逐客。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行,且上书曰:“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支于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诸侯亲服,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散六国之从,使之事秦。昭王得范雎,强公室,杜私门。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臣闻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王乃召李斯,复其官,除逐客之令。李斯至骊邑而还。王卒用李斯之谋,阴遣辩士赍金玉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然后使良将随其后,数年之中,卒兼天下。

秦王要驱逐滞留在秦国的游士宾客,被李斯一封《谏逐客书》制止了。

李斯与下面将要出场的韩非同是战国末期大学者荀况的学生。荀况被称为荀子,在学术上的地位,与孟子不相上下,他们各自以自己的理解阐发了孔子的思想。李斯的学问很好,他是以平民学者身份参政,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帝国的缔造者之一。有史家把秦汉列为第一帝国,隋唐宋列为第二帝国,明清列为第三帝国。后来的第二第三可能会有争议,但秦为第一帝国应无异议。

李斯的文采也很好,《谏逐客书》写得不仅条理清晰,而且用词藻丽,恰当地运用了排比、对仗等修辞手法,如“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还有“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均为后世名言。李斯还创作了许多“铭刻”,把秦始皇的功绩刻在了诸多名山之上,风范气度与大帝国相俦。

李斯的《谏逐客书》中,提到了秦国历史上四位或四批引进的重要人才,他们分别是穆公时的百里奚(还有蹇叔、丕豹、公孙支等),帮助秦国并国二十,为秦在西方称霸,奠定了基础。接下来则是孝公用了商鞅,改革政治,奖励军功;后来惠王用了张仪,外交取得成果;最后提到昭王用了范雎,进行了内政改革,“强公室、杜私门”,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进行了公司内部结构的构建与完善。

幸福的家庭个个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胜利的国家也是个个相似,灭亡的国家则各有各的死法,比着看谁死得难看。秦国的政治、军事、外交、内部治理都强于六国,李斯没有提到吕不韦,老吕虽然尴尬,但起码在秦国的文化建设上也和上面的几位一样,有奠基之功。

当然,李斯还有一篇作品不能不提,就是他写给秦二世胡亥的《上督责书》,是他揣摩上意的媚主之作,他顺从二世的意思,鼓励采取高压政策。李斯的弱点是贪恋权贵,司马迁为他作传时,从他感叹仓鼠的好环境开始,到他到被诛杀时哭着对儿子说“以后再也不能牵着黄狗打猎了”为止,以鼠、狗为喻刻画了他的卑微人格。具有与大帝国俦匹的旷世奇才,在人格上又是一个完全的犬儒,这就是李斯。

李斯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劝诫帝王广纳贤才的。但总体而言,他们劝诫的效果并不好,帝王用人或迫于形势,或基于个人喜好,广纳贤才,话一句耳。秦始皇用了李斯之计,派人拿着支票现金离间列国君臣关系,对列国人才或取或杀,然后用兵,战略战术都得当。反过来,我们也看出,列国已是昏暗不堪,昏暗比黑暗还要命。黑暗时代,独裁者虽然暴戾,但还有几分清醒;昏暗时代,一塌糊涂,如肥猪般昏睡,只待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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