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月来,她苦心所求他口中的一句“我爱你”,不过就是想给自己找份安慰,成亲七年,在平淡流转的安稳中,他从未给她过任何承诺,甚至偶尔的甜言蜜语,也少之又少。这让前一世曾今被爱抛弃过的女人,尤其心颤。
这是一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在一夫一妻的时代她尚且一败涂地,如今,她岂非更加没有胜算?女人就是这样,最开始可能只是个敏感的源头,可到后来就会衍生出很多不同负面的、悲观的想法,她与晏天皓的感情从最初开始便是一汪静潭,她害怕急浪一旦出现,他们会无法突围,而她,就将永埋水底,再无重见光明之日。
想到这些,心蕊睡意全无,她从床上坐起来,来回在屋里转了几圈,就连附设的一贯放着杂物的耳房她都看了一遍,却还是没看到晏天皓的身影。
深吸一口气,她无奈的打开房门,屋外没人有,她看了看天边的天色,才卯时二刻,通常都要辰时才会有丫头端着洗漱用具等待伺候着的。
心蕊心中的烦闷更加重了,她赌气的阖上房门,回到房中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拉扯着床栏边的帷幔,脸上却尽是岔岔不平的怨气。
刚到辰时,丫鬟们很准时的纷纷到了门边,敲门的是纯儿,今日是她值早班。
“三少爷,三少夫人,醒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并没有很用力,声调间还带了些敷衍。
一般来说,心蕊都是要赖到辰时一刻才肯慢条斯理起来的,而她自己赖床,往往也是要拖着晏天皓一起赖床的,因此早已熟悉这个模式的一众丫鬟们自然知道,刚到辰时她们通常都叫不醒主子的,所以也不用花多大的力气了。
只是今日不同,纯儿才刚唤完,屋内竟然破天荒的传来了呼应声:“进来吧。”
是三少夫人的声音!
不止是纯儿,连后头的菊萍和绿绸都有些怔忡,三少夫人今个儿转性了?
但也是只狐疑了一会儿,一行丫头便推门进了屋子,纯儿走在最前头,一进去她就看到心蕊穿着亵衣亵裤,正一脸不虞的坐在床边,那摸样,像是起床有一阵子了。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怔忡。纯儿有眼力,又是一等丫头,她敏锐的感觉主子的不对,却并没说什么,只咳了一声,对着一众丫头便吩咐:“收拾吧。”
丫头们没再吭声,便乖乖的做着每日都重复一样的工作。
因为要过中秋了,所以越国公前日就以过节为名,将不知道第几次离家出走的长公主求了回来,因此这几日的晨昏定省都是按规矩行着的。
心蕊穿戴妥当后便直往崆天景而去,可刚出了外院儿,就听旁边有人唤道:“三嫂子。”
心蕊下意识的顿步,往声音那方看过去,即使心情不佳,她也勉强扬起一抹幽浅的笑意:“四弟妹。”
四少夫人钱氏摸样生的玲珑可爱,到底是商门出生,虽说少了大家闺秀的淑气,却是多了小家碧玉的灵活,看了心蕊,她也不拘束,两三步便跑了上去,挽住她的胳膊就说:“好巧,遇着了三嫂子,咱们一道走吧。”
心蕊没什么异议的笑了一下,这个钱氏虽说进了大宅门,却是从头至尾的活泼不变,这自然也是要归功于晏天锲的宠爱,心蕊记得有谁说过一句话“一个天真的女人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天真,势必是因为她的背后有一个可以纵容她天真的男人”。这句话用在钱氏身上真是太适合不过了。
有谁能这么幸运,嫁人之前受尽家中长辈怜爱,嫁人后还能受尽丈夫恩宠,受尽夫家礼遇。
与之钱氏想必,心蕊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真倒霉,一切都要靠双手去挣,甚至动作晚一步,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看到钱氏那恣意洋溢的笑容,心蕊甚至有那么一点羡慕。
见三嫂子正看着自己,钱氏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不解的问:“三嫂子怎么盯着我的脸看?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说着还真动手在脸上擦了擦。
心蕊失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刚进了凤茗园,前面迎面而来一行丫头,这些丫头大多是园子里的人,不属于任何一个院儿,由管事妈妈直接管理,多用于收拾置办大园子,算得上是粗使丫头,可是也有其中几个是用于来了客人时负责端茶送水的,因此也有几个伶俐的。
那行丫头见了主子自然屈身行礼,心蕊没什么感觉的朝她们挥了挥手,一行人走后,却听身边的钱氏哼了一声,表情有些不屑。
心蕊看她一眼,随意的问道:“怎么了?”
钱氏扁扁嘴,眉头紧蹙的道:“三嫂子你可看见了刚才那行丫头中最前头的那个,她叫琉璃是吧。”
晏府这么大,加之又是园子里的丫头,心蕊哪里记得住,她只跳过这个问题,直接问道:“她惹了你了?”
钱氏拿眼瞪了那行人离开的方向一眼,才压低了声音,贴着心蕊的耳朵边说:“惹了我也就算了……哎,这丫头狐媚勾子的,我看改明儿我还是找趟管事妈妈,将她革了算了,放在院子里生事儿。”
狐媚勾子?心蕊眼中有些诧异。
“她对四弟做了什么?”不可能啊,晏天锲一向对钱氏情有独钟,没听过他对府里的丫头,有什么花里古哨的行径啊。
钱氏几乎想也没想,立刻反驳:“她敢?若是她敢,看我不劈了她。”
心蕊一笑:“那你怕什么。”
钱氏脸上一红,有些恼怒的抓了抓脑袋,才跺了跺脚,埋在心蕊耳边一阵嘀咕。
心蕊脸色先还不错,可听了她的话,她脸上的温度突然急速冷冻……
说完,钱氏直起身子,却见心蕊表情十分难看,她咳了一声,一脸不安的道:“我也是听我房里的妏儿说的,妏儿倒是与那琉璃有两分小交情,说是那狐媚勾子自个儿承认的与三哥有些纠葛,三嫂子,趁着这人还没做大,将她赶了就是了,可别给自个儿添堵。”
心蕊的表情越来越黑,就连隔着老远的纯儿都感觉到了异样。钱氏见自己的话闯了大祸,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吭声,她也是看不惯那些小丫头的一个个抱着飞上枝头的想法,才提醒三嫂子注意防狼的,哪里知道自己这直率不知转弯的话会让三嫂子这么怄气?
她缩了缩脖子,往旁边闪了一点点,以策安全……
眼看着前面就是崆天景了,心蕊突然脚步一顿,对着钱氏道:“劳烦四弟妹替我与母亲告个假,就说我身子有些不适。”
钱氏忙不迭的点头,哪里敢有异议。
心蕊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回走,后面的纯儿一阵茫然,愣了一下,便快速跟上了主子,却是边追边喊:“主子,怎么往回了?”
心蕊脚程不快,但是脚步却很沉,她斜目看了纯儿一眼,冷声问:“你家三少爷呢?”
纯儿一怔,茫然的摇摇头,只道:“该是去了兵部吧?”近几个月来,三少爷经常一大早的不在屋里,她都见怪不怪了。
心蕊冷哼一声,寒声吩咐:“凤茗园有个叫琉璃的丫头,从今日开始择到宣泊阁来。”
“琉璃?”纯儿眨眨眼睛,不解主子为啥突然对个凤茗园的粗使丫头有了待见?但看主子这一脸阴郁,她也不敢多问,只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傍晚,晏天皓一回到院子儿中,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她先环视了院子一眼,见着小丫头们表面上虽在做自己的事,可余光却是扫着自己的。
他心里暗有疑惑,刚撩开帘子进屋,就见屋子里本说话成一团的丫头们,一看到他进来了,顿时鸟兽群散,就连欢萍、菊萍几个二等丫头都一脸拘谨的。
往日里他并不严格,加之心蕊对丫头们都极好,只要不耽搁工作,都允许她们聊天打诨,因此他也就默许了。
可今日,怎么一个个突然反应这么大了?
他还没狐疑完,就见内帘子被撩开,然后就见一个陌生丫头端着一盆清水走了出来,看到他在,那丫头连忙放下水盆,规矩的躬身朝他行了个下人礼:“琉璃给三少爷请安。”
屋里来了新丫头吗?
晏天皓愣了一下,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微微抬手,示意那丫头起身。
琉璃起了后,也不急着端水盆出去,反而走到桌边端了一盏夏季常用的温果茶,迎了上去,声带娇俏,语带柔腻的道:“三少爷一路累了,先用了茶吧。”
晏天皓眉头就蹙了起来,这丫头扑鼻的脂粉香让他觉得有些鼻子不通,加之她的动作太多刻意的讨好,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些厌烦。心蕊怎么会让这样的丫头进宣泊阁来?这丫头一看就是个不安现状,抱着龌龊心思进主子房的人啊。
“端着茶和水盆,出去。”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些决绝。
琉璃脸上的笑意一顿,想到自己似乎太急进了,便红着脸退后一步,乖乖的一手抱着水盆,一手端着茶杯绕过他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她却不忘自我安慰。不怕,来日方长,这才第一日而已,后面还有很多时间。她相信以她的妩媚手段,三少爷迟早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进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自从第一在凤茗园看到这位三少爷后,她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这就是那个金隽城的传奇人物?少年将军,越国府的小公爷,果然如传闻一样俊逸飘渺,但凡女儿家见了,都魂牵梦遗,不能自拔。她还打听到三少爷没有姬妾,就连通房都没有一个,而他的正妻,入门七年却只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呵呵,哪有这么不能生的女人?往后三少爷袭了国公爷的爵位,可就要独府出来了,到时候,一个硕大的国公府,莫非就只有一位男嗣?她相信这位三少爷心中也是有多生几个的心思的,但凡男人,尤其是崇高的男人,都希望儿女越多越好,又不是养不起,重要的是面子,人丁兴旺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