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在雀崪庭呆了多久,念汝只感觉自己裹着裘子都要睡着了,夕阳暮下时,才紫琅抱了抱胳膊,哆嗦一下,站起身朝她命令道:“好了,回去吃饭吧。”说完,便一步踏前往外走去。
念汝抱着裘子,急忙跳下秋千,亦步亦履的跟在身后。
回到百善堂,到了南稍院儿,屋里小丫头们已经摆好了晚膳,念汝欢快的跑过去,在小丫头的服侍下净了手,便坐在桌前,拿起筷子……
可她还没来得及夹菜,身边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阿楸”
念汝身子一震,以为紫琅是在暗示她,她急忙挥挥小手,对小丫头们吩咐:“都下去,这里有紫儿服侍就好了。”
小丫头们允了声“是”,便鱼贯着退出了房间。
人一走,念汝立刻讨好般对紫琅扬唇一笑,唤道:“都走了,你也坐下来吃吧。”
紫琅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揉揉鼻子便坐下来吃饭。
一席餐后,小丫头便服侍念汝洗漱,上床。蜡烛一熄,紫琅也回到自己附设的耳房歇息,可他捂在被子里,却只觉得浑身发冷,鼻子更是一次比一次发痒,他揉着鼻子,感受着背上,身上,全身都在发冷,他“阿楸”一声,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三更时分。
“阿楸阿楸阿楸”在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后,紫琅终于怒了,他披头散发的跳下床,直接走进内间,看着床榻里睡得安逸舒服的念汝,没好气的吼道:“喂,起来。”
念汝睡得迷迷糊糊的,微微睁开眼睛,就看到床前正站着个发丝凌乱,男女不分的……妖怪?她吓了一跳,惊跳起来,大叫:“鬼啊……”
紫琅一拳砸她头上,恶狠狠的道:“你说谁是鬼?”
一听他熟悉的声音,念汝立刻来了精神,她小心翼翼的扒拉开他额前的发丝,待看清他的容貌后,她大松一口气,却还是委委屈屈的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紫琅气得磨牙:“我睡?我倒想睡……阿楸……阿楸……”接着又是一连串凄惨的喷嚏声。
念汝怯怯的看着他,问:“你感冒了?我明天让人请大夫来给你看诊吧。”
紫琅恶狠狠的瞪着她,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心里不平衡的吼问:“为什么你没生病?为什么只有我生病?”
念汝被他凶恶的摸样吓得往后一缩,战战兢兢的摇头:“我不知道啊……生病这种事……我也不能决定啊……”
紫琅眼睛一眯,眸光射向旁边衣架上挂着的裘子,又喝:“我把裘子给你穿了,你当然没生病……真是好心被雷劈,我问你,我现在怎么办?阿楸……我要怎么办?”
念汝咽了口唾沫,看着他盛怒的摸样,小心翼翼的问:“那……你那要怎么办?”
紫琅没理她,一双深黑色的眸子又看向她的绒绵被,牙齿磨得咯咯响:“为什么你的被子这么厚?我的那么薄?”
念汝扁嘴:“可能……可能是因为,我是主子,所以……”
紫琅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我是奴才,我活该病死?你看不起我?你这丑八怪竟敢看不起我?你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是不是讨厌我,巴不得我病死,是不是,是不是?”他步步逼近,深邃的眸子死死的瞪着念汝,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似的。
“不是,不是……”念汝急忙摇头,一颗小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眼角还挂上了泪,拼命解释:“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喜欢,我把我的被子给你。”说着,她当真拱了拱被子,要递给他。
紫琅重重一哼,旋身坐到床上,一溜烟钻进已经被念汝睡得热乎乎的被窝,惬意的舒了一口气,得寸进尺的道:“既然要把被子给我,床也给我了。”
念汝一愣,挂在眼角的泪珠都忘了掉下来,她吸吸鼻子,委屈的道:“那我怎么办?我睡不惯别人的床……”
半张脸都埋进了被窝中的某人鄙夷的反哼:“那你就别睡吧。”
念汝眨了眨眼睛,可是她现在很困很困,怎么可能不睡呢?
小家伙坐在床榻内侧犹豫了很久,待听到紫儿均匀的呼吸声,她才闪了闪可爱的眸子,掀起被子的另一角,小心翼翼的缩了进去……两个人的被窝肯定要比一个人的被窝暖和,念汝美美的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一起睡不就好了……
伴随着年关将至,天气也越来越冷,紫琅睁开眼睛时,还有些迷糊,他刚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动不了,他微微偏头,竟看到一张天真如孩童般的小脸窝在自己怀里,小小的脸庞红扑扑的,娇小的唇瓣像泡过水的樱桃,娇艳欲滴,他眨了眨眼,有些不适应的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昨晚气糊涂了,竟然抢占了这小丫头的床和被子,却没想到她竟然胆敢跟她一起睡,男女有别,大崇的女子竟然这么放荡……
刚想完,他脑子登时一嗡,对了,她如今是男扮女装,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分?这么想着,他又吐了口气,失笑着想将怀里的小人推开,可他刚一动手,怀中的人却更加紧的抱住自己,娇嫩的脸蛋半张埋进他的胸膛,贪恋的在他怀中吸了口气。
紫琅满头黑线,又伸手将她推了推,可睡着的念汝就像只顽固的小猫,死活也不肯离开这么温热的火炉。紫琅挣扎了很久,终是没有狠下心将她摇醒,只能顶着三条黑线,默默的想着,这臭丫头要是敢在他身上流口水,她就死定了。
今年过年前,二老爷和三老爷就来了信,说今年赶不回来了,于是今年也就没什么好筹备的了,大抵的就是一家人吃顿饭,可是让袁府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今年刚过了年还不到一个月,七娘竟然回来了。
府中自然又凌乱了一次,因为这次七娘回来,不仅头上梳的妇人的发髻,她还带了个男人回来。
拐带袁府小姐,这是何等的大罪,大老爷本是想好好惩治那个苏文锦一下,可七娘心疼了,急忙掏出临来时心蕊给她的信,太夫人和七姨娘看了信,也不再说什么,反而开口为苏文锦解了围,又说等到明年中旬,这个婚事该补的补了就是了,苏文锦自然满口答应,大老爷面对娇妻和亲娘的双重压力,这件事也只好因此消停。
如今袁府的小姐们全都嫁了人,念汝看着空荡荡的千叶园,有些唏嘘的拉着七娘的手,笑眯眯的道:“七表妹你走了这么久,你可知道六姨娘有多担心,还有六表妹,她没嫁之前,我也常看到她目露忧丝,指定是为你担忧着的。”
七娘脸上的笑意凝固,想到自己从小便不亲的六姨娘和双生子六娘,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她知道六娘对她不错,可是她和六娘的性子实在太南辕北撤了,时过境迁,若是现在让她再见六娘,她想,依照她的性子也对六娘说不出一个好字,或者会有一句谢谢,谢谢她为她担心过,可是要她打心眼里认同这个双胞胎姐姐,她还是做不到,五姐说她是太死心眼,小时候的事也记得太过分了,可是她却不这么觉得,六娘的性子激进野心,而她却淡薄随行,就连四娘那从小被养的跟嫡女差不多的人,都能比六娘多一份善心。小时候六娘是被压制了,上头的层层嫡女,还有后冒出来的五娘都将她风头盖过了,可是若没有这些阻力,说不定现在六娘该是何等的坐大狂妄,保不住比三娘还严重。
因此,七娘没有后悔过疏远六娘,毕竟六娘除了对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有点良心,对别人都是黑着心肠的,她不喜欢这样的人,表里不一。
但是六姨娘,哎,她不喜欢六姨娘的理由更简单了,虽说六姨娘是她的生母,可是六姨娘心底却是鼓励着六娘作为的,她不知道六姨娘是希望六娘往后能过好些还是有别的目的,只是,她做不来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事,所以恕她无法给太多亲情给生母和姐姐,但是起码的感激,她还是有的。
看七娘不说话了,念汝嘟了嘟嘴,脸颊绯红,有些什么话也不好问了。
七娘回过神来,就看她欲言又止的摸样,她低低一笑,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念汝脸颊更红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一眼,又见紫儿正离自己很远的与千叶园的丫头们说话,她立刻凑到七娘耳边,怯声问:“那个……尚家的二公子,他……”
七娘嗤笑,脱口而出:“你是要问你未来相公的事?”
念汝嗔了一声,害羞的甩开七娘的手:“七表妹,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七娘饶有兴致的探头故意调笑她。
“我不理你了。”念汝嗔了一声,转而快步走进了雀崪庭,坐在秋千上一摇一摇的,可脸颊却红得更厉害。
七娘跟着过去,和她挤在一方秋千架上,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才说:“那尚公子我倒是听文锦提过,是太子太傅家的嫡公子,不过……我来渝州之前,月娘正好嫁给了越国公府的四少爷,然后金隽就沸沸扬扬的排揎着月娘与尚家公子有些什么剪不断的关系,虽说不知道真假,但我也不想瞒你,总不能让你嫁过去了,还一无所知吧。”
念汝眼神果然黯淡了下来,随即她又扬起一丝强笑,期翼的问:“不是听说,他为了向外祖母表示诚意,将屋里的妾侍都遣散了吗?难道……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