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0日是星期一。那天的升旗仪式上,学生们以诗朗诵的方式向老师们表达教师节的敬意与祝福。
孩子们朗诵完毕后,我走上主席台,说:“请谢国强老师上台!”
面对我的“突然袭击”,师生们都感到诧异,谢国强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来到了台上。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我很得意地问谢国强:“谢老师,我考考你,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请你上来吗?你应该知道的。”
他却一脸迷茫地说:“我还真不知道。”
我笑了,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呵呵!”然后,我转身对全校师生一本正经地说道:“同学们,老师们,1985年在确定教师节的时候,选哪一天一直拿不定主意,后来我建议,将谢国强老师的生日作为教师节,于是,谢国强老师的生日便成了教师节!今天,让我们向谢老师表达生日的祝福!”
全场大笑,同时掌声响起了!
国强的生日刚好在教师节那一天,所以他“碰巧”有幸得到了全校师生的祝福。但是我要说,他是无愧于如此殊荣的。
一
这是谢老师的一堂物理课,他正在复习乐音三要素。谢老师两手大幅度地划动,绘声绘色地给学生表演着。他在课堂上总是喜欢这样手舞足蹈地感染学生。教室里一片安静,学生被感染了,谢老师陶醉了。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鸦雀无声的教室里顿时有些骚动。本来正在聚精会神听课的孩子们都东张西望,睁大眼睛寻找声源,然后看着谢老师,等待着急风暴雨的来临。
谢老师举起的手在空中如同卡碟了一样,就那样傻傻地举着,好像他还沉浸在自己绘声绘色的表演中。
三令五申不让带手机进学校,这可好,手机竟然在课堂上响起来了,谢老师的恼怒可想而知,何况谢老师一向比较严厉。因此孩子们都等待着预料中的暴风雨的到来。
但是这次谢国强竟然没有发火,富有经验的他马上冷静下来。略一观察和分析,他判断出这铃声是从一个女生的手机里传出来的。此刻,那女生也很紧张。
那一刻,空气紧张得仿佛要燃烧。谢国强的大脑也在急速地运转:如何收场呢?怎么处理好呢?发火显然不行,那样会破坏本来很好的课堂气氛和师生关系,但如果装作没听到也不妥,全班都听到了,正看着我怎么处理呢!
谢老师灵机一动,对一位刚才趴在桌上睡觉的同学说:“请问刚才睡觉的这位同学,是你的手机响了吗?”
那位同学站起来,说:“不是,真的不是我的手机!”他做出很冤枉的表情。
“那你听见了吗?”谢老师继续问。
“嗯,听见了。”他一脸茫然,不知道谢老师为什么要问他,紧张中睡意全无——这正是谢老师要达到的目的。
那位同学更没有料到谢老师接着问:“你知道是谁唱的吗?”
“杨臣刚唱的。”他放松了。
“你是根据什么判断的?”
“音色。”
“很好,请坐!”谢老师得意地对大家说,“看我多有水平,音乐说响就响,恰到好处,看来这部分知识不需要复习了,连睡觉的同学都知道。只不过刚才的乐音变成了噪声,把你吵醒了。”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连那个带手机的女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虽然谢老师自始至终并没有批评她,甚至她还可能以为老师并不知道是她的手机发出的声音,但她不好意思的表情,让谢老师感到没必要批评她了。
此时的课堂气氛空前高涨,学生都兴奋地听着、思考着,回答问题特别积极。
这个常见的课堂插曲表现出了谢老师的教育机智。何谓“教育机智”?在我看来,就是教师面对突发情况迅速做出正确的判断,确定应对办法,并马上变成行动。课堂上出现手机铃声,面对这一突发情况,谢老师不动声色,用看似轻松实则暗含智慧的方式,一箭多雕,巧妙地化解了“危机”。当然,谢老师之所以能够拥有这些智慧,不仅仅是因为他“聪明”,更因为他发自内心的对学生的尊重。
二
谢国强不但课上得棒,班也带得好。所谓“好”,不是说他负责的班有多少“优生”,不,谢国强带的多数班都是“差生”云集。但恰恰是在和这些顽童打交道的过程中,谢国强不但表现出爱心,更展示出智慧。他对学生说得最多的话,是“做人第一”“先成人,后成才”一类。
谢国强现在所带的初三(17)班,有一个叫晓芸的女生,初一时成绩还不错,但后来慢慢下滑,行为习惯也变得不太好,甚至有时还偷偷拿家里的钱,全用在穿着打扮上。有一次她撒谎离家,又没到学校,她妈妈不放心,就打电话问谢老师,谢老师说孩子没有到学校。最后妈妈在街上发现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显然有谈恋爱的倾向,估计是准备去会朋友。
妈妈很生气,粗暴地把女儿拉回家,说不要她读书了。妈妈气得把书包带子都剪了。晓芸去抢书包,和妈妈发生冲突,结果手臂被剪刀划破了。爸妈非要晓芸下跪认错,但晓芸很倔强,不肯认错。于是,晓芸的爸妈干脆就把女儿推到门外,说“没你这个女儿了”。晓芸干脆就出走了。爷爷奶奶心疼孙女,四处去找,找到半夜都没找到。最后晓芸被一个好心人发现,把她送回了家。
谢老师知道这件事后,给晓芸妈妈打电话,想开导一下她,但晓芸妈妈不接,显然是对女儿绝望了。后来还是爷爷把晓芸送到了学校。谢老师和晓芸谈心,给她讲中学生应有的美。
谢老师先问她:“你是否喜欢我们学校?”
“喜欢。”晓芸回答。
“是真喜欢吗?请说实话。”
“真的喜欢。”
“那为什么不喜欢穿校服呢?”谢老师问。
女孩不说话了,低下了头。
那天,谢老师和晓芸谈了很久很久,晓芸也给谢老师说了很多很多。女孩流泪了,不仅仅是对自己错误的悔恨,还有对谢老师的感谢。后来,晓芸回到家里,主动向妈妈认了错,妈妈的气也消了。后来,谢老师又跟晓芸妈妈沟通,引导她关注孩子成长过程中学习成绩之外的东西。妈妈也觉得自己对女儿的有些要求太过分了,比如下跪,并表示要改进教育方式。
“后来,晓芸这孩子表现非常棒,成绩也提高了。”谢国强给我说这事的时候,很是欣慰,满脸都是成就感。
三
谢国强在我眼中,是一头不知疲倦的牛,他浑身上下似乎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儿。除了担任班主任,他还长期担任年级管理员,协助年级主任管理全年级的事务。我们学校很大,一个年级有一千多人,相当于一个小学校了。
说起谢国强这个年级管理员,年级主任范景文特别感慨,她说:“每天谢国强都忙忙碌碌的,所做的似乎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每次开年级成绩分析会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总是轻轻地在旁边问‘需要我去复印吗’‘我去给班主任发资料吧’‘我先下去把阶梯教室的门打开,把空调打开吧’……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很多,很小很细。但他的确做得很好,同时又悄然无声。”
年级里还常常会发生许多突发事件,而且有些简直是匪夷所思,但国强都能从容应对。有一次,一个学生的母亲打电话到学校办公室,请谢老师务必找到她的孩子并藏起来,说是他爸爸要拿刀来砍他。这位母亲急匆匆地也没有说清楚为什么就把电话给挂了。办公室的老师都听到这个电话了,着实吓了一大跳。
谢国强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教室,把那个孩子请到办公室。为了不吓着孩子,谢老师很温和地问:“最近学习怎么样?在家里能自觉学习吗?有烦心的事吗?”
看,他多有谈话艺术,再着急也没有直接进入主题,而是旁敲侧击。
孩子答道:“也没啥,就是爸妈最近吵得厉害,好像要离婚,我在家里有点儿学不进去。”
“哦,他们怎么啦?”谢老师继续问道。
“我教会了妈妈上网,好像妈妈和一个网友很要好,爸爸好像知道了,起了疑心。两人就吵架,最后说离婚,爸爸就把离婚的事情归罪于我,说都是因为我教会了妈妈上网……”说到这里,孩子的泪水夺眶而出。
谢老师叹了口气,默默地递给孩子几张纸巾让他把泪水擦干净,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今天可能有点儿事情会发生,你爸爸可能快到学校了。”
孩子的表情有些紧张了。
谢老师提高声音说:“不过没有关系,有我在!”
好个“有我在”!孩子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着谢老师。
谢老师宛如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再次拨通他妈妈的电话:“请你必须把他爸爸截住,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学生半根毫毛,必要的时候我就报警了!今天晚上如果你们没有谈好,孩子就跟我回家!”
句句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孩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他擦干泪水,不停地说:“谢谢,谢谢谢老师!”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很激动。事后一位同事对我说:“如果在古代,谢国强就是侠肝义胆的英雄!”
四
我一直把国强当我的兄弟,他也把我当大哥。这份特殊的兄弟般的情感,不仅来自于几年来校园并肩携手的酸甜苦辣,还来自于我和他还有几位老师多次自驾旅游的风雨同舟。近几年,每当放假,我和国强、谢华、袁伟、青松、勇军、光辉等弟兄们都会带着各自的家人驾车旅游。重庆朝天门、武隆天坑,还有川西高原的新都桥、折多山,以及康定那跑马溜溜的山上,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和笑声。
旅途中,我们各有分工,谢国强专门负责订餐点菜。每当大家坐进餐馆,便会喊:“谢哥,点菜!”国强便会翻开菜谱,沉稳而专注地研究——那认真探究的神情,让人感到他手中捧着的仿佛不是菜谱,而是一部厚厚的《红楼梦》。可能是因为饿了,也可能的确是人家厨师的菜做得好,总之,每当餐桌上各种美味佳肴被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之后,大家都会一边剔着牙,一边说:“谢哥,真是点得一手好菜!”
国强路上把我当大哥一般悉心关照。那次夜宿武隆,我不小心感冒了,身体有些不舒服,但为了不扫各位弟兄的兴,我强打精神和大家玩。细心的国强看出了我的不适,形影不离地跟着我。在一个洞里,我落在后面慢慢走,国强一直陪着我,很让我感动。
国强为了教育,的确付出了许多。因为工作,出生于1976年的他却迟迟没要孩子。去年,一次吃午饭时,我问他:“国强,什么时候要孩子呀?”他嘿嘿笑了:“是呀,我也想要,可工作一直很忙……”我说:“工作再忙也得要孩子呀!”然后我以调侃的口吻给他下达命令:“你下一步最重要的工作是,造人第一!”
两周以前——2013年6月6日,国强的爱人生下一个儿子,他母亲连夜从新疆赶到成都。本来谢国强完全可以享受“产假”,在家好好照顾几天妻子,可是第二天,他照样很早就来到了学校。分管人事和工会工作的徐书记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表扬谢国强,我劝他在家待两天,照顾一下妻子,可他非要来上班。”
我问谢国强为什么不休息几天,他却说:“哎呀,马上就要中考了……”
上周末,我和爱人专门到谢国强家里,去看望他的妻子和孩子,国强直说“感动”和“谢谢”。
我对国强说:“有你这样的同事,我很幸福!”
2013年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