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不是凼若吗,怎么走这么快?”萱宁见凼若来了,好心情的与她招呼。
凼若也来不及寒暄,只急急道:“长孙家的人来了,快让二娘准备准备,太太让她出去见人了。”
萱宁脸色猛然一变,旁边的月宁正巧走过,听到这话,连忙顾不得其他,放下手中的盘子,就提着裙子跑进房间,见了二娘,喘着气就说:“长孙府的人来了,太太让小姐去见人了。”
二娘一愣,手中的纸顺风落地。
五娘先也一惊,随后一喜,回头看二娘竟还呆着发愣,忙推推她,催道:“二姐前几日给我看的那套月白色,搭着雪羽肩,里穿乳白掺杂粉红色的缎裙,上还绣着水纹无名花色,挂着无规则的金丝线条雪狸绒带的衣服,看着就大方雅致,也正好合如今的天气。”
听她说完,二娘才回过神来,却还是有些惊魂未定:“对,我……我……”
五娘笑了一下,想到平日高贵圣洁的二娘,居然也有如此拘谨无措的时候,连忙转头代她朝月宁吩咐:“就拿那套,那是二姐特地为见长孙家的人准备的,合宜。”
月宁这会儿也顾不得是谁下的命令,小跑着就冲到柜子前,拿出衣衫,就与后进门的萱宁,一同七手八脚的给二娘换装。
五娘在旁看着二娘越见羞红的双颊,捂着嘴偷笑起来。二娘听她笑得大声,转眸嗔她一眼,脸颊更红了。
临走前,二娘还是有些紧张,对着镜子前后照了好半晌,才急冲冲的准备跟着去正院儿,可刚出门口,就听后面五娘在唤:“二姐等等……”
二娘回过头,见五娘跑上来,手上还拿着个小绒袋子,五娘将袋子拿给月宁,就说:“这是二姐你前几日绣得荷包,备上四五个,一会儿见了人也好给个见面礼,别让人家说咱们渝州的小姐没规矩,没得金隽的小姐大气。”
二娘一阵感动,她一直知道五娘心思细腻,却不想在这么紧促的时刻她也能设想周到,她点点头,吩咐月宁一会儿看准了领头的人数,就拿出荷包来。
因为五娘的提醒,二娘原本想急切的跑过去,硬生生压成了优雅的慢步,前头的凼若是一头的着急,可见二娘却不慌不忙,自己也逼得只好缓下步子,一行人足足走了一盏茶功夫,才走到彩幽氽。
刚进院儿门,就见郑妈妈早已等候在里,她上下打量二娘一番,脸上笑容越见满意,这身春装穿得合宜好看,显出大气庄重,却不失小女儿风情的飘逸感,而二娘莲步姗姗,虽说里头的人等得着急,可嫡小姐就该是这份气度,处变不惊,随时随地都是高贵典雅的。
进了屋子,陈妈妈一看二娘,也眼前一亮,站起来就赞叹道:“好俊俏的小姐,这眉眼间当真好看得紧,这身衣服也穿得好看,难为袁家大太太能教养出这么出尘脱俗的女儿来。”
二娘娇羞的笑了笑,又不动声色的小心打量屋里一圈,见被安置在座椅上的人,只有陈妈妈一个,便想着,这次来恐怕只来了陈妈妈一个领头妈妈,她也不说什么,只转头朝月宁使了个眼色,月宁笑眯眯的走上来,刚才她也看清了屋中的人数,因此只从绒布袋子里拿出一个荷包,还是最好看的,绣着牡丹花的荷包。
“之前信里就听说这次来的妈妈,是长孙太太身边的陈妈妈,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就一些绣得粗浅的荷包,还请妈妈不要嫌弃。”
陈妈妈连忙接过荷包,看二娘的眼色又欣赏了些,她反复看着那绣工的确不太太过精巧的荷包,可就是因为不太精巧,才能显示这的确是出自二娘之手。她笑了起来,满脸如意:“难为二小姐一番心思,这荷包我喜欢极了。”
二娘脸颊一红,陈妈妈已经抓过她的纤手,盯着她看个不停了。
大太太静坐一旁,脸上也是溢满了笑意,正待想说点什么时,外头却传来湘亭的声音:“七姨娘,这可不巧得很,太太正在见客呢。”
大太太脸色一变,眼眸猝然一紧,这个容氏,真像茅坑的苍蝇,赶都赶不走。
“见客呢?那倒的确不巧得很,昨夜老爷送了我两斤时令的春雪茶,我喝着还惯,又听老爷说这茶是千里滔滔从黔州带回来的,又只有这么一包,我就想着,这茶大太太恐怕今年还没喝着时令的,就想带过来一些,倒是撞上了人家的巧事了。”
湘亭声色一滞,脸色有些涨红。
屋内的大太太也脸色铁青,满脸不虞。
突然,屋外另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早知道七姨娘特地给太太送春雪茶来,我这儿就不送了,哎,这是昨晚老爷特地让人给长哥儿送来的,说是他少回黔州老家,喝点家乡的茶吧,不要忘本,可倒是没说这茶今年这么金贵,只有两斤送来?可是单给长哥儿送来的,可不明明白白就有五斤之多吗?只是长哥儿想着太太,惦念着母亲,知道太太原也在黔州生活过,对这茶,指定比他更思念,就特地让我匀了三斤过来,也想着就让太太随意吃吃,吃完了,还有。”
七姨娘冷眼一眯,看着突然出现的晨如,哼了一声:“你叫晨如是吧?过去了长哥儿处儿,对彩幽氽,还留着这份时时惦念的情感呢。”
晨如笑得谦和:“七姨娘这话可过了,长哥儿本就是尊敬太太,比尊敬菩萨都重心的,有什么好的东西,第一时间想的也是太太,我也是随着长哥儿所想而想,说到底,还是长哥儿的孝心。”
屋内陈妈妈淡淡的听着一切,抿了抿嘴,想着这袁家大太太教养的丫头倒是聪慧,以丫头之身都敢对抗姨娘的气魄,心里原本对“渝州不如金隽”的想法,就消了些。这渝州地界虽然不似金隽繁荣,可养出来的人,也还是别有一番韵味的,就如这二娘,水灵清透的人人,放在金隽可还不见得养的出来。
她稍稍后退一步:“大太太这里还有事,我也不耽搁你了,恰好临来前,我们家太太特地让我代为问候袁家太夫人一下,我想着这会儿过去,会不会唐突了?”
大太太微微一笑:“太夫人日日念经,都在院儿里。二娘,你这就领着陈妈妈过去百善堂吧。”
二娘应了一声,便与陈妈妈一同出了屋子。
待人一走,大太太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一双眼眸哧着埋怨的怒光。
郑妈妈见了,心里一紧,连忙出去看,回来时身边跟着晨如,手上果然带着包东西。
看了那红色缎子包着的东西一眼,大太太直接发问:“她人呢?”
郑妈妈面有难色,与晨如对视一眼,才说:“已经走了,说是既然有人送来多的,她这点小玩意儿就不班门弄斧了,再说,春雪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走一趟,的确小题大做了。”
大太太冷哼一声:“来了就来了,还走什么?既然敢当着客人的面给我下面子,那就别躲。”
郑妈妈连忙上前给大太太顺气,一边顺,一边安抚:“别气了,都知道了她是什么人,还指着自己的身子出气,毁了身子,人家可笑得开心的。”
晨如也忙附和:“七姨娘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有两分老爷的闲宠,除了嘴皮子翻动得快,还有什么本事?哪里及太太主母气度,和她吵,不是降了自己身份吗?”说话间,就把那包包着红缎的东西递上来,殷切的说:“这雪松茶是长哥儿特地托人给您带的,尽管没有春雪茶好,可到底是岚州来的,那儿常年战乱,这茶可是茶工千辛万苦培植出来的,喝着不比春雪茶差。”
大太太冷眼看了那茶一眼,不禁心头有些悲恸,嘴上就念叨:“她的茶为何是老爷千辛万苦给寻的?到底她是主母,还是我的主母?”
郑妈妈蹙了蹙眉,急忙又说:“太太糊涂了,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和她计较,损亏的是您自己,这点小恩宠,当年三姨娘不是也有吗?这会儿看看还剩什么?老爷就是爱新鲜,过了这段心情,自然就荒废了,哪里比得上与您嫡嫡的发妻情分。”
大太太眼眶又有些发红了:“男人就爱妙龄女子,过了七姨娘,难保不会有别人,你让我怎么办?”突然,她似灵光一闪,转头看了晨如一眼。
晨如被吓了一跳,突然一个跄踉,脚踝一歪,差点摔倒。
郑妈妈也一惊,正准备说点什么,大太太已经缓缓闭上眼睛,眉宇间有些无奈的吩咐道:“你回去吧,照顾好长哥儿才是你的要事。”
晨如不敢多呆,急忙告退出了屋子,临走前,她特地将湘亭拉到一边,小声的叮咛道:“这段日子少在太太面前晃荡,若是不慎被她看上了,指上你去让老爷开脸,回头就有你苦日子过了。”
湘亭讶异得长大嘴巴,额头冒出冷汗。
她自然也知道通房丫头的命运大抵如何,运气好的,就像大姨娘、四姨娘那样抬了身份,可运气不好的……犹如府中不少的各房丫头,被大老爷一时宠幸了,做的还是下人的事儿,在大老爷想要时,还要无条件暖·床,最可怕的是,失去了童贞之身,也嫁不了人,往后一辈子也就当个大老爷陪床的工具。
这样的日子,可任谁都不想过。
“哟,怎么今个儿来了?”静香潭内,大姨娘笑呵呵的说。
五娘带着粉憧、雪婵,拿了好多几幅卷轴过来,因为四姨娘已经七个月了,因此这段日子五娘倒是少来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