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You Tube[1]上最受欢迎的影音,是一段拍摄了我在溜滑板、冲浪、听音乐、打高尔夫球、跌倒、爬起来、跟听众说话,还有跟许多人拥抱等等的影片。
总的来说,这些不过就是一般人也做得到的平常事,不是吗?那你觉得为什么这样的影片却可以吸引几百万人点阅呢?我认为,大家之所以想看,是因为尽管生理上有重重限制,我却活得似乎完全不受限。
人们总是认为,身体有严重缺陷的人会活得没什么生趣,甚至易怒、退缩。因此,当大家发现我竟然过着大胆且充实的生活时,难免感到意外—我就是喜欢让人吃惊。
我的影片往往有几百条留言,最典型的如下:看到像他这样的家伙都可以这么快乐,我不禁怀疑我对自己到底有什么好不爽的?我干吗觉得自己不够有魅力、不够有趣?这个没有四肢的家伙活得这么开心,而我的脑袋竟然会有那些无聊的想法!
我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力克,你怎么可以这么快乐?”你或许正面临挑战,所以我就先回答你吧:
我快乐是因为我了解到,我或许并不完美,但我是完美的力克·胡哲!我是上帝照着他对我的计划所做的独特创作。当然,这并不表示我的一切已无须改进,我一直努力让自己更好,这样才能更彻底地服侍上帝和这个世界。
我确实相信我的生命没有限制,而不论你的挑战是什么,希望你也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受限。当我们一起开始这段旅程时,请先思考一下你为自己的人生,或者别人替你的人生加上的限制。现在再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些限制会怎样?如果任何事都是可能的,那么,你的人生会如何?
表面上,我是个失能者,但实际上,我因为没有四肢而拥有能力。我个人的独特挑战为我开启了独一无二的机会,让我可以接触到许多有需要的人。所以,请好好想一想有什么是你可以做的!我们实在太常以为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有魅力、不够有天分,因此无法追求梦想。别人怎么讲我们就怎么相信,要不然就是自我设限太多。更糟的是,当你觉得自己毫无价值时,就等于限制了上帝在你身上的作为。当你放弃梦想时,就等于把上帝框住了。毕竟,你是他的创造物,他创造你是有目的的。因此,你的生命不应该受到限制,就像神的爱不受局限一样。
我有选择,你也有选择。我们可以选择对那些令人失望与不足之处念念不忘,可以选择苦涩、愤怒或悲哀;或者,在面对艰难时刻和那些对我们心怀恶意的人时,我们可以选择从经验中学习,然后继续往前走,为自己的快乐负责。
作为上帝的儿女,你是美好且珍贵的,比这世上所有的钻石更有价值。你我都是照着我们该有的样子完美成形,不过,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不断努力成为更好的人,并借着更远大的梦想扩张自己的界限。这一路上有许多需要调整的地方(毕竟人生不是一直花香常漫),但活着永远是值得的。我想让你知道,无论你所处的环境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就能做出贡献。
我没办法拍拍你的肩膀给你保证什么,但我可以发自内心真诚地对你说,无论你的人生看起来多么无望,希望永远存在;就算情况似乎很糟糕,前方还是会有好日子;无论环境有多险峻,你总能超越这些艰险。期待改变并不能带来改变,下定决心、此刻就采取行动,才能改变一切。
万事互相效力,一切最终会有好结果——这点我很确定,因为我的生命就是如此。没有四肢的人生有什么好的?光是看着我,人们就愿意倾听我,让我分享信仰,告诉大家他们是被爱的,并带给他们希望。
这就是我的贡献。认识自己的价值很重要,要知道,你也有些什么可以贡献出去。如果你此刻觉得沮丧,那也OK,因为沮丧感代表你想要一个比现况更丰富的人生,这很好哇。通常生命中的挑战会让我们更明白自己真正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出生没有带来欢庆喜悦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我的境遇对我到底有什么好处。我妈妈怀我的时候是25岁,我是她的第一个小孩。她曾经当过助产士和小儿科护士,在产房照顾过好几百个产妇和小婴儿,所以知道怀孕时该做些什么。她很注意饮食,小心用药,不喝含酒精的饮料,连止痛药都不服用。她去看最好的医生,然后大家都跟她说一切会很顺利。
不过,我妈妈还是一直担心。当预产期临近时,她跟我爸爸提了好几次:“我希望这个小宝贝真的没事。”
怀孕期间的两次超声波产检,医生都没发现异状。他们告诉我父母是个男孩,但提都没提“没手没脚”这回事。然后到了1982年12月4日,我出生了。妈妈一开始没看到我,她开口问医生的第一个问题是:“这小宝贝还好吧?”但现场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们还是没敢把新生儿带去给妈妈看,她愈来愈觉得事情不对劲。当时,医护人员没把我抱去给妈妈,反而找来一位小儿科医生,大队人马移动到产房的另一头,看着我,然后面面相觑。当妈妈听到一声健康婴儿的哭喊声时,终于放下心来。然而,在生产过程中早就注意到我少了一只手臂的爸爸却略感不安,接着被医护人员带出了产房。
医护人员看到我时,完全呆掉了,很快把我整个人包了起来。
不过,我妈妈可不会被骗,看到医护人员苦恼的表情,她知道情况非常糟。
“怎么回事?我的宝宝怎么了?”她问。
起先,她的医生不愿回答,但是当我妈妈坚持一定要他给个说法时,医生不得不用一个医学名词来回应:“你的宝宝有海豹肢症。”
妈妈当过护士,知道这个名词意味着孩子出生时四肢畸形或四肢不全,她只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同一时间,我那早已吓呆的爸爸还待在产房外,一直想知道他所看见的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当小儿科医生出来跟他说话时,他大叫着:“我儿子,他没有手臂?”“事实上,”那位小儿科医生小心翼翼地说,“你的儿子是没有手臂也没有腿。”
“什么?”我爸爸完全无法相信。
在极度的震惊与痛苦中,他有一阵子呆坐着不能言语。之后,保护妻儿的本能涌现,他冲进产房,想赶在妈妈看到我之前先让她知道我的状况。不过他很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妻子正呆滞地躺在床上哭泣着。原来,医护人员已经告诉她这个消息,还把我带到她面前,要她抱抱我,但是妈妈拒绝了,要他们把我带走。
护士哭了,助产士哭了,当然,我也哭了!最后,他们把我放在妈妈身旁,包得好好的。我妈妈就是无法忍受她所见到的:她的孩子没有四肢。
“把他带走,”她说,“我不想碰他或看到他。”
直到今天,对于当初医护人员没有给爸爸时间,让他帮助我妈妈准备好面对一切,爸爸还是觉得很不高兴。过了一会儿,妈妈睡了,爸爸到育婴室看我,然后回去跟妈妈说:“他很好看呢。”他问妈妈要不要去看一下,她说不要,因为她还处于震惊的状态。爸爸充分理解,也尊重她的感受。
我的出生没有带来欢庆喜悦,父母和整个教会反而悲哀以对。“如果上帝是个有爱的上帝,”他们不解,“他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我苦,有人比我更苦
我是父母的第一个小孩,在任何家庭,这都是值得庆贺欣喜的事,然而我出生时,没人送花给我妈妈。这让她觉得受伤,也陷入更深的绝望。
她含着泪问我爸爸:“难道我就不值得拥有一束花吗?”
“对不起,”爸爸说,“你当然值得。”他去医院的花店,很快捧回一束花给她。
此情此景,我自然一无所悉,直到13岁左右,我问父母当年他们看到我没有四肢时,最初的反应是什么,我才知道这一切。有一天,我跟妈妈说起在学校过得好惨,还跟她说我很讨厌自己没手没脚,结果妈妈跟我哭成一团。妈妈告诉我,她和爸爸已经明白上帝对我有个特别计划,有一天,他会显明那个计划。我一直不断地问问题,有些问题出于我个人的好奇心,有些则是为了应付我那些没完没了好奇的同学们。
一开始,我有点害怕父母会告诉我什么,而且因为有些问题对他们来说也难以探究,我不想让他们难堪。起初,爸爸、妈妈回答得很谨慎,想要保护我;当我渐渐长大,问得更多时,他们开始更深入地谈到自己的感受和恐惧,因为他们知道我已能承受。尽管如此,当妈妈提到我出生时她不想抱我,再怎么说,还是让我很难受。我已经够不安了,结果还听到自己的妈妈说她连看我一眼都没办法……那种感受,你自己想象一下吧。
当时我很受伤,觉得自己被排斥了,但接着我想到父母从那时开始为我付出的一切,他们已经多次证明对我的爱。在我们聊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已经够大了,可以设身处地为妈妈着想了。关于我的状况,除了她自己的直觉之外,怀孕过程中没有任何人预先警告过,因此可以想象当时的她会有多震惊、多害怕。如果我为人父母,面对这样的状况会有什么反应?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处理得跟他们一样好。我把这个想法跟父母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谈话也愈来愈深入。
我很高兴我们一直等到我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打从心底明白父母的爱时,才开始更深入地探索这些事情。近几年来,我们探究彼此的感受和恐惧,父母帮助我理解他们最初的反应,也让我知道,信仰是如何带领他们明白我的人生注定要遵从上帝的旨意的。我是个意志非常坚定,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很乐观的孩子,我的老师、别的家长和陌生人常常跟我父母说,我的态度激励了他们。其实是因为我了解到,尽管我面对的挑战十分艰巨,但很多人的人生包袱却比我沉重。
今天,当我在世界各地旅行时,常会看到人们遭遇的各种磨难。我见过生重病的孤儿、被强迫卖淫的少女、穷到没钱还债而坐牢的男人等等。这让我对自己拥有的一切心怀感激,不会一直去注意我所缺失的东西。
苦难到处可见,而且常常是令人不可置信的残酷。然而,即使在最糟糕的贫民窟和最可怕的悲剧里,我还是看到人们不只是活着,而且从中茁壮成长,这让我觉得振奋。埃及首都开罗郊外有个叫“垃圾城”的地方,那是最烂的贫民窟,但我在那里却找到了欢乐。玛西耶特那塞地区位于一座高耸的悬崖边,有5万居民,“垃圾城”这个可悲却真实的称号及社区里的冲天臭气,都来自大多数居民赖以为生的工作—收集垃圾。他们每天都会翻遍开罗,把垃圾拖回来,然后在里面挑挑拣拣。他们在开罗1800万居民制造出来的几座山一般的垃圾堆里翻找、分类,希望从中挑出可以变卖、回收或再利用的东西。
那里的街道满是废弃物堆、猪圈和发臭的垃圾,这种情景会让你以为那里的人肯定活在绝望中,然而2009年我到“垃圾城”去,却看到完全相反的情况。那里的生活当然很艰苦,但我碰到的人却很有爱心,充满单纯的喜乐,而且信心满满。埃及人民有九成是穆斯林,“垃圾城”是唯一以基督徒为主的地区,有将近98%的居民是科普特基督徒。
我去过世界各地最穷苦的贫民窟,“垃圾城”的环境算是最差的,但那里也是最温暖人心的地方。我和大约150个人挤在一栋很小的水泥建筑里,那是他们的教会。当我开始演讲时,听众向我散发出单纯的喜乐,让我很感动,我的人生极少如此充满祝福。当我告诉他们耶稣如何改变我的生命时,我感谢他们因为有信仰而得以超越环境。
教会领袖跟我谈到上帝的力量如何改变当地居民的生命。他们的盼望并不在于这个地上的生命,而是在永生。与此同时,他们仍然相信奇迹,并对上帝的存在与作为充满感恩。离开前,我们送给几个家庭一些米、茶和足够他们买几个星期食物的少量现金,也送给孩子们一些体育用品,比如足球和跳绳,他们马上邀请我们的团队一起玩球。尽管周遭一片脏乱,我们仍然欢笑连连,彼此都玩得很开心。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孩子和他们的笑容,他们再次向我证明,只要全然信奉上帝,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都能过得快乐。
这些赤贫的孩子怎么还笑得出来?囚徒怎能欢唱?他们之所以能超越环境,是因为知道某些状况超出他们的理解与控制,因此他们把焦点放在自己可以理解与掌控的事物上。我的父母也是这样做的。他们决定信奉上帝的话语,继续往前走—上帝说:“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2]
移民美国行不通
我父母都出生于原南斯拉夫的虔诚基督教家庭—那个地方现在叫塞尔维亚。因为政党的镇压,他们年轻时就分别跟着家人移民到澳大利亚。他们的父母都隶属使徒基督教派,信奉不带武器的教条。政党因信仰迫害他们,他们只能秘密聚会。而因为拒绝加入政党,他们的经济状况非常窘迫(政党把持了生活的各个方面),所以爸爸小时候经常挨饿。
“二战”后,我父母的家族都加入当时成千上万塞尔维亚基督徒的海外移民行动,移民地点包括澳大利亚、美国和加拿大等。我父母的家庭决定移民到澳大利亚,好让儿孙拥有信仰自由;家族其他成员则移民到美国和加拿大,因此我在这些国家也有许多亲戚。
我的父母在墨尔本的某个教会相遇。我妈妈,杜许卡,当时是护校的二年级学生;我爸爸,鲍里斯,则从事管理与会计工作,在正职之外,他后来成为一位带职牧师[3]。在我差不多7岁时,父母考量到装设义肢和照顾行动不便的我的医疗需求,决定移民美国。